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山莊十分雅緻,山莊裡有各種的蘭花,只是現在已經過了大部分蘭花開的季節,可欣賞的也就只有小蒼蘭和山茶蘭,其它嬌羞的蘭花都害怕這瑟瑟的秋風而躲了起來。還好山莊的主人並沒有讓這個地方因爲季節而看起來蕭瑟,在屋子的後面有一池溫泉,溫泉邊是數棵木樨樹,正值花開,金黃金黃的小花掛滿枝頭,香氣襲人。除此之外還有木槿花、茶花、彼岸花、迷迭香、黃花鳶尾,重重疊疊,開了一層又一層,漸漸向遠處延伸。
三個姑娘一下子就愛上了這裡,喜得都有點懷疑她們是不是尋錯了地方。
“你們別這樣看着我,我可是按你信上的地址找了,除非地址有錯,否則我纔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錦鯉爲自己辯解。
“我們又沒說什麼。”和鈴看着錦鯉自己心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們只是佩服錦鯉姐姐有如此大的本領罷了。”
“小姐,錦鯉姑娘,我去幫你們收拾兩間屋子吧。”玉枝開口道。
“我不需要了,我來去自由,不在這過夜,你去幫和鈴收拾吧。”錦鯉瀟灑道。
“好。”玉枝應聲下去,開始收拾。
“你真的不和我們一道啊?”
“是啊,我可不像你,貪戀人間。”錦鯉學着竹啞,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
“難道你不貪戀我哥哥,我可知道一句話‘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和鈴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突然心中有所瞭然,錦鯉姐姐對哥哥,不就是自己對那個少年的感覺麼。
這是什麼感覺呢,是一日不見,如過三月嗎?是一日不見,戀戀不忘嗎?是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嗎?也許最後的最後,她會漸漸明白,這種感覺是愛,不同於兄妹之愛,而是刻骨銘心、難以割捨、不可分享的愛。這種愛是自私的,甚至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但卻無怨無悔。
又是一次封印之噬,這次要比以往更加劇烈了,灰白色的妖瞳把和鈴嚇了一跳,看着銅鏡中自己可怕的眼睛頓時無措,她看着窗外的圓月,漸漸冷靜下來,隨而無奈地笑了笑,將來還會有什麼“驚喜”在等着自己呢。
第二日清晨,和鈴就來到溫泉,想泡個澡去去寒氣,如平常一樣採了大片迷迭香灑在水面上,看着水面飄蕩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想起那個躲在梅花浴水下的少年,他當時是不是臉紅了?怪她年紀小,沒注意,說不定他當時真的有臉紅呢!
和鈴笑着,覺得自己一想到他,心裡就是暖暖的,陽光和煦地照耀着,金黃的木樨花撲簌而落。洗得也差不多了,她憋着一口氣,潛到水底遊玩,突然發現了許多的硫石,硫石是做硃砂的材料,以前在雪遙宮,玉枝姐姐教她做過,只是在蜀中硫石頗少,她也沒有多少機會嘗試。當她在這個地方發現可以做硃砂的硫石,開心極了,昨日的陰霾都煙消雲散。
她起身,套了一件小衫,去屋裡拿了一些可用的工具,開始搗硫石、做硃砂。
做這些東西,和鈴總會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她把迷迭香碾成汁和着硫石做成了帶有奇香,紅中透着紫的硃砂。
溫暖午後,硃砂小成,難掩的開心。和鈴展手拿出了箜篌,坐在綴滿金黃小花的木樨樹下,彈唱自己新學的曲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根根琴絃在撥弄中,清亮溫婉如行雲流水,高亢清脆如上天攬月。歌聲也是一唱三嘆,道不盡的相思,說不盡的情。
男子看着被襲擊了的迷迭香,望着溫泉里正在哀嚎的迷迭香殘軀,最後目光落到了這個正在彈奏箜篌,吟唱情歌的女子。
現如今的女子竟是如此奔放了?
