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尋的懷疑, 衛傾城何嘗沒有想過,只不過,現在對於她來說, 是葉傾華的陰謀如何, 不是又如何, 她的孩子終究還是沒有保住, 而且死後也不能被被皇家接受。
如果不是南宮成的暗中幫助, 估計她的孩子連死後的葬身之處都無法尋得。只可惜,她沒有辦法出宮親手爲自己的孩子上香。這一切,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而她爲什麼要承擔着這些可怕的事情,她真得想不通, 想不明白。
從知道孩子無法存活的那一刻, 她的心似乎也跟着孩子逝去了, 現在是她似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如果不是木尋一直在看着她,估計她真得會想不開, 就這樣永遠告別人間。
好在,在她無限絕望的時候,有木尋這個一直跟着她的婢女,也有如同親人一般的南宮成,讓她有些溫暖的感覺。
這段時間, 南宮成也不再顧忌宮中忌諱了, 每天都來玉珏宮看望衛傾城。他甚至還提出過, 如果衛傾城願意的話, 他會帶着她遠走高飛。
離開, 不難。可是已經傷過的心,卻很難再癒合。這樣沒有靈魂的身體, 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離開又有什麼意義呢?
衛傾城一直頹廢着,她也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頹廢下去。卻沒有料到,忽然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忽然降臨這個沒有一絲活力的玉珏宮。
“許久不見,衛夫人可還安好?”
衛傾城聞聲,回頭望去,竟然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幻影。這個男子和蕭衍有幾分相似,可是臉上的線條卻被蕭衍更加柔和。這個人不是他人,正是蕭衍唯一的皇兄——蕭澤。
蕭澤身着白色衣衫,沒有一絲從前的貴氣,整個人身上的浪蕩氣質也收斂了不少。可見,自從他被禁錮之後,受到了多大的罪過,竟然把他身上的紈絝之氣消磨的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大皇子,你不是被禁在獄宮了嗎?怎麼這會又如此悠閒的來我這玉珏宮了?”衛傾城雖然不願意多語,但是蕭澤畢竟來者是客,她也不好裝作沒有看到。
蕭澤忙回答到:“當今皇上登基,大赦天下,我本無福消受這樣的恩惠,卻不料,皇上前幾日竟然開了金口,把我放了出來,我自然樂得自由。”
衛傾城似乎能想到到一些,大概是蕭衍覺得自己做了太多狠絕之事,纔會報應在自己的後代身上,所以纔會對蕭澤大開皇恩,將他從獄宮放出。
不過,現在前皇后丁慧賢已經被關押起來,還被查出先皇中毒之事是她背後主使的,丁慧賢大概是活不長了,沒有丁慧賢在背後支持,蕭澤也沒有什麼威脅可言。所以,蕭衍纔會如此放心的把蕭澤放出來吧。
看到衛傾城,蕭澤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是看了一眼木尋,又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衛傾城自然是明白這一點,她請蕭澤坐下之後,讓木尋給燒一些開水沏茶。
好在木尋沒有多做停留,立刻轉身離開了。
見木尋的身影消失之後,“衛夫人,你不怕木尋去和蕭衍告密嗎?”
“我只是在招待登門拜訪的大皇子而已,應該不是什麼秘密吧,木尋也不會因爲此等小事去皇上那嚼舌根的。”這一點,衛傾城確實還是相信木尋的。
蕭澤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笑道:“衛夫人心胸寬廣,果然是有過人之處,怪不得皇弟最信服的手下竟然也甘願爲夫人肝腦塗地。”
“大皇子此話實在是太過了,皇上的下屬自然是爲皇上效力的,我只是一介婦人,怎麼承擔地得起如此之語。”
蕭澤點頭笑道:“是我失語了,望夫人不要責怪。”
衛傾城細細觀察着蕭澤,總覺得眼前的蕭澤和曾經不羈的浪子形象實在是不同的很,簡直判若兩人。眼下,剛剛被釋放出來的蕭澤又忽然間登上她的玉珏宮,其中必定有什麼內情吧。
索性,衛傾城也不再繞彎子,直接問道:“大皇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登上我玉珏宮,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吧。否則,也不會在意木尋的去留。”
“衛夫人果然聰穎過人,”蕭澤也不再繞彎子,“我今日來找你,的確是有一件要事。”
在想了一會之後,蕭澤終於把來意告訴給了衛傾城,原來,他來找衛傾城,是來求助的。前皇后丁慧賢加害先帝,意圖嫁禍給衛傾城,導致先帝中毒身亡,已然犯下了弒君之罪,死罪不可免除。
蕭澤雖然知道自己的母后有錯在先,可是她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蕭澤怎麼能忍心看着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被處死呢。蕭澤向蕭衍求情,只要蕭衍能夠放自己母親一馬,他願意和自己的母親歸隱山林,從此不再出現在蕭衍面前,不再當皇族之人。
