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你這畫工也太差了,秦姑娘可比你畫中人美多了!”
“江公子,這位是?”秦鎖煙徐徐開口。
“這是我表姐!她知道了你,就囔着要見你。”
“是麼?”秦鎖煙打量着她。
和鈴只微微一笑,因爲她覺得她的眼神充滿了另外一種味道,說不清,道不明。
秦鎖煙隨而也笑了笑道:“既然二位特意而來,我也不能掃了你們的雅興,我來跳支舞吧。”
“好啊好啊,我已經多時沒有看到你曼妙的舞姿了!”鱉靈迫不及待。
和鈴也摘下帷帽,頷首表示同意。
鱉靈看着和鈴,果然這個小丫頭一見生人就一副拒之千里的冰冷,明明在家還吵囔着要見秦姑娘呢!
一舞終,鱉靈拍手叫好,對着和鈴說:“怎麼樣!我沒說錯吧!要說傾國傾城啊,只有秦姑娘了!”
和鈴撥弄着旁邊的胭脂水粉,沒有理他。
“這些都是江公子送來的上等貨,有些還是他親自調配的。”秦鎖煙道。
“這樣啊,原來表弟志在此處。”和鈴意味深長。
“怎麼啊!你也覺得我做這些太丟人了?”鱉靈很不開心。
和鈴展顏而笑,“沒有,我只是重新認識了你。”她以前一直以爲表弟和舅舅關係不好是因爲他太玩物喪志,不願幫着舅舅分擔,現在她知道,他有着自己的興趣和理想,只是不能像自己那樣隨心所欲罷了,就像……
就像自己的哥哥那樣。
只是自己的哥哥孝順,遂了爹孃的願,而他卻……或許是因爲年齡小吧。
“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重新認識?”鱉靈疑惑。
和鈴笑而不語。
“到底什麼意思啊?”
“我累了,想回家。”和鈴起身。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鱉靈準備追上,轉頭道,“秦姑娘,下次我再來找你啊!”
秦鎖煙溫婉的笑道:“好。”從窗口看着他們離開了花柳巷,一路上,鱉靈還是在追問着和鈴到底什麼意思,和鈴就是沒有告訴他,就這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其實,秦鎖煙幼時,也是世家貴族的小姐,只可惜家道中落,淪爲一名舞妓。秦鎖煙自命清高卻又極度自卑,秦鎖煙眼神中的另外一種味道就是因爲自卑而不願讓任何人看輕她,對鱉靈不能說沒有愛慕之情,但更多的是敬仰,可敬仰與愛慕,自古世間有多少女子能夠分得清呢。
自那次入族祭典上見過杜宇後,和鈴一連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
夜半。
和鈴夢中驚醒,她又夢見家了,哥哥帶着她在前面不停地跑,後面的水卻不停地追,父王母后都不見了蹤影。哥哥對他說:你先跑,不要回頭。
實在累了,跑不動了,她回頭,一切風平浪靜,只是哥哥不見了,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醒了後,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江府。她漫無目的地走着,她很想回家……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那天的糕點店門口,於是,她偷偷溜進了杜園。
杜園並不大,也沒有江府富麗,但卻精巧舒心。上次只看見了前院,和鈴這次決定到後院看看。
後院有好幾棵樹,她不認識是什麼樹,但看着樹形卻又那麼熟悉,像是她在雪遙宮攬月閣旁的那棵樹。她記得,那棵樹裡走出來的那隻貓,叫虎球,不對,也許它從來就不叫虎球,因爲那時候,他很反對的。
她上前摸了摸樹幹,沒有那棵粗。走近的那棵樹旁有一架鞦韆。和鈴沒有玩過,自然不知道是什麼,她坐了上去,一前一後地搖擺着,別有一番樂趣。
漸漸的,和鈴的心情也緩和了一點,但看着前方的屋子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心中卻有點壓抑的失落。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夜半□□進杜宇,成了和鈴每天的必修課。
這天夜裡,她如往常一樣朝着杜園踱去,忽有一黑衣人拿着麻布捂着她的嘴,還沒來得及反抗便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在一個窄小的帳篷裡,面前是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額前一粗布抹額,發未束冠,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你是江家的人?”
