官府衙役回來後覆命,知府喊來師爺,在後園客廳裡來回渡起步來。
“我說師爺,這可如何是好,事情鬧大了。以前黃皮墳地從來沒有鬧過這麼大的動靜啊,這到底是怎麼了!”知府老爺長吁短嘆,太平日子不太平啊。
“大人,這肯定是妖孽作怪。大人不要這麼焦慮,你張貼*,自會有真正的修道高手前去降妖,再說第二次死去的幾個人中,其中就有仙道門派的門人。他們的弟子出事,他們的門中管事能不管嗎?”師爺湊到知府面前,一邊絞盡腦汁思索,一邊恭敬的回道。
“言之有理,樣子還是要做做的。事情出在我的頭上,我總要表示一下。你這就去擬好降妖告示,再派幾個衙役把那瘋了的小夥子接回城裡頭,在城南隨便找間屋子給他住。自有人去照顧他的。”說完,知府點點頭,對自己的辦事能力還是很滿意的。
說書老頭說到這裡,下面聽客裡一陣議論紛紛。
“哎,我說東城省的知府還是很熱心的嘛,體恤民意,善待百姓。”
“是啊,這是個好官。”
議論聲落入說書老頭耳中,老頭自嘲一笑,搖頭道:“各位,你們是不是覺得那知府不錯。你們可就錯了,那知府把瘋子送進城南的貧民窟,哪裡會派什麼人照顧。所謂的屋子,不過是一間破茅草屋,勉強不漏雨。至於照料的人,哼,還不是屋子周圍的善良鄰居!越窮苦的人,心地越善良。他利用的正是這一點!”
“啊……怎麼這麼無恥,俺們以爲他會派專人看護…”
“哎……世風日下。修道修道,這世間自從有了修道的人,真正的道早已經沒落了。”說書老頭搖頭嘆息,臉上的皺紋一瞬間多了好多,看上去蒼老無比。
“爺爺,要不你歇會兒再講。”小孫女範朵朵心疼爺爺,怕他累着,便仔細勸道。
“無妨無妨,大傢伙正聽得興起,爺爺怎能掃興,我接着講。”說完喝了口茶水,習慣性的敲了下醒木,繼續開講。
此時,就連小店裡的掌櫃和在後廚忙活的媳婦兒都情不自禁的圍了過來,拿來條長板凳,坐下聽山外來的說書先生講故事。
話說降妖告示貼出去一天,前前後後圍觀了好多人。
有剛剛修道有成,熱血的毛頭小夥出頭,想要揭了榜文爲民除害。立馬被身後跟着的大師兄一記爆頭,嚇得他剛剛露出頭的除魔衛道的勇氣縮了回去。
那位大師兄湊到他的耳旁,輕聲道,“臭小子是不是找死啊,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嗎?別以爲你現在勉強會用御劍術,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也不看看死的人裡面比你厲害的有多少。這種兇惡之地,咱們可不能去。那純粹是找死!”
“可…可臨走前師傅交代,修道之人最重道心,除魔衛道義不容辭。我們不能退縮……”突然看到大師兄漲紅的面龐,額頭青筋暴起。不知道怎麼了,他以爲自己說錯話大師兄真的要發火,忙擠出人羣躲開。
“臭小子,敢諷刺我的不對!命都沒了,還修什麼道!多管閒事!”這位大師兄心裡鄙夷着道。
整整一天,圍觀的人很多,經過的正道門派的弟子也很多,可是就是沒有人敢伸手揭榜。這一天內,降妖告示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本來東城省貫通南北,來往客商頻多。爆炸性的消息更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嗖地飛了出去。
半夜,城裡的人都睡了。偶爾有抓耗子的野貓,喵喵叫着,一路矯捷的身影穿梭在牆頭屋檐上。
告示榜文前,此時站着一個人。黑衣,揹着一把用布包起來的劍。天上滿天星斗,沒有月亮。光線暗淡下也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依稀察覺他的鬢間有長長的頭髮垂下,看起來好像一位江湖浪子。他靜靜的站在榜文前,靜靜的看着。
有報更的郎官敲着鑼,提着燈籠朝這邊走來。一路敲鑼,一路高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經過附近的城南廣場,黑暗中的馬廄裡偶爾傳出馬兒的響鼻聲。
郎官隔着老遠就感覺到告示榜文前有個人影,隱隱約約。光線昏暗,也看不清楚。光溜溜的大街上一個活人都沒有,這傢伙在幹嘛?
