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崢回到帳篷, 阿朵猶自酣睡,他把包子放到帳篷裡的火爐上,溫火烘着, 阿朵醒來再吃, 也不會涼着。
他依靠在牀邊, 看着小人兒一臉坨紅, 嬌豔的就像那年冬日裡的紅色臘梅。
他伸出大手輕輕摩挲着, 終於覺得自己心尖尖兒再不堅硬冰冷,阿朵回來了,那裡也就柔軟起來。
阿朵睜開眼睛, 就見燕崢睜着鳳眸專注的看着自己,一時也愣愣的看着燕崢。
這人長得比一般男子都好看呢, 是越看越好看極其耐看那一種。
燕崢笑問, “昨日累着了, 現在肚子餓不餓?”
阿朵聽了他這話,立馬縮到被子裡, 小腦袋都看不見了。
昨日這人清冷嗓音,一句句在耳邊輕聲呢喃,“阿朵,你可讓爲夫想死了。”
阿朵現在想起,覺得心肝兒都顫抖, 更莫論這人把她這樣那樣個沒完沒了了。
燕崢伸手扯開了被子, 把阿朵託抱在懷裡, “當年你也如這般, 跟個鵪鶉一樣。”
阿朵聽着他這溺死人的聲音, 心裡帶了點氣兒“你這混蛋,求你都不應。”
燕崢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連抱怨都沒變,到底是我的阿朵。”
“你放開我,我要起牀了。”阿朵似要甩開燕崢。
她一國公主,新婚第一日就賴在牀上,任誰都明白昨晚發生了什麼。
“你、、我幫你穿衣。”燕崢本想開口阻止,想着讓她好好休息。
只是如今阿朵到底不是曾經後宅裡他那個小小婦人,他總也要顧及一些她的想法。
阿朵見燕崢拿過衣衫來,本是想要拒絕,一時又改了主意,她想看看燕崢最後會做到什麼程度。
燕崢真如照顧孩子一樣幫她穿好衣服,阿朵心裡真正震驚了。
這男人不是一般人,如今的大燕皇帝,當初的東安王,哪一個身份,那都是高於衆人,如今這般對待自己,阿朵心裡感動。
豔紅朱脣蜻蜓點水般親吻過燕崢臉頰,燕崢給阿朵穿衣的動作停了下來。
“阿朵,咱們還是一起吃午食好了。”
阿朵想逃到牀裡去,只燕崢攔着哄着,哪裡逃得開?
“你要是這般,以後我自是不會再主動親近你。”阿朵咬牙威脅。
燕崢看着阿朵粉面含春,媚骨天成,柔中帶剛,嬌中帶怒的模樣,哪裡還敢不從?
燕崢穩穩心神,“小娘子當真不抗玩笑。”說罷接着給阿朵穿衣。
阿朵洗涑完畢,着丫鬟來梳髮髻,燕崢並不出去,只坐在一旁看着。
燕崢恍恍惚惚總覺得時間一下子都和過去重合起來,期間爲了阿朵所受苦楚,如今早就一點點忘在腦後。
好像他們並不曾分離那些年,並不曾離得那麼遠。
阿朵的丫鬟偷偷笑着,這兩位一直是北慶一直潛伏在白啓身邊的族人,就爲了照顧他們的公主。
阿朵抿嘴兒從銅鏡裡偷瞄着不遠處那人,那人神思迷惘,目光深沉,一臉肅然,偏阿朵卻能從他那神情中感受到要滴出水似的溫柔。
燕崢看着阿朵吃完包子,並不多話,他心裡似乎有萬語千言想對阿朵說,到頭來也不過是化成了昨晚那句。
“阿朵,你真讓爲夫想死了。”
“我吃完了,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轉轉,看看我北慶草原冬日有多美?”阿朵擦完小嘴兒,問燕崢。
燕崢點頭,站起身來,大手抓着阿朵小手就向帳外而去,阿朵並不習慣現在的親近,微微使力,想要掙脫。
燕崢一聲,“乖。”
阿朵覺得如同誘哄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俏臉兒一紅,也只能任由他拽着。
兩個人出了帳篷,守在帳篷不遠處的燕回還,正和顧展練武。
小傢伙餘光掃到父皇和母后出來,立馬停了動作。
“舅舅,我去找父皇和母后。”
“去吧。”顧展笑着應了一聲,也不阻攔小人兒,看了燕回還跑到燕崢和阿朵身前,伸着小胳膊抱了兩人的腿,心裡也爲他們一家團圓,高興起來。
他轉身就走,還要把給阿朵服用的起憶藥丸配置出來。
阿朵看着燕回還漂亮的小臉人,一臉孺慕看着自己,心裡很喜歡這孩子,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燕崢知道阿朵怕是一時難適應,“你想起來就好了,你十五歲嫁給我,十七歲生的春夏秋冬,生下來三個月,你就離開我們了。”
“你很委屈?”
