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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蜀葵花之夢

59.蜀葵花之夢

鱉靈輕輕笑了一下:“你倒是挺大度。”

杜宇搖了搖頭:“我可沒有這樣的心境, 這種心境把握最好的只有央央了。”語氣裡有些怨怪又有些不滿。

鱉靈問:“接下去有什麼打算?”

杜宇說:“等毛芸香的消息吧。”

如果等不到怎麼辦?他們一定有想到過如果等不到該怎麼辦,只是大家都沒有說。

忽然花神樹出聲了:“毛芸香菌依附千年神樹而活,而西漠之地的世代族長均喜歡用佔有毛芸香菌的枝條做靈鞭來彰顯自己作爲一族之長的威儀。所以這個毛芸香菌, 能夠找到新鮮的自然不易, 但是如果可以找到這條靈鞭, 功效也是一樣的。”

鱉靈驚喜道:“娘, 你醒啦!”

花神樹說:“你們二人在我耳邊吵吵, 想休息也不行啊。”

杜宇恭敬道:“多謝指點。”

花神樹用十分老成的口吻說:“年輕人,不必太過顧慮,且做你想要做、願意做、更能夠承受起代價的事情。”

所以是叫他不要去顧慮這個選擇到底會害死多少人嗎?縱使這些人肯定會因爲各種情面的關係而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正如和鈴所說,能夠活下去的下半輩子一定會遭受噩夢連連。

可是, 他沒有選擇, 若一撒手, 和鈴就會永遠離開。他,做不到!

夏末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忽”地一聲天邊一道悶雷, 瞬間黑了半邊天。隱約有一個人,就這樣趁着天邊的悶雷款款向他們走來。身未現,語先聞:“毛芸香菌,我有。”

拔也越漸漸現身於大家面前,臉上一道猙獰的鞭痕連同天空再一道悶雷震地人發憷, 他正色重複:“我有毛芸香菌毒, 在我身體裡。”此時的他應該是清醒的。

杜宇驚色明顯:“你怎麼知道我需要毛芸香菌毒?”

語畢, 從拔也越身後走出來一隻花斑小貓, 再一道驚雷劈下, 小貓化作人身,一個幼童模樣, 水靈粉嫩的,若不是剛剛親眼看着他由一隻小貓變來,還真以爲他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呢。

拔也越繼續道:“所以現在還差什麼?”

花神樹沉默了許久,笑聲漸起:“活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做一次造福人類的事情了!這麼久了,終於可以見面了!河神哥哥!”

雷聲接連劈下,花神樹瘋狂地搖擺了起來,甩起一樹的紅絲帶,夾雜着雷雨,雨水聚集化作一條水龍繞起了花神樹。虎球和拔也越相顧點頭,伴隨着雷雨虎球化作一絲精魂,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注入花神樹的樹根。拔也越朝着小云頂地方向望了望,英雄花遲早會開遍小云頂的!

拔也越伸出一隻手,在花神樹瘋狂的搖擺下狠狠劃破手掌,附在那已經枯萎了上千年的樹幹上,血液剛一觸及,就像毛芸香菌一樣貪婪地依附在樹幹上,樹幹像是瘋了一樣抽取滿含毛芸香菌毒的血液,一刻不停。

電閃雷鳴,颶風狂作下,虎球的最後一縷精魂消失,拔也越最後連血液同身骨一起捲進了發瘋的花神樹內。如此瘋狂地攪動了很久,似是要翻天覆地、倒轉乾坤一般。

杜宇和鱉靈如此站着,似乎都來不及說上最後一句話。悲慟是有的,只是二人都不是那種善於表達悲慟的人,就這樣靜靜站着,倒和麪前如鬼哭狼嚎般的場景格格不入,顯得是如此詭異。

“帶我回家,”空中傳來一聲虎球的聲音。杜宇腳下一個趔趄,再維持不住安靜的神色,顯得有些慌張起來。“帶我回家!他們把我從神山上扔下來了,帶我回家好不好!外面好黑,好害怕。”

這應該是杜宇第一次遇見虎球時,虎球向他傳達的神色,那個時候這小傢伙完全就是個小貓的模樣,全然瞧不出有什麼大作爲。而杜宇見他可憐,便出於同情收留了他。

至此,虎球將一生的生命給了他。

雖然很兇,雖然表面上他們的關係一直都不好,總是打打鬧鬧,但是杜宇還是任勞任怨地照顧了虎球。化作人形後,虎球一直賭氣沒有叫過他一聲“爹爹”,但是他明白,虎球這一生最依賴的就是他。可是最後,他卻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甚至沒有問過他到底願不願意,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虎球已經不是從前那隻不會講話的小貓了,更多的時候,他真的就像是杜宇的孩子。

一切都晚了,都結束了。

花神樹和河神似乎也對鱉靈說了些什麼,只是杜宇沒有聽到,應該各自的心聲只有彼此能夠聽到,鱉靈似乎有些釋懷:“爹孃,我從來都不怪你們,在那個世界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吧?”