提着燈籠,他壯着膽子走了過去。來到告示前,郎官看了看榜文,又看了看那個人,越發覺得奇怪。這麼黑,他怎麼看的見。忍不住問道:“喂,這位兄臺。天這麼黑,你不回家睡覺,在這裡幹嘛?”
“看榜文。”淡淡的聲音響起。燈籠照耀下,黑色衣服更黑,像是會吸光一樣。一陣風起,郎官只覺手中的燈籠隨時要熄滅一樣,忙用手護住。
“兄臺開玩笑吧,這麼黑,你怎麼看得到?”郎官不置可否的笑了,以爲聽到一個笑話。
“心看的到,眼就看的到。”只見這位黑衣男子,在燈影側照下,面部輪廓有棱有角,雙目發亮。說完,他順手揭了榜文,便要離去。
“哎哎哎,兄臺。榜文可不能隨便揭的,要去通告衙役,你天亮後再揭也不遲啊。”說着他就要拉住黑衣人。
黑衣人低下頭看着被他抓住的袖子,皺了皺眉。鬢角垂下的頭髮中間,探出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的郎官心下一慌,下意識鬆了手。
郎官陪笑道:“兄臺,我也是爲你好。天亮揭榜也不遲是不是,你現在揭去既無人知道,更無人作證。再說那黃皮墳地兇險的很,你可要三思三思再三思才行。”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有你足夠了。天亮人多,我閒煩。”說完頭也不回,朝城門走去。
郎官摸了摸後腦勺,聽不懂黑衣男子的話。看他走向南城門,更是不解。原來入夜後,城門就關了。而這張告示牌就在城門邊上,他這是幹嘛?
只見那黑衣人走着走着,眼瞅着就要走到城門下,猛地縱身飛起,化爲一道黑影越過高高的牆頭,一眨眼消失了。
郎官看的目驚口呆,黑衣人兄臺果然不是一般的高手,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跳出城的。奇怪,難道他現在就去那個陰晦之地?可是不對啊,修道高手不都是御劍飛行的嗎?明明他背上揹着劍,幹嘛不飛出去?
帶着一肚子的疑問,郎官搖了搖了頭,突然感到睏意來襲,忍不住打了哈欠,也懶得思索剛纔看到的奇怪的一幕,喃喃自語道,菩薩保佑,希望深夜揭榜的黑衣人平安歸來就好,至於什麼黃皮墳地,見鬼去吧。
嘟囔着,他提着燈籠,繼續敲着鑼邊走邊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第二天天亮,衙門的衙役依舊來到告示牌前站崗,看看今天能不能有厲害的高手把榜文揭了去,好爲民除害。可是到了跟前,齊齊傻了眼。原來降妖告示不翼而飛了!
這是誰揭的榜文,怎麼也不通知一聲。難道是有人暗中搗亂!
幾名衙役迅速把情況稟報了知府,知府再次在客廳裡來回渡步。這兩天因爲黃皮墳地鬧鬼的事把他攪擾的不得安寧,一連幾天都沒有睡好覺。總是夢到有人在他背後戳他的脊樑骨,說他不中用,是個廢物。
“這到底是誰揭的告示,怎麼也不打個招呼!”知府發怒了。
“大人息怒,想來是調皮的孩童趁夜間無人撕了去。要不我們再貼一張……”師爺抹着額頭的汗,不知所措。
“哼,公然藐視本官威嚴,要是抓到,定要嚴懲不怠!”知府咬牙切齒道。
“大人大人,衙門口有人放下一包東西。”這時一名捕快提着一個包裹小跑進來,神情緊張。
“又怎麼了!這麼慌張,成何體統!”知府正在氣頭上,看到手下慌里慌張,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怒道。
師爺接過包裹,放到知府面前。小心翼翼打開,頓時愣住了。
原來包裹裡放的是幾身道袍和三枚令牌。道袍撕扯的頗爲嚴重,上面沾了許多暗紅色的血跡,聞之一股惡臭。
知府捂着鼻子,用手指夾起一枚令牌,只見正面寫着:呼嘯山莊。背面刻着一頭駱駝的浮雕,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