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戰鷹夫婦二人, 聽完顧展的話,再看完燕崢的國書,着實是被驚到了, “我家女兒纔多大, 五歲多的孩子, 怎麼就被燕家那臭小子惦記上了?”
長谷戰鷹一激動, 這臉也黑了, 話也說得沒了客氣。柔嘉看看顧展也不說話,眼神裡卻多了幾分思量。
“燕回還喜歡他的小妹妹,給家裡長輩去了書信, 實際上燕崢早就派人來了西慶,聘禮國書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家倒是很有誠意, 小天珠嫁過去, 那定是一家裡的珠寶, 怕是燕崢這三個兒子都及不上的地位。”顧展笑着添了幾分油醋,看着長谷夫妻的表情, 心裡更覺這事兒好玩兒。
“這小子原來早有預謀啊!”
長谷戰鷹氣悶,自己家的女人,怎麼就非要和燕崢父子扯上關係?再說千里嫁女,他是捨不得的。
他看看柔嘉,卻發現妻子眼裡神色不明, 似乎有所鬆動, 心一橫, 乾脆的拒絕道, “顧展大人, 我長谷家的女孩兒不會遠嫁,還望您照實回稟燕皇。”
顧展笑笑, 這些都在意料之中,心裡有所準備,倒也不慌,“你們夫妻考慮考慮,有時候緣分這東西,實在是妙不可言,只能聽從上天安排,不然皇后娘娘又怎麼會萬里遠嫁?”
顧展說完,再不廢話,行了別禮,就告辭而去,留下長谷戰鷹夫妻倆面面相覷。
“他這是什麼意思?咱們還非要答應不可了?”
長谷戰鷹遷怒顧展,實在是有人覬覦他的女兒,這感覺糟糕透頂。
長谷夫妻的寢宮裡。
“夫君,在我看來,遠嫁與否都不重要,關鍵是那個男兒是不是把天珠放在手心裡疼。燕崢你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個癡情種子,不然我堂兄就未必肯成全他們一家團圓。”
柔嘉想起阿朵和白啓的那些過往,語氣唏噓,那樣的一對兒最後都不能一生相伴,也不知道老天爺它在搞什麼?
“燕回還咱們也看到了,小傢伙賴着不走,如今這不有了答案?”柔嘉拉着長谷坐下,伸着小手給長谷按揉起肩膀來。
“你是不是想着當年苦戀燕崢一場,未能成事,很有遺憾?如今就着小兒女的婚事,把這一場遺憾給了結?”長谷滿眼裡都是控訴。
柔嘉二話不說,狠捶長谷一拳頭。轉身就要走,卻被長谷拉住,“你莫要着惱,我這也是說着玩兒的,你是同意的?”
“我覺得未嘗不可,燕回還是將來這片土地上最大的王者,燕家人對燕回還的看重,後生的孩子那根本就比不得。他的妻子,燕家人自會善待,顧展的話沒錯,我是信的。”柔嘉道。
“我只是捨不得,這纔多大孩子,就要定親?”長谷戰鷹嘟囔。
“只是定親,又不是讓咱們現在就嫁女兒。”柔嘉溫聲說道。
小手揉了揉長谷戰鷹的頭髮,“如今看來,燕回還的態度,這親事定不下來,他都沒辦法離開西慶,這就是動了真格兒的。”
“一個孩子懂得什麼?”長谷戰鷹不服氣,接着嘟囔。
“孩子的情感,雖然不懂得情與愛,只是喜歡,但就是這喜歡,全是來自於靈魂的牽引,更存粹,無關家世背景,利益得失。”
柔嘉想起那些過往嘴角含笑。那樣的喜歡就算得不到,如今想來心裡依然是甜的。
“問問女兒吧!這畢竟是她的事情。”柔嘉俯下頭詢問長谷戰鷹。
西慶皇宮長谷家的午時餐桌,今日尤其安靜。
用過午食以後,長谷戰鷹看看柔嘉,柔嘉看看丈夫,兩個人心裡都有一點失落,這就是生了小公主,漂亮娃娃還沒長大,就被別人家的小狼崽子惦記上了。
“天珠,你喜歡燕回還嗎?”長谷戰鷹問。
長谷天珠憨呼呼的點頭,然後咧嘴笑了,兩隻好看的杏核眼,彎成了兩輪半鉉月。
“天珠,一輩子和燕回還在一起,你願意嗎?”柔嘉問女兒。
“願意的。”天珠沒點頭,回答得毫不猶豫。
兩夫妻詢問長谷天珠的時候,長谷天澤在旁邊氣得握着小拳頭,恨不得衝到驛館去拉着燕回還打上一架。
這是給妹妹灌了什麼迷魂湯?父皇母后問什麼,長谷天珠都點頭。
“要是以後再見不到燕回還呢?”長谷天澤氣鼓鼓問道。
長谷天珠睜圓了眼睛,想到這些天燕回還給她洗腦的那些話,大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汽,“那怎麼成?哥哥該活不下去了。”
長谷戰鷹聽了這句話都氣笑了,燕回還這個小狼崽子,看來是沒少給女兒洗腦,只是長谷天珠這小樣兒,讓他又心疼又生氣,偏偏又無可奈何。
柔嘉看出夫君的心思,心裡好笑,都說女大不中留,這才五歲大的娃子,就被小哥哥哄的要管他的死活。
