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白龍是龍族少主,龍族又是神族,天神發怒,誓要制裁醫女,才引出了白龍與天神抗爭的情節。鮫人族也因此受累,少了龍族的庇護,被利益驅使的人類肆意捕捉,造成大量死亡,鮫人族幾乎覆滅,故而成爲傳說中的生物。
這般,天神怒的就不止是醫女,還有瀆職的白龍。
直到此時,坑龍的醫女才意識到自己是不該連累那條白龍的,她所謂不連累的辦法就是自盡,以命贖罪,以命去換取蠢龍的平安,婚堂上的紅衣亦是血衣,她在蠢龍懷中心滿意足大愛無畏地死去,以此落幕,花驚蟄想起了所有的記憶。
她暗罵了一聲這都是什麼天生絕配的煞筆啊,稍一擡頭,又是一聲龍鳴傳來,直將花驚蟄逼退後了兩步,她剛剛經過那十七層地獄,疼痛入骨,已然脫力,此時若不是憑藉着一絲想要徹底解決前世的禍端和要救司徒秀則的神智在,怕是早已昏厥。
“白龍……不,我記得你名字,秋分。”
花驚蟄輕輕開口呼喚着,在聽見花驚蟄說話時,那條白龍忽然停止了躁動,他原本怒視着花驚蟄的雙眼緩緩閉上。這時,整個身形都開始改變,幻化爲一位與司徒秀則相同相貌的白衣青年站在花驚蟄的面前,那些鐵鏈也隨着他的身形變得更纖細了些,不過依舊緊緊束縛在他的身上。
“驚蟄,你不該來這裡。”雙眸睜開,深入幽潭。
他千辛萬苦才保住她的魂魄,現如今來到這十八層地獄下,他又因被困太久,怨氣積累,控制不住出手傷了她就不好了。
“司徒秀則!求你救救他!小閻王說他那副人類的軀體已經承受不住了,只有你能救他。”花驚蟄有些急迫地說道,眼前的人相貌雖與司徒秀則相同,可花驚蟄知道他不是他,這人眸色清澈,不似司徒秀則的一派陰沉,但是她站在司徒秀則前總不覺危險,在這人身邊,身體卻忍不住地顫慄着。
“司徒秀則?……呵,不過是吾的一縷殘魂,死了便死了。”白龍不屑地道。
“……或許對你而言,司徒秀則只是一縷殘魂,而對我來說,他是舒城中意氣風發的第一公子,是當初朝我伸過手的溫柔少年,亦是我的夫君……哈,不過我也沒想過讓你平白無故地去救人就是了,否則就和前世那個剜你龍肉的人沒有區別了,所以這是一場交易,既然那縷殘魂你無論如何都無所謂的話,不若給我好了。相應的,你有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夠做到的,絕對會爲你做到,怎麼樣?”花驚蟄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她如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就算是花家還沒有落敗,那些人類的權勢利益對於白龍而言也沒有用吧。
應該還有其他辦法的,其他能夠當作籌碼之物,花驚蟄並不認爲小閻王會讓她白白來這十八層地獄一趟。
“你不是她……”白龍像是沒有聽見花驚蟄剛剛說的話一樣,他緊緊地盯着花驚蟄看了一會,忽然笑起來,掙扎着朝着花驚蟄走來,因他的動作,身上的鐵鏈也被拽得咯吱作響。看得出來那些鐵鏈束縛得他很是痛苦,眉宇有一瞬間地皺起,但是很快恢復了淡然。
“解開這個鐵索,那樣的話,吾就將這具身體讓於司徒秀則一世。”
白龍的笑容溫暖和煦,卻讓花驚蟄愣了愣,就這麼簡單?好像也是,小閻王讓她來這裡,可不就是救白龍麼?可當花驚蟄伸手去觸碰鐵鏈的時候,一種極致的痛感自指尖蔓延而上,讓花驚蟄忍不住將手縮了回去,即便如此,她仍然止不住地顫抖,刀山油鍋都過來了,可沒有哪種痛會讓她僅僅是觸碰就承受不住。
再看指腹,已經有了一層類似於被火撩傷的痕跡。
“痛嗎?自吾被關在這十八層地獄第一天起,就在承受這種痛楚了。然而這數百年來,好不容易見到了你,你卻不是驚蟄了。”白龍倨傲惋惜地看着花驚蟄,就彷彿他爲了讓她的殘魂能夠轉世下去的努力全部白費了一般。
“……你說的沒錯,我是驚蟄,花驚蟄!但不是你愛的那個人,她早就死了,我與她,也是不同的!”
