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球走進來, 眼神裡是出奇的鎮定,不像個四五歲的孩子,本來嘛, 本來他就不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虎球走到杜宇面前, 再次重複:“我有千年樹的精魂。”
杜宇很疑惑, 虎球只是一隻貓, 不,只是一隻很有靈性的妖獸,怎麼會有這千年樹的精魂呢?他開口問道:“你怎麼會有千年樹的精魂?”
虎球爬到在他來說很高的方案上, 晃着倆小腳丫子,不急不忙地說道:“我以前是沒有, 但是在瞿上遭到滅族後, 爹爹你是從哪裡再次找到我的嗎?”
不用回憶, 杜宇都很清楚,是在雪遙宮, 那一天他是特意回到瞿上的雪遙宮尋找他的。也是因爲這一點,他遇見了一生都註定牽扯在一起的古蜀小公主。如果說是在雪遙宮具體的哪個地方,應該就是攬月閣旁邊的……千年英雄樹!是英雄樹!是那棵英雄樹!
的確,那棵樹不止千年之久,如果虎球一直待在那裡的話, 這課千年英雄樹的精魂?
杜宇急急地問:“你怎麼得到那棵樹的精魂的?”
虎球繼續晃着腳丫子, 努了努嘴巴繼續說:“我那個時候本來睡得好好的, 突然感覺都變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只好到處躲着,可是每次我躲着, 那塊地方在不久就被挖掉重新建着什麼東西,最後只有那棵樹沒有動,我那個時候聽到一個白鬍子老爺爺對着前面那個長得嚴肅的大叔說,這樹已經有萬年之久,不宜剷除,所以就只好留了下來,我就暫時找到了一個不會被發現的地方。後來,就開始下雪了,一直都不停,下了好久,我快要撐不住了,樹爺爺也撐不住了,有一天,樹爺爺對我說,他要走了,他想要把精魂給我讓我活下去,我那個時候不懂精魂是什麼東西,也沒有拒絕。精魂注到了我的身體裡,我頓時感覺不冷了,樹爺爺最後說了一句——我的確不是一隻普通的……貓。”
虎球難得和杜宇以人身說這麼多話,而且說得很有調理,杜宇微微有些驚訝,虎球這個時候表明自己攜帶精魂,是願意救和鈴嗎?如果救了和鈴,虎球會怎麼樣?
杜宇內心有些糾結,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這樣,他該怎麼抉擇?
在一旁聽着的鱉靈開口問:“如果需要這樣的精魂,你要怎麼做?”
虎球抿了抿脣,起初他並沒有想起他還有精魂一事,只是在尋找藍海珊瑚的那一次,他無意見覺得身體裡的精魂好像不是一般的東西,它能夠讓藍海珊瑚維持生命力,他這纔想起很久以前樹爺爺給他的精魂——好像也是爹爹說起的這個精魂。
虎球漸漸也明白,精魂已經與自己的血融爲一體,如果真的要用精魂來救孃親的話……只能用自己的血!
他偷偷看了一眼杜宇,杜宇眼睛全是急切想要救和鈴的期待,如果他知道如實告訴他了,他會不會不捨得他?要讓杜宇在虎球和和鈴之間擇其一,這樣的過程太殘忍了,這樣的結果也很殘忍,不管是對於虎球還是杜宇。
可是如果不說,爹爹會不會覺得他太自私了?
虎球欲言又止:“我……”
杜宇心煩意亂,突然打斷了虎球的話:“行了,我知道了!”
虎球一怔,爹爹知道了什麼?
鱉靈也一頭霧水:“他還沒說呢,你知道什麼了?”
杜宇不想再聽,但是他已經知道,欲要救和鈴,必須捨棄一切!包括虎球!
杜宇對鱉靈說:“即使我們有了精魂,也沒有辦法救央央,我們需要更多的東西!”
的確如此,鱉靈想了想,現在算是有了天河水和千年精魂了,只差——毛芸香菌。
現在只要一個辦法——找。
不管和鈴是怎樣的態度,杜宇都下定決心要救她,可是像這樣犧牲無數人的生命去救和鈴,於和鈴,於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一種束縛和無辜,這樣的抉擇,杜宇不能去和和鈴商量,不能和任何人商量,這一切都是他需要承受的後果!
第二日清早,日頭照常升起,百姓照常日出而作,一切都有條不紊,毫無改變。
朝堂上,古蜀的外交使節嚴之卿上奏:“我蜀和中原姬氏共同對抗荒淫無道的商王,一舉拿下朝歌,周王對我蜀十分感激,派來諸侯陳王和公主來與我蜀做客,此乃我朝盛事,必定要以大禮迎之,方顯我古蜀威儀。”
杜宇眉頭一皺,縱使他從來沒有當過王,但是這周王派陳王和公主的來意,誰人都能看出,爲什麼不是王子而偏偏是公主呢,現在這樣國與國之間說好的信任也許只有在聯姻的結果上才能體現吧。
杜澤也多少猜到了陳王的來意,但是礙於樑崢嶸在一旁,不好明說,只是晦言說道:“聽說這陳國公主年輕貌美,正是待嫁的年紀,尤其是一手中原菜色做的極好!”