也難怪男子會這麼想,現在的和鈴只着了一件白色抹胸小衫,胸口和裙襬繡着顆顆紅豆;發未束,如同花一般落了一地;兩隻眼睛尾部點了紅梅,襯着肌膚如凝霜雪;再加上這聲聲醉人的情歌,惹人遐想。
和鈴察覺到,停止了彈奏,起身凝視着這個男子。
他居然敢這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意圖不軌不管了,先出手爲強,揮手,地上的落花隨之飛舞,化作一枚枚鏢向他飛去。她和哥哥都以風之靈脩煉,可驅動內力操控身邊氣流,但哥哥從小有更重要的家國任務處理,這風靈之術遠沒有和鈴出神入化。
男子武力高強,尤其是以內力而化的結界,只是這個結界有個弱點——隨心。此時的男子心神盪漾,再強的結界也就如同波瀾湖面,毫無抵抗力。
和鈴見他動都不動,也不知道躲閃,心中疑惑,漸漸減弱力量,花鏢也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
就不信了,難不成你會任我宰割而無動於衷?
和鈴向他走去。
男子依舊盯着這個女子,她的眼睛生得很特別,不同於他見到的其她女子,內眼角尖而內陷,外眼角細而略彎;眼尾上翹,睫毛忽閃;眼周稍帶紅暈,眼神略微渙散,目光浮露在外,似醉非醉,撲朔迷離,媚態畢現。
這個眼神很特別,覺得從沒有見過,但腦海裡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除卻眼尾的兩朵紅梅,近看,鎖骨下方也有一朵,顏色更爲深沉。
男子還未來得及收回遐想,和鈴就開始出手,想試探這個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子到底是敵是友,父王說了,是友就一心一意對待,是敵就要手下毫不留情。
男子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子出手還挺潑辣,只是自己心緒不平,想出手抵抗卻次次被她打的落花流水。
最後,和鈴一把鎖住了他的脖子,男子感受到她指尖不同於尋常人的寒意,微微道:“瑟瑟秋風,姑娘衣着單薄,不冷嗎?”
陣陣秋風,卷着他的話語一起一伏,風中夾雜着的木樨花,飄落在她的香肩。
她心尖一動,莫名地慌亂,漸漸鬆開了手,丹脣微啓,輕吐四個字:“與你何干!”反手一掌,將他打入溫泉,轉身收了箜篌,快步離開了……
和鈴匆匆跑進了屋內,玉枝正在整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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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臉怎麼了啊?”玉枝盯着和鈴臉上的兩朵紅梅。
“沒什麼,試用了我新做的硃砂,”和鈴突然想起來,“哎呀!我的硃砂……”她把硃砂落在那裡了。
她回裡屋套了一件赤色外衫,洗臉梳妝,玉枝在外面道:“你江舅舅家派人來接你了,你準備準備,明早出發。”
“什麼?派何人來的?”
“江舅舅家的公子,鱉靈,應該是你的表弟。”
“表弟?”
“對,”玉枝邊整理東西邊說,“方纔他前來看過你,可你不在,依禮,你該去見他一面。”
“哦,我知道了。”和鈴滿肚子疑惑,剛剛見到的男子是誰?是表弟嗎?
和鈴收拾好自己又回到了溫泉邊,想要找回自己做的硃砂,但內心好像還在期待點什麼……
和鈴看着桌子,只有幾塊未用完的硫石,剛做的硃砂,連同包硃砂的帕子都已經沒有了。
此時杜宇已經回到前院,鱉靈見他如此,幸災樂禍道,“怎麼搞的如此狼狽?”
杜宇進裡屋換了衣裳,“還不是你那個好表姐。”
“我這個表姐我還未見着,倒被你先目睹了,怎麼樣?是個美人麼?”