花驚蟄伸出雙手抓住那鐵鏈,將它扯得更遠些,額間細密的汗不住地流下,就連脣齒間都被花驚蟄咬出了血腥味。
“愚蠢嗎?你是人類之軀,會疼死的。”白龍說的絕非一句空話,沒有人類能夠忍受得了這種疼痛,而這鐵鏈偏偏只有人類才能夠打開,這就是天神對他的懲罰,借人類的名義,實際上是想要將他困在這裡永生永世。
“……你,你別說話。”花驚蟄由不得一絲分神,雙手有如萬根針頭紮在指間又像是燭火一寸寸地燎過,她當然知道她會疼死過去,更知道小閻王爲何讓她一層層走過這十八地獄,若不是在前面受的那些苦,按她平日裡嬌生慣養的模樣,怕是怎麼也無法忍着這疼痛解開鐵鏈。身體越疼,思維卻越是清晰,花驚蟄終於明白了小閻王說的博取好感值是何意思,不是她博取司徒秀則的,而是司徒秀則在博取她的。
所以她才心甘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那個人的生命啊。
“……你知道嗎?我……原本總不太信一見鍾情這件事,可我當我第一次看見司徒秀則時,他分明還是個少年,我卻動心了,如今想來,或許真的與前世有關吧。可那時我尚能自持,真正讓我愛上司徒秀則的是在日後的相處中,他如清風明月,我總抓不住夠不着,終於我將這風攬在懷中,將這月捧在手上,風卻散了,月卻暗了。”
花驚蟄終於扯開了鐵鏈,她虛弱地笑了笑,擡眸看向白龍,脣間溢出鮮血來,“你答應我的,莫要忘記了。”
看着花驚蟄昏睡過去,已無了束縛的白龍將她抱在懷中,看了眼她滿是傷痕的手,墨眸幽深,等周圍開始塌陷時,他化身白龍,馱着花驚蟄避讓過層層落石,直衝上十八層地獄的最頂霄。
“看來小姑娘真的做到了,小白龍,好久不見啊。”
小閻王等人早已等在上面,只不過還多了一個揹着弓箭的黑衣少年,那少年一臉的戒備,唯獨在看見花驚蟄時有着微微的動容,在見到他時,白龍一尾掃過,捲起巨風波涌,小寒受力不住,情不自禁朝後退了幾步。雖說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他看着那條白龍,依舊嚥下口唾沫,右手時刻地搭在腰間斷刃上,擺出進攻的姿勢。
“別緊張,若當年不是小白龍救你,你哪裡還有轉世爲人的機會?“小閻王安撫地拍了拍小寒的肩膀,而後笑意盈盈地看着將花驚蟄安然放在地上的白龍,白龍聞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後視線落在了同樣虛弱不堪,被司徒秀禮攙扶着的司徒秀則身上,此時,司徒秀則也在看着白龍,問道:“她怎麼樣了?”
“距離死只有一步之遙了吧?……看來都在場?也是,畢竟這場結局已經拖延太久了。小閻王,你贏了,此世的驚蟄和此世的我,都不一樣了。”
掃過在場的衆人,白龍回想着花驚蟄對自己說的話,然後走到司徒秀則的面前,“你應該已經恢復記憶了,怎麼?不恨她麼?”
“開始是恨的,但這恨也是源自愛,永遠這麼恨着她,不若釋然,既已經心甘情願地護她一世,那再多一世,又有何妨?”
司徒秀則示意司徒秀禮攙扶自己到花驚蟄的身邊去,他與白龍互爲一體,所以他們的記憶是共有的。等來到花驚蟄的身邊,司徒秀則心疼地抱起她,將額前散亂的頭髮撫順,他還看得見她脣間尚未乾涸的血跡,那是她觸碰封神索的緣故,只有人類才能夠解開的封神索,觸之疼痛至極。那絕不是人類可以承受得住的,在解開之前,人類就會活生生地疼死過去。
他無法想象花驚蟄是以怎樣的毅力解開那鐵索的,不過因她一舉,司徒秀則驀然發現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不是一廂情願,更不是被人類以情感欺騙利用,正如他愛驚蟄一般,驚蟄亦是真心實意地愛着他的。
不是白龍,而是他本人,司徒秀則。
不再是那個純善高潔的白龍秋分,而是有了貪慾,有了私心的司徒秀則。
“夫人……醒一醒。”
花驚蟄的呼吸很薄弱,宛若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一般,不過在司徒秀則的一聲聲輕柔呼喚下,她慢悠悠地轉醒,“白龍……你答應我的,要救他……”
“是我。”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讓花驚蟄回過神來,眼前之人不是白龍,而是司徒秀則!他怎麼會出現在地府,難道是已經死了,想到這裡,花驚蟄頓時覺得委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