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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迎娶巴族女

33.迎娶巴族女

冬去春來, 又是一季蜀葵花開的日子。

整個郫邑蜀宮好像在忙碌着什麼,和鈴以爲是一年一度的春祭,可又覺得和前年不一樣。

和鈴見竹啞在一間無人居住的殿內忙碌着什麼, 走進去道, “哥哥, 錦鯉姐姐呢?”

“她……”竹啞低頭, 有些吞-吐。

和鈴看出了一些不對勁,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小初,哥哥要成親了。”竹啞握着一節燭臺, 青筋微微突出。

“真的?和錦鯉姐姐?”和鈴雖然離開了杜宇,但她依舊希望竹啞能和錦鯉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 不是, 和巴國日覃氏族女。”竹啞說着不敢直視和鈴的眼睛, 也不敢直視自己的心。

“她是誰?你和錦鯉姐姐不是彼-此-相-愛嗎?”和鈴不明白。

“小初,你聽我說, 和巴國聯姻,有利於……”

“利益!又是因爲利益,難道你們都可以爲了利益而放棄愛情麼?”和當初一樣,和她不會給杜宇和樑利的祝福一樣,“這樣的婚姻, 根本不值得被祝福!”和鈴憤然轉身離開。

“小初!小初!”任憑哥哥怎麼喊, 和鈴都沒有回頭。

和鈴直奔蜀後寢宮, “娘!哥哥爲什麼要娶那個女人你不知道哥哥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竹啞有喜歡的女孩?”蜀後卻不知道竹啞早已情有所屬。

“反正我不同意他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和鈴任性, 可她任性了一時, 任性不了一世。

“初兒,此事我和你爹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定下了, 你哥哥也是同意的。”蜀後無奈且心痛自己的兒子。

“他同意可不代表他願意啊!娘,你們這麼做會葬送了哥哥一生的幸福!”和鈴依舊撒嬌,希望事情能有迴旋的餘地。

“夠了!”蜀王進來,“大局已定,此事不容再提!”

“爹!你們就是這樣做父母的嗎,從來不會爲我們考慮!”和鈴看着父王嚴厲的表情,想起了當初杜宇在叔父杜澤威懾之下的諸多情非得已。

“如何做父母難道還需要你來教我們嗎!”蜀王生氣了,也表示,此事一點挽回的餘地也沒有。

“好了好了,初兒,你先回去吧,不要惹你父王生氣了。”蜀後趕緊勸說道。

和鈴含着淚跑回了迎春閣。

爲什麼會這樣!杜宇爲了利益要娶樑利,哥哥爲了利益要娶那個什麼族女,這樣蠅營狗苟,利益當頭的世界,真的是她忍受封印之苦想要看到的世界麼?太多的猜忌和不信任,太多的無奈和情非得已,這不是她要的自由!

“小初?開一下門。”竹啞端着點心敲門。

“……”

“我知道你在裡面,我拿了點吃的給你。”竹啞微有愁容。

“……”

“你開一下門,我們說說話好嗎?”

“……”

良久,和鈴都不願意講話。

竹啞無奈,爲和鈴無奈,也爲他自己無奈,“點心我放門口了,不要餓着自己。”

聽見竹啞離去的聲音,和鈴纔打開門,門口是他們小時候最愛吃的梅花糕,她一腳踢翻腳下的梅花糕,憤憤道,“哥哥,你難道就不敢反抗一下嗎!”

初春,蜀宮都在忙着迎接這位巴國族女,只要有人的地方難免就有人談論猜測這位族女,和鈴索性將自己關在迎春閣內不出門,眼不見心不煩。

“公主,也憋悶了這些日子了,出去走走吧。” 玉枝進來。

和鈴懶懶地臥在榻上,“我一出去,就聽見巴國族女長族女短的,倒沒見他們什麼時候如此關注我呢!”