可是,蕭衍卻質問蕭澤,當初丁慧賢對他的母親柳妃下毒手的時候,對先皇下毒手的時候,將弒君之罪嫁禍給懷着孩子的衛傾城時,可曾有過憐憫之心,可曾想過放他們一馬?他顧念兄弟之情,把蕭澤從獄宮放出,已經是網開一面了,眼下,他是絕對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
蕭衍心意堅決,蕭澤沒有辦法,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母親被處死,他想到了蕭衍十分看重衛傾城,便轉而來求衛傾城,希望衛傾城能夠幫他一把。
可是蕭澤不知道,現在衛傾城和蕭衍之間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恩愛相好,他們之間因爲那個死去的孩子,相互冷落,誰都不敢先邁開那一步。
這一次,衛傾城本可以不理會的。可是,在思忖之後,衛傾城還是邁出了這一步。也許,她是不願意爲自己已經逝去的孩子再增添怨念了,又或者,她是想要趁着這個機會先邁出和蕭衍和好的一步,又或者,她僅僅是不願意看到再有人逝去了。其實,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原因。
總之,衛傾城還是敲響了皇帝寢宮的大門。
此刻,雖然是深夜,但是蕭衍還是在御書房處理政事一直到現在。自從衛傾城難產之後,蕭衍便一直用政事麻醉自己,好不讓無限的痛苦蔓延。很多事情他不想介意,可是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他卻無法說服自己把一切都看淡然。
就好像那個不明身份的孩子一樣,雖然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可是他的身份卻是整個楚國朝廷都不願意承認的。即使蕭衍很想告訴自己,這一切與衛傾城無關,但是從前發生的一切,包括衛傾城失蹤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蕭衍卻無法不去多想。
蕭衍每天徘徊在痛苦之中,也是滿滿的心痛。而後,夜深人靜之際,蕭衍的心再也不能集中在奏摺之上,他頭疼地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太監貴福看到主子如此難過,忙勸他:“皇上,您從下朝之後就一直在看摺子,身體怎麼受得了,眼下馬上就要子時了,奴才求皇上,還是早些回殿內休息吧!”
貴福苦苦哀求,蕭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太過緊張了。想他一路走來,在任何事情上都十分決絕,可是偏偏遇到有關衛傾城問題的時候,卻好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徘徊不定。也許,處在愛情中的人總是迷茫的。
蕭衍就帶着這樣的迷茫回到了自己的殿內,卻不想,在門前,卻見到了一個嫋嫋玉立的身影。在同一瞬間,衛傾城回頭,與蕭衍四目相對。
兩人幾乎同是愣在原地的模樣,蕭衍沒想到衛傾城會站在這裡等着他,而衛傾城雖然是主動來到這裡等蕭衍的,可是卻也沒有想到再與蕭衍相見的這一刻,會是如此心跳停止。
想來,他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情人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而他們明明愛着對方,卻因爲一些不得不面對的事實,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恩愛。可見,這兩個月以來,他們都是怎樣度日的。
此刻,蕭衍幾步跨到了衛傾城面前,幾乎是不可自控的伸出雙臂就擁住了衛傾城。面對蕭衍的忘情擁抱,衛傾城也沒有拒絕,只是身體顯得有些冷硬。
蕭衍自然也能察覺出衛傾城的不自然,在緊緊擁抱了衛傾城片刻之後,終於放下了雙臂,拉開了一些和衛傾城的距離。可是,蕭衍的手卻依然緊緊抓着衛傾城的雙手,沒有放開。
溫暖的氣息從蕭衍的手上傳來,一直蔓延到了衛傾城的全身。衛傾城很久沒有感覺到如此的溫暖了,這一刻,她的眼淚瞬間要灑落出來,不過,這樣的激動很快被衛傾城壓抑住了。因爲,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流眼淚。她的眼淚已經在孩子逝去的那些日子流盡,現在再流淚的話,一切都顯得很不值得。
蕭衍自然看得出衛傾城的壓抑,他忙將手轉移到了衛傾城的臉上,輕輕捧起衛傾城的雙頰,擔憂而又滿是心疼地詢問道:“你瘦了,是朕沒有照顧好你。”
“不,我很好。這兩個月以來,是我這輩子最安靜的時候。因爲安靜,我有機會想通了一些一直沒有想通的事情,現在,我覺得整個人都明白了不少。”衛傾城似乎是發自肺腑地說這些話。
“傾城,你有什麼想不明白可以和我說,我一直在你身邊。”蕭衍很少說這樣的話,但是看到如此黯然的衛傾城,他無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衛傾城聽到這樣的話之後,整個人卻顯得有些凝然。她定定地望着蕭衍,似乎想要從蕭衍的臉上看到內心,最後,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真得一直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