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這是何意?”顧川河眸光一暗, 左手掌心已是聚集了些內力,就連他身後剛剛還在嬉笑的追影閣影徒此刻也嚴肅起來,雙目緊緊盯着雲灼, 似乎雲灼再有下一個動作, 他們便會上前來將她撕裂一般。
該說不愧都是師傅教出來的弟子嗎?即便對待親近之人也能夠毫不留情地下手。
雲灼心裡想着, 擡頭卻是對顧川河微微一笑, 剎那間如桃花綻開, 本是眉目清冷的姑娘,卻因這一笑極具魅惑世間的氣質。顧川河一愣,不自覺的掌心的光球漸漸消散開了。
“二師兄莫不是忘記了與西沉師兄一約?西沉師兄可是等好久了。”
雲灼的笑容斂了下來, 話語中帶着隱隱嘆息,那人獨居在山林下已久, 縱然與忘川派相隔不過十里地, 卻從不見他來看過自己, 當初那般風華絕代意氣風發的人物,如今已不知是何模樣?
聽見雲灼口中的“西沉”二字, 顧川河竟有種想要再次逃走的衝動。
牧西沉,是他們的二師兄,也是他們最爲敬佩的一個人物,師傅在世之時,本是想將忘川派交予二師兄的, 只是發生那件事情之後, 二師兄已經不是原來的二師兄了, 他現在活在這世上, 不過是一具失去靈魂的空架子罷了。
師傅無奈, 只得讓年幼的雲灼來接手這龐大的忘川派。
是他欠了二師兄的,但二師兄又欠了雲灼。
即便是他這兩年未回忘川派, 但也聽聞到了二師兄在山林下辦了一間醫廬,憑他那等容貌,在武功盡失的情況下還能平安無恙,只能說是雲灼一直守在他身後,爲他擋下了那些狂風暴雨而已。
也罷,他逃也逃不掉的,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去見二師兄。
“雲灼,放開我,我自己會去見二師兄的。”
“那便好。小白,我們回吧。”
清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這季節,萬物都開始凋零,唯獨這林中的苦竹還冒着青綠色的枝葉,看來是二師兄將它們照顧得很好。
顧川河換上了一身常服,藍色的紗衣籠着白色內衫,衣襟處都用銀線細細的包裹上,除去往日的那份肅殺,竟顯出一點溫潤公子的感覺。
雲灼牽着小白的手,緊跟其後,她倒不是怕顧師兄又逃走了,違背了與西沉師兄的約定,只是這許久來,她其實也是很想來見一見西沉師兄的,只是缺少那一份藉口,連來見他一面都覺是驚擾罷了。
漸漸走近,便看見那幾間極其簡陋的竹屋,但好在門前種了些花草樹木,還有幾塊平滑的山石,透出些幽靜之美。
一紅衣男子臥坐在山石之上,手中還拿了本藍皮紙書,雙目微闔,呼吸平淡,正在小憩,就連雲灼他們靠近都沒有發覺。
雲灼撩起那紅衣男子垂到地面的一縷青絲,在手中光滑如絲,一時不知是拿起來還是放下好,小白看見自家小師叔臉上少有的出現了類似於糾結一般的情緒,也伸手撈了一縷那男子的黑髮捧在手中把玩,只不過他動作稍大了些,那男子的長睫翩飛幾下,便睜開了眼眸。
牧西沉這一醒來看見眼前的一大一小正捧着自己的頭髮,不由的一愣。
看見自家師兄醒過來了,雲灼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青絲,假意咳了咳,眼眸不安的瞥向別處,似剛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
“你假裝看着別處,二師兄也知道你剛剛在作甚的。”顧川河看見雲灼這般反應,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脣角卻是向上揚起,但馬上又恢復了平淡,上前一步,對着自家師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是顧川河這般驕傲的男子,但他那一跪沒有半分的遲疑,他覺得即便是此刻二師兄出手殺了自己,自己也不會有半分怨言的。
“川河,起來。”
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帶着一分不容反抗的威嚴,但顧川河置若罔聞般仍跪在地上不發一言,牧西沉放下手中的書籍,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起身緩緩走到顧川河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抱歉……二師兄,當初是我騙了你。”
“我知的,她不會再回來。”牧西沉的語氣平平淡淡,脫去年少時的那一份輕狂,在歲月中沉澱爲不起波瀾的一潭幽水。隨後牧西沉將目光投向了雲灼,最後落在了小白的臉上,眉頭有那麼一瞬間地皺起,轉而低垂下眸子,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似乎在深思着什麼。
“西沉師兄……就沒有什麼對雲灼說的嗎?”
雲灼展開了一個笑容,不動聲色地湊到了牧西沉的身邊詢問道。
自小,她便是極愛黏着牧西沉的,即便是長了歲數,即便是與牧西沉多年不曾相見過,但習慣改不掉。
算來,牧西沉該是雲灼第一個有着憧憬的人,只是以前的西沉師兄愛着別人,現在的西沉師兄誰也不愛。
“灼兒長這麼大了也愛撒嬌嗎?”牧西沉輕笑一聲,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摸一摸雲灼的腦袋,但發現現在雲灼的身高長了不少,已不是當年那個沉默的小姑娘了,便又垂下手去,緩緩地藏進了袖子裡。
“小師叔纔不喜歡撒嬌呢。”
小白少年表示很不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讓小師叔一看見就露出誠心誠意笑顏的男人,而且還用那樣親暱的語氣和小師叔說話,就算是小師叔的師兄,也不該如此……
“這便是……大師兄收的弟子?”牧西沉許是覺得那少年赤着面孔大聲地替自己的小師叔辯解的模樣十分有趣,難得上前走到小白的身邊主動出聲詢問了一回。
“是啊,大師兄硬是塞給雲灼的,沒辦法拒絕啊,大師兄那人。”
雲灼雖只是口上說說,但小白少年卻認真了,嘴巴一撇有些賭氣地轉過頭去不理睬雲灼,雲灼莞爾,伸出手捏了捏小□□撲撲的小臉蛋,覺得,手感甚好。
“那便交予我吧,既然灼兒你不想要這個師侄的話,便交給我吧……”看見雲灼這般動作,牧西沉冷不丁地出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