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驚蟄要走出人羣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出現,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回去。
“你瘋了嗎?那種情況下你想去將夫人的屍身救出來嗎?”
站在一座破廟中,小寒素來冷靜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夫人到底是爲了什麼才寧願自己死去,也要爲小姐鋪好後路!小姐這樣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逝者已逝,是個人都會要死的。小寒從不憐憫生命的逝去,但是活着的人就更要好好地活着,結果小姐這算是什麼?她想讓夫人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嗎?
“不……不是,小寒……你讓我冷靜一下,一會兒就好……”
這幾日的變故讓花驚蟄的大腦都變得遲鈍了一些,等到真正看見孃親的屍身後,有些隱隱約約的線索好像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型,但又無法連接起來。花驚蟄蹲在牆角,抱着自己的雙臂在認真回憶着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所發生的一切,包括現在花家落勢的現狀,好像有些事情被她忽略了,如今仔細想來,小閻王爲何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說是什麼要博得主角的高好感值,但她因爲太過隨遇而安,所以壓根就沒把小閻王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好吧,說大實話,她就是懶。
可小閻王也從來沒有催過她,甚至可以說是放任她在這個世界爲所欲爲了。
她分明沒有刻意接近司徒秀則,但命運又好像不斷地將她困在司徒秀則的身邊,直到現在,除了司徒府,天下之大居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花驚蟄越發覺得自己就像是擺放在棋盤上的棋子一樣,看似自由,其實命運全不在自己的手中,她的存在,只是爲了幫別人完成一場博弈的局。
越想臉色越發黑的花驚蟄在小寒看來簡直是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擔心花驚蟄真的想不開,隨夫人去了,小寒開口便道:“夫人是和司徒秀則談話之後纔去世的,他們談話的內容我無法潛入牢獄,所以不知道,但是我能確定的是,夫人在此之前並無赴死之意。”
有時候仇恨會成爲讓人活下去最苦的良藥,只要能讓小姐活下去,他寧願她去恨司徒秀則。
“秀則……不,他絕不是那樣的人……”喃喃自語一句之後,花驚蟄擡眸問道:“小寒,你擅長易容之術,應該知道一個人的體型和外貌,是可以僞裝的,那麼……在你看來,那個人真的是我的孃親嗎?”
“這……”小寒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所以你也覺得那人不是孃親?”
距離太遠,而且臉上滿是被烏鴉啄後的血污,誰也看不清那人的真實相貌,但萬一是與孃親差不多體型的女子也作孃親那般打扮呢?花驚蟄起先就有些懷疑,聽小寒這樣說後,她忽地笑了一聲出來。如果真是如她猜想的這般,那麼是司徒秀則救了花家,將人人都覬覦的花家從這個世界上抹了過去。
司徒秀則對功名利祿全然不稀罕,那她可不可以認爲,司徒秀則此舉是爲了她?
“喵。”
破廟外一聲貓叫引起了花驚蟄的注意,一隻黑貓邁着優雅步伐慢悠悠地走進破廟,然後跳到花驚蟄的膝蓋上,蜷縮到她的懷中,懶散地打了一個哈欠。
“小黑?”
“怎麼了?”小寒問道。
“沒什麼,你先離開休息下吧,我好歹也是會些武功的,很快就會回去司徒府了。”小寒眼下的青影明顯,花驚蟄可不願意他爲了保護她而把自己累死。聽見花驚蟄這樣說後,小寒也沒與她客氣,一閃身就不見了人影。
“難道你在擔心我嗎?小黑。”
花驚蟄摸了摸小黑柔順的腦袋,小黑一直都在司徒府,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喵!”像是在迴應花驚蟄的問話,小黑咽嗚了一聲,然後咬住花驚蟄的衣角,將她往外面拖。
“小黑?”