“那你呢?你不用管你小哥哥,他自會有人疼他。”
長谷天珠,看着全家其餘三口人,都盯着自己看着。
她心裡有點緊張,卻還是壯着膽子輕聲說,“我也不能不見小哥哥。”
“神啊!”長谷天澤氣的仰頭大喊,向蒼天問詢一個答案。
“倒也沒什麼,要是將來不合適,咱們不把女兒嫁過去,他燕回還也不敢來搶親就是了。”柔嘉溫柔的看着一臉受傷的兒子和夫君。
在燕回還翌日進了西慶皇宮,親自請求了長谷夫妻,並做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以後,長谷戰鷹才勉強同意了這門婚事。
如燕回還所預料的那般,他們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顧展帶着燕回還,長谷兄妹,告別了送出西慶皇城十里之外的西慶國帝后二人。踏上了迴歸大燕之旅。
幾個孩子坐着的可睡臥的寬大馬車後面,是裝着幾人的行李物資的車隊,還有隨行的保護人員。
簡裝輕騎而來的燕回還,踏上歸家之路時,不光長了一歲,還多了一個肉呼呼,粉嫩嫩的小小未婚妻。當然還有一個隨時看他不上的小小大舅哥兒。
顧展跟着三個孩子坐在馬車裡,看着長谷天澤對着燕回還冷眼相對的模樣兒,心裡忍不住偷笑。
都是沒到十歲的孩子,偏一個個精明厲害又有些早熟的可怕,成年人世界裡的是與非,他們懵懵懂懂的就擺弄起來。
難不成皇家出品的小孩兒,天生就異於常人家的孩子?
燕回還卻是不太搭理長谷天澤,只是盡心盡力的照顧天珠。
這幾日下來,長谷天澤的神色多少緩和下來一些。
大燕皇太子像個小奴隸一樣的照顧着自家妹妹,這讓天澤心裡有些滿意了。
滿意歸滿意,只是仍不搭理燕回還就是了。
五月的草原,遼闊大地披上了一層綠毯,正是野花開放季節,各色花朵點綴其間,頭上又是碧藍的天空,鑲嵌着潔白的雲團,這景色美得十分接地氣。
三個孩子站在這蒼穹之間,覺得這景色就是爲自己而生,生於這天地之間,本就屬於這天地之間。
“這就是草原兒女,心胸遼闊,生性簡單直接,心底純善溫暖。就是這蒼穹壁毯,養育了我們的身體和靈魂。”
顧展伸着雙臂,閉着眼睛,聞着春風拂過臉頰挾帶的野花香氣。
燕回還看着顧展臉上的笑意,跟平時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真切的懂得了顧展,這些年爲了北慶王的籌謀,隨着母后輾轉各地,在他面前,所有的感情,爲了家國天下四個字,那都是可以捨棄的。
原因無他,他愛這無際的草原,他愛着草原上生活的人們,他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而這深沉的愛,並不發起於心,那是自靈魂就帶來的,與生俱來的熱愛。
顧展睜開眼睛,看見燕回還愣愣看着自己,有些納悶,“你看我做什麼?不給你的小天珠摘把野花?咱們馬上就上路了。”
燕回還咧嘴笑道,“舅舅,你是個偉丈夫。”說完,就走到天珠屁股後面,幫着她摘那野花兒。
“哥哥抱你?”天珠咧嘴笑着,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米牙兒,“好啊!我要那幾朵。”
顧展看着那兩小無猜的小人兒,心裡生氣了羨慕。
這些年,圍着阿朵,一直在看着北慶小公主和他人的兩小無猜,風花雪月,愛恨離別。
他呢,活在暗處,孤獨和惆悵唯有自己知道,常常像只孤獨的貓兒,躲在暗處舔舐傷口。
一路南行,不過半月就要到了西慶邊界。
燕回還心裡有點緊張起來。
當日城牆一別,如今已過去兩三年之久。
那是他只是隱約知道白啓舅舅是父皇的情敵,卻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藏着那麼多傷痛和無奈。
在西慶的日子,燕回還一點點問過顧展,才一點點拼湊出了白啓舅舅和母后之間的那些過往。
燕回還心裡更爲這兩個男人難過,父皇和白啓舅舅何其無辜?
“舅舅,你可以救治好白啓舅舅的是嗎?”燕回還當時滿懷希冀問顧展。
顧展沉默,他蟄伏在阿朵身邊,跟白啓怎麼可能沒有打過交道?
那人身處高位,卻難得的待人以誠。
“我不知道。”他回答的有些艱難,他並不知道那人傷的程度,也不敢保證自己出手就可能救治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