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剛起牀的小白少年十分着急,整個房間都被他翻得亂糟糟的,可是還是找不到那塊玉箋,怎麼辦?明明是希望小師叔高興的,可這下丟了東西,小師叔更加不會喜歡他的了,說不定還會趕他下山,越想越覺嚴重的小白少年急得都快哭出來。
而大大咧咧的雲灼姑娘此刻還不知道鎮門之寶不見了,正拿了根狗尾巴草逗豆芽玩,見豆芽在地上滾了一身髒,又很嫌棄地一腳把它踹到了池子裡。
再怎麼兇猛的百獸之王也是貓科動物,天生怕水的。
豆芽在水裡使勁的撲騰,好不容易上了岸,倒是帶出了幾條正在咬着他尾巴的魚,扒拉着這好不容易來的肉食,渾身溼透透的豆芽欣喜捧了一條,討好地遞到了雲灼面前。
蠢貨。
雲灼心裡淡淡地罵了一句,然後解開了身上的披風,蓋到了豆芽身上,順着它還在滴水的毛揉了揉,趁其不注意手一牽,將豆芽懷裡的魚全都拿走了。
自家池塘裡養的魚,味道定是十分鮮美的,晚上可以讓李嬸做一碗魚湯了。
豆芽估計是沒想到雲灼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到雲灼走後,才低吼了一聲,恨恨地咬着身上那件做工精細布料貴重的披風,想一想還是不解氣,站起來又在披風上踩了許多個梅花印。
又過了幾日,雲灼終於發現小白少年不對勁了,每次看見她都欲言又止然後一抹眼淚就跑掉是怎麼回事啊?鬧得山上那些大叔子大嬸子都用異樣的眼光在看着她,直到李嬸在給她端上一盤桂花糕後,立在旁邊許久才猶豫着開口:“姑娘,小白長得是俊了點,可畢竟是個孩子啊,您都一把年紀了,姑娘若是……三公子也是很不錯的人選的!”
……小白長得是很俊啊,可這與顧師兄又有何關係?
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的雲灼差點被嘴裡的桂花糕噎死。
李嬸,你有這想象力咋不去芷蘭書苑寫話劇呢?她在這山上待了許久了是不假,但不是沒有看過男人好吧?她是會有多飢渴纔會去覬覦一個孩子啊?而且什麼時候她就一大把年紀了?李嬸,在你眼裡,她到底是有多老?
接過李嬸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才順利嚥下糕點的雲灼覺得,她不得不和小白少年好好地聊一聊了,若是山上的人都認爲她對這包子起了心思,那她忘川派掌門人的臉面往哪裡擱?但等她尋遍了山上,才發現小白少年不見了。
山上的陣法許多,她還未教過小白少年破解陣法,所以小白少年是不可能自己下山去了,……那麼,只能是有人闖進了陣法將小白少年攄走了。
雲灼一下子便怒了,能夠破解忘川派的陣法,在江湖上必定不是等閒人物,既然知道那孩子是忘川派的人還敢來招惹,那便必須要有承受她作爲掌門人的怒氣的膽量。
“姑娘,山下聚集了衆多武林人士。後山的多數陣法已被破壞,……還有,小白在他們的手裡。”
張叔站在簾子外,恭敬地說道,話語中隱隱帶着一絲激動,這麼多年了,忘川派平靜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在他活着的時候,還能趕上一次熱鬧。
李嬸從旁邊走了過來,不贊同地拍了拍張叔的肩膀便揭簾而入,爲雲灼搭上最新定製的加厚披風,她倒是覺得就這樣與姑娘在山上住着挺好的,但現在既然江湖惹到了忘川派,便別怪忘川派攪亂了江湖。
轉眼間,雲灼便走到了後山。
小白少年被很藝術化地綁在了一棵泛着綠意的大樹上,對於這塊荒蕪的山地上爲什麼會出現一棵突兀的歪脖子樹,雲灼表示,或許……就是用來綁不聽話的糯米糰子吧?