樑崢嶸內心一沉,這明擺着是要來和自家丫頭爭寵了,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做帝后也好些日子了,可肚子卻一點也沒有動靜,也難怪杜澤會心急,如今的杜宇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被滅了族的少年了,穩坐古蜀之王的位子,無後便是極大的威脅,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自家丫頭不爭氣了,樑崢嶸並沒有當衆表態。
見樑崢嶸並沒有異議,杜澤繼續說:“陳國公主身份尊貴,還需帝君親自招待纔是,若是招待不週,恐會給中原落了閒話,到時候我古蜀必定會處於不利的處境。”
杜宇看着自己的叔父明裡暗裡都是在撮合這個陳國公主和自己,雖然自己的確對這位陳國公主無感,但是爲了古蜀的顏面,他必須還得裝模作樣一下。
而關於救和鈴的事情,杜宇沒有告訴和鈴,而是偷偷派人出去尋找毛芸香菌了。
陳王帶着陳國公主來了,外交使節嚴之卿早早在毒瘴林外等候了,浩浩蕩蕩跟去了一羣人,顯示古蜀對這件事的尊重。進入毒瘴林,就是另外一番眼界了,古蜀自古就和外界脫節,很多事情還沿襲着古時候的做法,在古蜀人看來這沒什麼,但是早已向前發展的中原人看來,這一切就很稀奇了。
陳國公主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大,模樣長得很是機靈,小小的身軀,眉眼一笑就看不見了。
一看就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
陳王坐在古蜀派來的馬車上,一種爲父的語重心長道:“語兒啊,你覺得這古蜀怎麼樣?”
陳語兒掀着簾子一直朝外張望着,片刻都不能停下:“父王,你看這些人都好老實,連買東西還是在用貝殼呢!”
陳王說:“古蜀民風淳樸,的確是個生活的好地方。”陳王語言裡暗含着無奈,陳語兒是他疼愛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或許下輩子,這裡就是他女兒要生活的地方了。周王剛剛上任,急迫地想要拉攏各方的勢力,聯姻或許是拉攏各國關係最好的方法了。
到達郫邑,杜宇已經帶着一衆大臣在城門口等着了,兩王相見,相互行禮,陳語兒也跳下車來,進入郫邑城內專用的馬車,陳語兒看了看這個他父王叨唸的蜀王,眉眼很俊朗,帶着歲月劃過的些許滄桑感,但是看起來還很年輕。
陳語兒附身拜見。
杜澤在一旁點頭,心嘆不愧是大家閨秀一國公主,連行禮都這麼楚楚動人,如果能做他們古蜀的王妃,一定沒有誰有異議的。
樑利也不會有異議吧。
畢竟是一國公主。
杜宇帶着陳王和公主來到蜀宮,陳語兒看着蜀宮的陳設,雖然沒有她家那樣輝煌,但也顯得十分清新自然,特別是,這裡沒有她家那麼嘈雜,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點。
父王帶她過來之前也提到過,她或許是要成爲古蜀的王妃的,據說古蜀王是個很重情重義的男人,一直只有帝后一人。
杜宇帶陳王去了正堂,並未陳王和公主安排了宮殿休息。
宮婢一下子議論開了。
畢竟整個古蜀除了帝后,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再走近帝君的眼裡的,但是這個陳語兒不一樣,帝君對她似乎沒有那麼不在意,而且外界都說,這個陳國公主可能會成爲帝君唯一的妃子。
如果讓帝后知道了會怎麼看?
無論帝后有什麼看法,於他們這些下人來說不過是場好戲罷了。
迎春閣也得了消息,春分正在替和鈴着急着。
和鈴反而很淡定,這樣也不是不好,她已經不能在這個世上太長時間了,或許這個陳國公主能夠成爲杜宇另外一個羈絆,能夠讓杜宇放下她,讓她能夠安安靜靜地離開。
雖然,她很想留下。
和鈴沒有表現得太在乎的樣子,但是還是動身往正堂走去,從內殿朝正堂看去,陳語兒正坐在方席上飲茶,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端莊賢淑,她自己雖然也是一個公主,但是從小就沒有被當做一個公主養大,所以這樣一套舉止她並沒有學會。
爲什麼!
爲什麼她還是在暗暗地和這位陳國公主比較!
她應該謝謝這位公主的到來,讓她可以卸下一切放心地離開。
接下來的今天裡,陳王就帶着公主小住在蜀宮了。
擡頭不見低頭見,和鈴還是和陳語兒碰面了。
陳語兒聲音是那麼稚嫩,想當初,樑利的聲音也是這麼稚嫩的,可是她最後幹了什麼!
和鈴不會被陳語兒稚嫩的語氣打動,用她一貫淒冷的態度迴應陳語兒。
陳語兒說:“你就是古蜀王那個唯一的帝后吧。”
和鈴淡淡的回答:“不錯。”
陳語兒的語氣滿含羨慕:“你好幸福哦,如果我母妃也能像你一樣,只有她一個人陪在父王身邊,家裡就沒有那麼亂了……”
這個丫頭,似乎沒有和鈴原本想象的那樣,她似乎很單純。
不知真假。
和鈴笑着說:“不,以後也許你也會成爲你母妃那樣的。”成爲帝君的妃子,或者妃子之一。
不過成爲妃子之一的那個時候,她或許已經不在了吧。
陳語兒藏不住小心思,立馬就掏心掏肺地說:“如果姐姐不喜歡,我是不會嫁過來的,我也不想讓這裡弄得亂亂的,古蜀王有你一個就很好了。”
和鈴不知道陳語兒這句話是不是出於真心,不過她已經不在乎了,不管真心與否,陳語兒都必須成爲杜宇的妃子。
這樣,或許杜宇就會漸漸放下她的病吧。
不會再爲她到處求藥了吧。
和鈴走上前,笑着說:“姐姐願意你嫁過來。”
“不可能!”杜宇快步移動着朝二人走過來,手上還端着和鈴日常用的補品。
杜宇重複:“我是不會再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