玉枝笑道,“他們哪敢啊,以公主的脾性,他們一說,你指不定哪句話就讓他們沒了活路。”

和鈴坐起,“我有這麼不近人情?”

玉枝替她穿衣,“這瞭解公主的,知道公主是個熱心腸人,不知道的呢,只覺得你是千年冰山。”

和鈴望着落窗外的蜀葵花,目光縹緲,“他會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玉枝替她理衣的手扳着算了算,“公主,這已經是你第一百九十一次提到他了。”

“我竟已經離開他這麼多天了,我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他會不會恨我。”和鈴有些低落,隨即捂心,胸悶氣短。

玉枝趕忙攙扶,擔憂道,“快別多想了,巫醫說了,你這病得日日喝人蔘粥好好養着纔是,切不可大喜大悲,鬱鬱寡歡,才十幾歲的年紀,心跳的就跟遲暮老人一般,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該爲蜀王蜀後,爲竹啞公子想想啊。”

和鈴拉起玉枝,“陪我去後山走走吧。”

玉枝聽見和鈴想出去散散心,立刻欣喜地答應了。

花開正好,與前年無異。前年她在這裡許下一夢,這兩年的一切,是蜀葵花還給她的夢麼?

和鈴穿過蜀葵花海,看見醉臥在折花亭的竹啞。見到他如此頹敗的樣子,和鈴就覺得替錦鯉感到不值,“哥哥,父王要你娶巴國族女,你可有反抗?”

竹啞拎着酒壺,自嘲着笑着搖了搖頭。

“如今你也只有醉臥花間的本事了,哥哥,我好失望。”和鈴打翻了他手裡的酒壺,轉身離去。

玉枝忙跟上說道,“公主,你就體諒體諒公子吧,他是古蜀未來的王,要穩坐這個王位,必須得有些犧牲。”

和鈴何嘗不知哥哥的處境,她只是氣不過這場政治利益的聯姻,她不僅僅是在替錦鯉不值,更是在替自己不值。

“玉枝,哥哥的婚禮定在什麼時候?”

“春分那天。”

和鈴視線越過蜀葵花海,望着折花亭內孤獨落魄的身影,思緒難平。

她理解哥哥的苦衷,也理解杜宇的背叛,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接受,沒有辦法找個讓自己釋然的理由。

自此到春分,和鈴再也沒有去見竹啞。

竹啞成親日,準備服侍竹啞起身迎親的婢女向蜀王報,“大王,該是公子起身的時辰,可公子遲遲不見出來。”

蜀王蜀後趕來了醒竹殿,這殿外好像下了一道結界,看架勢不像是蜀中人的結界,硬憑蜀王等衆多人想方設法都沒能打開。

此時,錦鯉趕來,本是想遠遠觀望竹啞迎娶族女的場景,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一幕。錦鯉感覺到事情的不妙,使出全身的修爲,衝破結界,內傷不輕,但她還是第一個衝進殿內。

那一刻,竹啞躺在她爲他繡的喜枕上,面容祥和,面無血色,他離開了,成爲了身邊人的夢。

如果知道那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她一定不會用‘好好做你的新郎官’這句話來刺他。

蜀後當場暈厥,宮婢宮奴們一陣驚呼,可這些彷彿都在千里之外,此時的錦鯉聽不見,也看不見,滿眼都是躺着的那具再也不會和她吹牛逼,再也不會和她鬧彆扭,再也不會摟着她的屍體。

“巫祭!傳巫祭來!”蜀王第一個接受了現實,他拿起牀邊一個類似於腰牌一類的東西,腰牌上的圖案,他很清楚,是杜氏族徽!杜氏來複仇了!

對杜氏一族趕盡殺絕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會有報應,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報應會發生在自己兒子的身上,他寧願自己受千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可竹啞還是一個孩子,一直以來都很孝順聽話的孩子啊!