漸漸地,遠處放出一絲光明,彩虹橋搭了半個天,花神樹漸漸安穩了下來,枯黃的樹幹漸漸恢復了生氣,變得水靈粉嫩的,招搖着枝丫慢慢伸展,瞬間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三千年葉花果,在此刻,一齊開放。

而遠處的西山,和鈴正困在一個夢魘中。夢中那人面容模糊,似笑非笑,棱角有些冷峻,皮膚有些黝黑。臉上沒有一道可怖之極的鞭痕,那人背後有一棵生氣勃勃地樹,正大朵大朵地開着妖豔的花朵。身未現,語先聞:“和鈴,你做的菜真的很難吃。”音漸消,身漸退,消失在本就未看清的迷霧夢境中。

猛然驚醒,身邊只有一個春分。再無第二人。衣服都未來得及披上一件,一路狂奔至小云頂。從拔也越翻來覆去種英雄樹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瘋狂生長着英雄樹,枝根盤繞,其瘋狂詭異程度堪比瘋狂的花神樹,只轉瞬間的速度,千萬棵英雄樹佈滿小云頂,連那間茅草屋都遭了秧,被英雄樹的枝根包繞了一圈又一圈。一切消停,小云頂已經沒了可以落腳之處,火紅的英雄花綴滿以瞬間生長的英雄樹指頭,飄搖在夏末初秋的季節裡,妖豔而詭異,正接引着歸於地獄往生的亡靈。

此刻,春分才氣喘吁吁地趕上,急忙道:“娘娘,可不能跑這麼急,當心身體。”

和鈴自嘲一笑:“呵,他終究還是選擇這樣做了,我該說什麼好呢。”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正當春分不知發生了什麼,身後一大批蜀宮人趕來,爲首的是杜宇和鱉靈。

如此腥風血雨,颳了半年有餘。

半年,足夠古蜀易主的了。

*

西山。

漫山遍野都生長着十歲幼童般高的蜀葵花,殷紅的、純白的、洋黃的……在春風中顯得十分盎意自在;被一羣多姿多彩地蜀葵花海包圍着的是一間小草屋,構架倒是和曾經小云頂的那一間如出一轍,只不過更大了些,也更有人煙氣了些。再更遠處,是數十棵英雄樹,恰好是花開爛漫的季節,火紅的花綴滿枝頭,傲氣地向着小云頂的方向鬥豔着,可惜它不知道,小云頂的花,常年如此,從未敗過。

轉向這間小草屋,門前是一排排菜畦,側邊是一個粗布麻衣的青年,在勞作的姿勢下,看上去倒像是個閒散雲遊的中年人。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隻虎斑小花貓,圍着青年的腳邊嗷嗷叫了幾聲,似是要討吃的,本就彎着腰的青年順勢抱起了這隻似乎只有三個月大的小奶貓,抱在懷裡摸了摸它的腦袋笑溺地說:“怎麼了虎球,餓了就想起爹爹了?”

“喵~”

春日的陽光總是那麼柔和溫暖的,像個姑娘一樣灑下來,折射到小草屋內,草塌上坐着一個紅衣如火的少女,明眸善睞,顧盼生輝,一雙桃花眼便直直驚豔了屋外所有的春-色,獨佔鰲頭。少女招手道:“虎球,到這裡來,娘給你小魚乾吃。”隨後勾脣想要笑一笑,卻感受不到所謂的快樂,便放下了脣角。

青年放下手中的鋤頭,走進屋內,看着正砸吧吃地正歡的虎球,又看了看少女,問道:“央央,感到快樂嗎?”

和鈴再次勾了勾脣道:“快樂。”

杜宇知道,沒有快樂的人自然也不會有痛苦。

其實這樣挺好,至少,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分開了。

屋外,漫山遍野的蜀葵花肆無忌憚地綻放着、飄搖着、歡吟着。他們說,蜀葵花是夢中之花,編織着無數少女的夢,夢裡有花,夢裡有他。

——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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