“閣下便是忘川派掌門人云灼?沒想到這屆掌門人竟是個女娃娃,莫不是在齊光掌門死後忘川派就敗落了?”忘川派雖然並不聞名於世,但對於一些極少數知道忘川派歷史的人來說,光是忘川派這三個字,便像是一場夢魘,一張閻羅的召喚符。
在這片大陸中,三國鼎立,西邊洛玄國,東方華月國,南部永光國,北方乃沙原之所,不毛之地,只有些少數部落駐紮在此遊移生活着。洛玄與華月邊線由有一條寬至千米的稻荷江相接,而華月與永光之間又被險惡的谷陽山隔斷,三國各劃邊界,互不干涉,幾百年來還算是相處和睦,但忘川一派的後人由南向北劃出一條通商之路,將三國經濟緊閉聯繫在了一起。
近年來,三國已有不少交往,甚至朝廷還頒佈了允許異國通婚的法令,以促進三國交好的局面。
而忘川派便是坐落在靠近華月國的谷陽山一角,雖在華月地界,但當初忘川派初代掌門人紀零便已經說明,忘川派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卻有權利選擇和哪個國家結成盟友。相傳,忘川派雖爲武林門派,卻是以商業發家,除去那龐大的勢力之外,在經濟上也是富可敵國。
這就是三國君主爲何一直覬覦着忘川派,卻未敢對忘川派下手的原因,只要忘川派樂意,顛覆一個國家對他們而言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
這麼一說,忘川派確實是一個很恐怖的存在啊。
而人在恐懼面前最容易喪失冷靜的判斷力,看,一個長相就很炮灰的路人甲跳出來輕視咱雲灼姑娘是個女兒家了。
一名柔弱的女子卻能夠掌控整個忘川派,這是多少男兒感到既慚愧又嫉妒的事情,所以說,人們通常所輕視的東西往往也是他們所沒有的。
雲灼擡頭淡淡地瞥了那路人甲一眼……
呃……
這一眼雖沒有萬年的特效,但卻是成功的讓那人靜靜悄悄的躲到了一個彪形大漢的身後,嚶嚶嚶,求安慰。
內心自帶配音的姑娘微嘆了一口氣,悲哀的世人啊,自以爲同伴衆多的時候總是顯得很大膽無畏,也許是仗着人多勢衆,也許是爲了表現自我,但無論是何種想法在雲灼看來都是愚不可及的,要知道,在這個江湖可不僅僅是人多說了算。
“抱歉,他是我的小師侄,能不能還給我呢?”
性子不怎麼活潑的雲灼本想等對方第二個不怕死的提起此事,奈何這一片枯黃的山上風兒甚爲喧囂,雖是深秋季節,但這寒似乎都要沁透到她骨子裡去了,還是趕緊了結此事回去泡個溫泉吧。
緊了緊身上的狐毛披風,雲灼才淡淡的說了一句,脣角似乎還噙着一絲冷笑。
聽說那瘦小的孩子居然是雲灼的師侄時,衆人大吃一驚,忘川先代掌門齊光爲人怪癖,所收弟子並不多,其中被世人所知的就是眼前這位現任掌門雲灼了。
忘川派代代才俊,隨隨便便挑出一人放在江湖上都可翻手爲雲覆手雨,可那孩子雖相貌俊雅,資質卻平凡得很,他們原以爲不過是山上的侍童罷了,想不到竟是忘川派門下弟子。
“雲姑娘,在下文羽,今日冒犯令師侄實屬不該,但不知姑娘在江湖上傳出彼岸玉箋是何意?難不成又想要挑起紛爭?”
其中一長相俊朗的男子站了出來,雙手握拳以示歉意,但隨即話鋒一轉,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起來。見雲灼眉目依舊清冷,不發一言,那人便從懷裡拿出了一塊玉箋來,玉箋上雕刻的彼岸花似乎在掌心徐徐綻放,透着一種詭異的寒氣,確是忘川派的鎮派之寶彼岸玉箋。
彼岸玉箋既已現世便代表着忘川派將要插足天下事,憑藉忘川派深入官農工商醫等的旁支勢力,正如評書人芷蘭公子所言,得忘川者,可縱橫天下矣。
上一次彼岸玉箋出現的時候,忘川派便參與其中,導致華月舊朝被推翻,新帝登位,血染安城三尺土地,傳說如今將地面掀開都還可以看得見底下炎炎紅土。
如今天下安穩,彼岸玉箋再次出現在江湖上,只能說明忘川派想要扶持一方勢力,打破現在江湖上各大門派對抗平衡的局面,攪亂這現有的安穩。
但這不過是表面上的安穩,忘川派的出現如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塊小石頭,便起漣漪,既起漣漪,便生波瀾,永無休止。這天下,這朝堂,這江湖,哪有什麼真正的安穩?不過是世人的一場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