和鈴未語,警惕地看着他。
“別擔心,我只是拿你和江老頭做個交易。”
和鈴想動一動,無奈全身虛力。
“別怕,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看我,像個壞人嗎!”男子說着,朝和鈴走去,想去扶她一把。
“別……過來!”和鈴展手,想拿出破冰弓,卻力不從心。
男子看着跪坐在地上,勉強用手支撐自己的和鈴。
男子皺了皺眉。
“來人!”男子道。
“少主。”
“你這是用了多少麻藥?”男子皺眉。
“按少主吩咐,越多越好。”
“啪”一聲,男子一巴掌打在小奴臉上。
“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懂不懂!懂不懂!”男子怒道。
小奴被男子打得連連後退,縮着脖子,滾到了帳外。
男子對着和鈴挑眉道:“你是我得到朱提城的籌碼,先好好在這待着吧。”
和鈴一臉莫名其妙。
之後的事更是莫名其妙,她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好吃好喝招待了好幾天。
話說,送來的烤羊腿的確美味,各種奇特美食,都是和鈴招架不住的。
因爲一連幾次吃的津津有味,和鈴也便不懷疑美味佳餚有什麼問題,誰知,最後的一餐裡,竟又被下了藥,她又一次被五花大綁地來到了另一個帳篷。
真是禍不單行。
這次面前是個粗漢子,肥頭圓耳,一點都不討喜。
和鈴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麼藥,但到此刻爲止,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
“你也是要朱提城?”和鈴問。
“不,”粗漢子色眯眯,“我要你。”
“你……你……別過來!”和鈴展手,想拿出破冰弓,可這次並不是力不從心了,而是突然一股燥熱,與體內的寒氣形成對抗,讓她難受地喘不過氣。
“藥力到了。”粗漢子開始激動起來。
居然是陽藥,下流!
寒氣在體內猛撞,像是在守護着自己的一方城池,燥熱也不甘示弱,侵蝕着和鈴的每一寸肌膚。
她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身體忽然熱似火,忽然又寒如冰,她開始有些神志不清,到處亂撞。
按理,陽藥不該是這個效果。
“喂!小狗兒,你現在不僅僅敢和大爺搶地盤,居然還敢和大爺搶女人了!”抹額男子掀帳進來。
“我警告你,再敢叫我小狗兒,我就打的你像狗一樣祈求我!”粗漢子氣急敗壞。
“哼,就憑你打得過大爺的手下再說!”
男子一把按住仍在亂撞的和鈴。
她的模樣有些狼狽,神智迷糊中,她輕喚了一聲“哥哥”,那雙絕世美眸中,流下一滴清淚,昏了過去。
輕語朦朧,男子有些恍惚,抱着她漸漸倒下的身體,紅衣如火,撩人心扉。
男子請來無數大夫,都診不出和鈴究竟中了何毒。
若只是陽藥,藥效過了就好,和鈴卻遲遲未醒。
江府已經答應派來說客與他談判,朱提城觸手可及,他可不想現在出什麼差錯。
和鈴在昏迷中,彷彿聽到了杜宇的聲音。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朱提城的管理權,可以讓給你,但我必須保證江小姐安好。”
“杜公子你放心,江姑娘在我這吃住一切都好,你先把城印給我!”男子有些心虛。
“先放了江小姐!”杜宇做事從來都是手起刀落,絕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
“你們江府做事如此姑娘家,難道還怕大爺我反悔”男子趾高氣昂地說。
“讓開!”杜宇顯然不肯退讓。
杜宇繞過屏風,看到牀上痛苦不堪的和鈴,一股莫名之火涌上心頭,“這就是你們突厥人所謂的信任”
“這……只是個意外!”男子眼看混不過去了。
杜宇不理這個狂妄自大,妄圖佔取朱提城的傢伙,抱起和鈴,準備離開。
“說好的,先把城印放下。”男子攔住他。
若不是和鈴在這裡,杜宇今天必定不會放過他,“想要朱提,戰場上見吧!”