被小黑一路拖拽着,直到看見那道小小的身影立在眼前時,花驚蟄才鬆了口氣,“小閻王。”
“喲!好久不見,小姑娘,有沒有想念本王……誒?你別哭啊?老大不小的還愛哭呢。”即便是小閻王,遇見女孩子哭也有點束手無策,同時腦殼疼地想着,幸好那條小白龍還被壓在十八層地獄下,要不然知道他弄哭了驚蟄,說不定會拆了他的閻羅殿。
“沒有,就是不自覺的眼淚下來了,小閻王,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事情……”
“本王知道花家變故。小姑娘,你還記得本王曾對你說過什麼嗎?本王賜汝無雙富貴,隨心所欲,一生順遂,但是代價是汝無法擁有愛,一旦汝愛上了某個人,汝之一切,皆會失去。”
小閻王雙指指向花驚蟄,一語喚醒了她當初的記憶,接着他咧脣笑了起來,“有失有得,既你已明白情之一字的含義,那應該讓你知道這一切了,驚蟄,你是不應該哭的,因爲你一直都是被保護寵愛的那個啊。”
在小閻王說完之後,原本站立在花驚蟄身邊的黑貓幻化爲了一個俊秀青年的模樣,身着黑帽黑衫,與白無常一樣,他那帽子上也有着明顯是小閻王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正在捉你”四個字,他先是恭敬地對小閻王道:“閻王大人。”
在得到小閻王的示意之後,他又衝花驚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還沒等花驚蟄反應過來,小閻王袖口一揚,眼前的場景變幻,花驚蟄可以清晰地看見花夫人一身粗布衣衫,摻一兩根白的青絲被簡單挽起,而在她的身邊是拎着兩個包裹的穆叔。
“你將我救出去真的不會招來麻煩嗎?”花夫人對着司徒秀則問道。
“無礙,接下來的日子倒是會苦了,一手打拼的事業盡失,不知可會惋惜?”
“呵……我珍視的人都在身邊了,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麼重要的?”花夫人看了一眼穆伯蕭,她確實已經死過一次,在服用了司徒秀則給她的藥之後,閉上眼的那一刻,她以爲她會就這樣心甘情願地死去,但是奇蹟般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卻是她年少時的時光。那時她意氣風發,策馬揚鞭最是風流,卻所託非人,爲他身披霓裳綠蘿裙,爲他洗手做羹湯,最終換來一身的傷痕累累,從此之後,她不信情,不信愛。
在這世間,只有錢是最冰冷的,也是最溫暖的。
可到了這臨死的時候,花夫人才恍然發覺,她得到了太多的錢,但是也因錢失去太多了,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一次,她絕不要這樣活着。
花夫人沒想到她居然會再度醒來,眼前穆伯蕭焦急的呼喚聲證明了這並不是一場夢,她從監獄中出來了?捂着微微發疼的腦袋仔細地想了想,在她昏睡之前,似乎有聽見司徒秀則說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麼……?
花夫人捨棄了以往的矜持,緊緊抱住穆伯蕭,她不想再等什麼下輩子了,她能不能有下一輩子,下輩子還能不能遇見這個人都是未知數,前半生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的時間,餘生就讓他們好好珍惜彼此吧。
在司徒秀則的幫助下,曾聞名整個大啓的花家徹底淡出人們的視線,司徒秀則向花夫人應承絕對會保護花驚蟄的安全,花夫人也答應司徒秀則不再見花驚蟄,以免暴露身份。
從今以後,世上再無花夫人,只有花漱音。
得知了這一切後,花驚蟄微張了嘴,不知作何反應,她一直在質疑司徒秀則對她的愛,卻不想司徒秀則早已算計好了一切,他知道花家只要還存在,就不會停止這些紛爭,所以乾脆破釜沉舟,以換取花家真正的自由。就連孃親也想開了,和穆叔最終走到了一起,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珍惜眼前人,那她也可以學孃親一樣,再任性一次嗎?
她已經不再渴望回去現代,而是想要去見司徒秀則,迫不及待地想要跑着去見他。
“別急,你現在回去司徒府,也見不到司徒秀則的,他不過一縷殘魂,算一算時間,那具複製出來的人類之軀應該已經承受不住龍族的靈氣了,想要救他的話,你得先和我下十八層地獄才行。”
“誒?”
本來還以爲自己已經弄明白了一切,轉眼間花驚蟄又被小閻王口中的什麼白龍,什麼複製的人類之軀給弄糊塗了。
“啊啊啊!小閻王,我不要下十八層地獄啊啊啊啊!”
明明被小閻王高出個大半身子,但是被小閻王抓住肩膀處的衣服往下扔是個什麼操作?隨着小閻王一同穿過土地,這讓花驚蟄有種自己是土撥鼠的錯覺,不過還好這並沒有持續太久,花驚蟄就已經來到了地獄中,她還能夠看見當初她常在那待的奈何橋。奈何橋下便是忘川河,而忘川河畔大片鮮紅色的彼岸沙華着實好看,那美景花驚蟄記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