和鈴本來不打算出去看一對新人的熱鬧,可她聽見外面的熱鬧程度和她想象的不一樣,便好奇地出來瞧瞧,醒竹殿的門口擠滿了人。

她好像感覺到事情沒有她想象地那麼簡單,立刻跑了過去,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一直說要保護自己的哥哥,一直遷就自己鬧脾氣的哥哥,一直陪自己長大的哥哥,怎麼會這麼無助地躺在那裡!

巫祭趕到,查看了屍體脖子上的五個穿孔,“這是嗜血靈蟲,以吸取血液奪人性命,過程極其痛苦,大王……這……”

和鈴失聲痛哭,“哥哥!哥哥!你起來!你不可以……不可以丟下我!我答應你去娶那個女人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你不是要和我說話嗎,你起來,我們像小時候那樣聊天好不好,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你醒醒……我不要和你賭氣了……”

和鈴捂心急促喘氣,“你是不是在嚇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要我着急的是不是,你起來,起來啊……嗚嗚嗚……起來!”整個醒竹殿,迴盪淒涼與絕望的哭聲。

錦鯉望着在和鈴的劇烈搖動下依舊無聲無息的竹啞,哀莫大於心死,再也回不去了,再也醒不來了……

竹啞離開了,帶着一生的爲國爲民,一生的無可奈何,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於死者,是解脫,於活着的人,是無法接受的悲傷。

哭喊間,和鈴瞥見一個腰牌下的絲帕,那絲帕她再熟悉不過了,上面還有點點硃砂印。

是他!爲什麼?

和鈴將絲帕緊緊攥在手心裡,終是承受不了此時的心痛,昏倒在地。

“將蜀後扶下去好生照料!其餘人都下去!派人去巴國通知一聲。”蜀王吩咐,“玉枝,將公主扶回去好好照顧。”

“是!”宮婢宮奴應聲下去。

蜀王看着一直跪在竹啞身邊的錦鯉,知道了她爲什麼會拼力衝開結界,這個丫頭和竹啞……他沒有去打擾他們,讓他們做最後的告別,悄悄離開了醒竹殿。

蜀宮再一次變得忙碌,不是爲了迎親,而是爲了竹啞的葬禮。

傍晚,和鈴醒來,眼角落下一滴淚,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可她的心怎麼這麼痛苦。有時候,和鈴依舊覺得哥哥就在身後,可一轉身,除了寂寂春風,就只有兩行清淚。

不經歷離別,她根本不會知道生活裡會有那麼多讓她後悔的事情——

後悔這兩年沒有多陪陪他;

後悔仗着哥哥寵自己就和他慪氣;

後悔沒有和他好好講最後幾句話;

後悔沒有吃完他送來的梅花糕……

“初兒,你哥哥已經去了,你要堅強。”蜀王進來迎春閣,將她扶起,“這是杜氏一族的族徽。”蜀王將腰牌遞於她,也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當年,我爲了保住子民的同時保護你,犧牲了江東瞿上杜氏一族,換取可以封印你周身寒氣的雪遙宮,我知道這一因,必要食其果,可我不知道會是竹啞來承受這個惡果……”蜀王扶額,滿眼盡是喪子之痛,瞬間蒼老。

“父王,我是不是就不該來這個世上?”和鈴眼裡含淚。

蜀王不知該怎麼安慰,她的出生的確是他一己之私的逆天之舉,只好理了理她有些微亂的頭髮,嘆了口氣道,“傻孩子。”

和鈴撲進蜀王懷裡,心裡好亂,只一味抽泣,良久才稍微緩了緩,“父王,母后怎麼樣了?”

蜀王撫着她的頭髮,“巴國那位族女倒是性情中人,一個人頂着嫁衣就過來了,現下正照顧着你母后。”

和鈴對這個巴國日覃氏族女不再那麼反感,她後悔爲了她而同竹啞慪氣,她這一輩子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恨自己,即使是和杜宇分開那一次,念及此,又一次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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