阿朵抱起燕回還,只這話卻是問的燕崢。
“母后,父皇自是委屈,這些年想你想得悶悶不樂。”燕回還兩隻胳膊環抱阿朵脖頸,被母親抱在懷裡,歡快笑着。
燕崢瞧見兒子眼睛微微發紅,心裡有些心疼,本想着把兒子自己抱來,這下子卻是伸不出手去了。
要說委屈,燕回還自小就沒母親陪伴着,這些年並不鬧騰着,讓祖母和父親傷心。
只那麼大點孩子,哪裡有不想要母親的?
這日夕食,北慶王一大家子一起用的。大巫祝,顧展,燕崢一家,北慶王,幾個人吃了羊肉鍋子。
飯後北慶王對阿朵說道,“阿朵帶着外孫去玩兒會,我們爺們間再聊一會兒,這天色尚早,回帳篷大夥也睡不着。”
“今晚小傢伙跟着我們睡了。”阿朵立即接口。
燕崢擡眼看看阿朵,這個小女人是一點也不體諒他,他看着兒子眼巴巴的小眼神,倒也不能說什麼,況且還有這幾個爺們兒在呢。
北慶王卻是搖頭笑道,“燕皇不能總在北地,不過三兩日,你們就要走了,就這幾晚你還要和我爭外孫,我這老人家也真是可憐。”
“外公您放心好了,等會兒我就回來。”燕回還領會到外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上,立馬做出表態來。
北慶王很滿意,見阿朵母子倆出了帳篷,看向燕崢,“你把孩子教的不錯。”
“燕回還自小失母,在他的養育上,我和我母親,幾乎是各盡了一半職責,就這麼一個孩子,哪裡敢懈怠一點兒?”燕崢微笑回答。
北慶王深吸一口氣,女婿對自家有意見,不放過任何一個話頭。
“你也莫覺得委屈,如今一家團圓,回家去,好好努力,多生出幾個孩兒來纔是正經。眼下有一件事需同你商議,主意最後還是需要你自己定奪。”
北慶王說完看看大巫祝和高山顧展,三個人都看着燕崢。
“可是關於阿朵的記憶?”燕崢問。
“正是,如今是問你,要阿朵恢復所有記憶,還是隻要阿朵再憶起你和她那一段往事?”北慶王問。
燕崢皺起眉頭,臉色難看起來。
在他看來,北慶人無論爲了什麼,這般利用阿朵佈局,讓阿朵半生活得渾渾噩噩,委實是很過分了。
如今還要夥同自己隱瞞阿朵和白啓的那點事情,燕崢心疼起阿朵來,他心裡哪怕明白這些人也是不想再徒增阿朵和他之間的是非。
“都想起來吧,阿朵有權力知道自己的人生,瞭解自己的生活。當年在山海郡,她就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沒了記憶,心底總歸沒個依仗,並不踏實。”燕崢沉聲說道。
顧展看看大巫祝和北慶王,見這兩位老者似乎放下了心底最後一塊大石的模樣,他也很佩服燕崢會做出這樣選擇來。
阿朵和白啓自幼青梅竹馬,期間感情自是深厚無比,他要是燕崢,怕都有可能會做出別個選擇來,畢竟團圓已是不易,何苦節外生枝?
“藥丸我已經配好,燕皇想想是現在給公主使用還是回京城再說?服下藥丸,半個月之內,會有頭疼之感。”顧展說得輕聲輕氣兒,小心翼翼。
燕崢咬牙,自己千疼萬寵的小人兒,沒得讓這幫人如此對待。
他想了想,“把藥丸給我,回京城再說。”眼神卻是不看顧展。
顧展咧咧嘴兒,心裡忍不住爲即將到來的苦難歲月默哀。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公主和白啓之間一直清白。在山神廟遇見那次,白啓受傷,正中其地,這也是陳王一家被全滅的原因。”
燕崢低頭不語,片刻之後,擡起臉來,看向北慶王,“是不是白啓沒受傷,你們也會給他下藥丸?”
北慶王毫不隱瞞的點點頭,“自然是要這麼做,只不過那藥丸有時效性罷了。”
燕崢搖頭冷笑,“有區別嗎?本王難育子嗣,真的不是你們做的手腳?”
北慶王搖頭,“我們有那樣的能力,但是並沒對你下手,你燕家歷來求子艱難,就是燕家男兒皆有此問題。”
北慶王眉頭緊皺,“好在燕回還的母親是我阿朵,不然你就是與別個女子生出兒子,那孩子也會和你有同樣問題。”
燕崢臉色更加難看起來,這個問題將成爲大燕皇室的絕密。
“今日既能同你講明,也就是說,自你的後代起,燕家男兒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北慶王補充說明。
燕崢點點頭,心裡對齊燕阿達的這場算計,倒也釋然了很多。
沒有這場天下大棋,自己就是得了江山,沒有子嗣傳承,燕家在自己這一代絕嗣,他燕崢該有何臉面去見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