鱉靈是經常出入風花雪月之地,歌舞溫柔之鄉放浪形骸的公子,向來是以欣賞美人爲樂趣。
杜宇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美不美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一畝三分的迷迭香是被她糟蹋了。”
“什麼——”鱉靈扶額痛心,“我精心培育的迷迭香啊——”
終於輪到杜宇幸災樂禍,“都被你的好表姐用來洗澡了!”語畢,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鱉靈一個激靈,“什麼,你看見她洗澡了?”
杜宇一口水差點嗆着,這鱉靈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鱉靈和杜宇正在前廳說着話,和鈴隨着玉枝來到他們面前。
玉枝俯了俯身,“江公子,小姐回來了。”
和鈴也俯了俯身,她擡頭,看了看這個表弟,轉頭看見那個坐在另外一張方席上的男子,這……
“是你!?”
“剛纔多有冒昧,望江小姐見諒。”杜宇也起身行禮。
“哎呀,小表姐,你應該見的是我!”鱉靈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襲紅衫顯得耀眼奪目,拉着和鈴坐了下,玉枝退了下去準備晚飯。
呵呵,這個表弟還真是熱情啊,和鈴心裡嘀咕,“這位是……”她還是想知道他是誰。
鱉靈給和鈴倒了一杯茶,聞到了她身上迷迭香的味道。“他是我兄弟,杜宇。”
“杜宇……”和鈴看着他,眉眼間有些熟悉。
也是,和鈴初次見他時,他已是十二三歲的小子,這麼些年,也不會有多大改變,而自己那個時候只有六七歲,所謂女大十八變,他不識,也可理解。
剛纔多怪自己一時魯莽,沒有好好看看這個男子,現在看來,竟越來越像。
和鈴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到杜宇的面前,“你是不是?”是不是住在蜀中,是不是去過瞿上雪遙宮,是不是見過一個小女孩,她好想問,可是……她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不是看見了我的硃砂?”和鈴低下了頭,漸漸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什麼硃砂?”鱉靈奇怪地望着他們。
“江小姐做的硃砂,在下很喜歡,希望江小姐可以賣給在下。”
“算了算了,送你吧。”和鈴揮了揮手,失落地回到方席上,內心滋味百轉。
“表姐會做硃砂?”鱉靈打量着她。
“嗯。”和鈴的心緒還未完全收回,簡單地應了一聲。
“那太好了,以後,我就又多了個幫手了,哈哈。”鱉靈笑的一臉春風。
江氏以經營藥材爲主,到了鱉靈,卻絲毫不願走老爹這一套,而是自己開創經商之路,賣起胭脂水粉,淨是一些女人用的東西。爲此,江老沒少下功夫,派自己的得力手下玄奕時刻督促公子,只是,這位什麼都不在眼下的公子怎麼會讓自己被束縛呢。
鱉靈又聞到了那一陣陣的迷迭香,香味使他的頭腦一片清明,很是留戀。
“表姐很適合這香。”
“什麼香?”
“就是你摘了用來洗澡的花香。”
“哦,是那個很醜的紫藍色的花?”
醜?!她居然說很醜,鱉靈深感心痛,“那可是比金子還可貴的迷迭香啊!”
“是麼,原來是表弟的心愛之物,真是不好意思。”那花已經沒有了,和鈴喝了一口茶,臉上沒有顯現有絲毫抱歉之意。
鱉靈撫額,咬着牙說:“沒關係,沒關係,花香配美人,值得!”
“表弟若是沒事,我就回去了。”她起身告退時,幽幽地望了一眼杜宇。
“好吧,”鱉靈仍是剛剛那一副心痛的樣子,“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杜宇看着她那幽幽的眼神,有些疑惑,卻沒有頭緒。
和鈴走後,鱉靈嘆道,“看來我這個表姐是個冷性子的人。”
“這不是正好讓你換換口味嘛!”杜宇笑笑,這個江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爲何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還是……這只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