語畢,大步離開了。
到手的朱提,就這麼飛了!
男子恨得牙癢癢。
“來人——”
“在——少主!”
“去,把那個小狗兒鞭策至死!”男子摔碗氣急。
“可……少主,那是佐姬的救命恩人哪,殺不得。”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小奴臉上。
“我的事,憑什麼要考慮她,她不過是我娘撿來的,這些年,都快騎到我的頭上了!”
男子繼續道,“滾,不聽我的,連你一起鞭策至死!”
“滾——”
小奴縮着腦袋,連滾帶爬地滾到了帳外。
回到江府,和鈴依舊迷迷糊糊,江老世代經營藥材生意,醫術自然不凡。
江老爲和鈴診斷後,道:“和鈴本是陰寒體質,又伴有長年心率過緩,這樣的體質服了至陽藥物,導致寒熱往來,心率不齊,在冰與火的撞擊下,經脈受損。”
鱉靈一聽,心裡窩火,“這幾年拔也越搶得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我去找他算賬!”
“回來!”江老喝住,“你去簡直就是送死。”
杜宇上前,“保衛朱提城本就是我的使命,我一定會爲江小姐和朱提百姓討回公道。”
戰國末年,時局動盪不安,中原不像古蜀,朱提沒有指定的管理者,也沒有指定的保衛者,這裡自古是貴族當道,強者爲王。
江府是朱提最爲富足的貴族,自然而然地成爲了整個朱提城的城主,而杜氏一族曾經也是稱霸一方的部落,雖然沒落了,畢竟還有些散兵遊勇,保衛朱提便落在了他們杜氏一族身上。而拔也越是漠北突厥部落首領的小兒子,這幾年越發猖狂,朱提以北竟有許多城池都被他們搶了去,朱提四季如春,自然成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江老安撫道:“放心吧,我江府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草藥。”
“只是和鈴這孩子自小便習得一身功力,如今看來,只有散去外來力才能減輕痛苦,但在散去外力的同時必定會損害內力。”
鱉靈看着痛苦不堪的和鈴,都怪自己無用,整天吊兒郎當,遇到要緊事,自己卻插不了手。
“宇兒,散功一事就交給你了,靈兒,等你表姐醒來,一定要好好陪着,這個孩子和她娘一樣,事事都憋在心裡。”
江老交代完事宜,便出去準備藥材了。
一劑陽藥,居然要承受散功之痛,恐怕連那個粗漢子都沒想到吧。
“杜兄……”鱉靈有些猶豫。
杜宇道,“將江小姐扶起來吧。”
“可是……”
“現如今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鱉靈只好默默地將和鈴扶起來,“如果表姐本就是個沒有內力的姑娘就好了……”
如果這樣,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也不需要去面對一個失去功力的自己。
窗外微涼的風輕吹,比起蜀中,這裡的冬天要暖和的多,真是一塊會令人虎視眈眈的寶地。
和鈴躺在牀上,全身無力,瞳孔無神,望着紗帳。
父王說的對,我不犯人,自有人犯我。
哥哥,如果你知道我現在就是個廢人了,你會不會立刻趕來替我報仇?
肯定會的,哥哥說過,會永遠保護我。
和鈴無力地笑了笑。
“表姐,藥來了。”
鱉靈把藥遞上,玉枝喂藥,和鈴木偶般吃藥。
“小姐,後院梅花開了,可要去賞賞?”
和鈴搖了搖頭。
“表姐……”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歇歇。”
“好,表姐有什麼事就吩咐我。”鱉靈實在不忍心看她這個樣子。
傍晚,秦鎖煙被鱉靈請到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