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梅林,不過逗留到申時,三十里路趕回,在客棧洗涑完畢,正好用夕食,一晚好睡。
一早起來,燕崢感覺身體舒泰。洗涑完,正自扎頭,多年軍營生活,他習慣私事親爲,梳髮髻自然順手,沒兩下就弄好。
見阿朵對着銅鏡,拿着梳子咬牙切齒,那髮絲一綹綹高低不平,有如狗啃,低笑出聲。
這兩日,阿朵只是一根綢帶把頭髮簡單捆綁。今日這番模樣,原是不會自己梳頭。
“我幫你。”
燕崢拿過阿朵手裡梳子,不過幾下子幫阿朵挽成一個兒郎髮髻。
阿朵一臉崇拜看他,“你真厲害。”
燕崢笑笑不語,心裡明白阿朵多半是被人伺候長大。
今日人馬都不比前日疲乏,騎行速度就快些。
阿朵在馬背上觀景,幾日功夫,早就厭煩,乾脆整個人縮進燕崢大氅裡,閉目養神。
燕崢想起晨時事情,有心試探,“阿朵,你會做什麼?”
阿朵懵懵睜開大眼睛,十幾息之後方回答燕崢,“我會唱歌跳舞玩兒。”
燕崢無語,覺得自己當真多此一舉,眼看見之事還用問嗎?
阿木偷偷掃了一眼阿朵,見她眼神澄澈不似說謊,又轉過頭去。
往前騎行一個時辰,燕崢鳳眼微眯,眼掃兩邊樹林,嘴角冷笑,一個手勢,整個馬隊立刻停下。十侍衛手握刀柄,就說這一路安靜太過,這般纔對勁呢。
“不許把頭鑽出來,不聽話,就認你自生自滅。”燕崢話語不帶喜怒,卻不允人辯駁。
阿朵乖巧呼應,“嗯,我聽話。”她雖嬌憨,卻是敏感,周圍氣場緊張,立馬就有所覺。
四周飛鳥驚起,四處樹林中,不斷有人自樹冠中飛身掠下,向燕崢一行人攻來。
一羣人把燕崢一行圍在中間,三四人圍攻一人佈局,來勢洶洶,很有不請下燕崢項上人頭,誓不罷休之意。
十侍衛被圍攻,來者也皆是一等一高手,無法輕鬆護主,總有敵手衝進保護圈,將刀劍對着燕崢招呼而來。
燕崢不慌不忙,一手摟緊阿朵,一手和對方周旋,有個‘小累贅’燕崢拿下一個,也無非是多用幾招,多費點子力氣。
燕崢敢帶十人入京,自然是這十人之力,足以保證安全。他身份特殊,想要他命那幾位,還不敢派出多大隊伍來誅殺於他。對方不超過五百人,他們十一人都可拿下。
片刻之後,林中一片靜然。
先前還有戰馬嘶鳴,這會子戰馬也都乖乖站立。
燕崢懷裡阿朵澀澀發抖,燕崢輕拍小孩兒脊背,稍加安撫,小女孩兒卻還是‘哇’一聲哭起來,
燕崢無奈,“收拾戰場,我去一邊避避。”
侍衛們立即行動,燕崢打馬到邊上幾百步之遙,馬身背對激戰之地,燕崢大手伸進大氅,扒出一張花臉貓似臉兒來,俯下頭,拿着手帕輕輕擦拭。
“阿朵,你是不是經歷過?”燕崢差不多斷定應是如此,卻還問了。
阿朵吸吸小鼻子,“嗯,好像好多人,要殺我們呢!”
燕崢鳳眼微眯,她說是我們。
他不再說話,只讓阿朵自己冷靜。
心裡卻更肯定阿朵和京城貴人有關,能引起好多人殺之者,必定非富即貴。等閒者沒人會下那般功夫,這年月,請殺手很貴,更別說自己培養死士暗衛。
這一晚,夜宿客棧,阿朵也不再如前幾天那麼懼怕燕崢,燕崢洗涑完回房,看見阿朵早把門栓打開,整個人蓋着被子,只露着一個小腦袋,坐在那裡。
看見燕崢進來,似鬆了精神,躺到裡側。阿朵表現很取悅燕崢,小傢伙信任自己要好過門口值班侍衛。
燕崢拴好門,在牀外側安頓了。
正閉眼休息。聽着身旁阿朵鼻息,知她沒睡,心說“這小孩兒精神得養上兩日,這兩日得控制點自己性子。”
不到半個時辰,阿朵倒是坐起身問旁邊燕崢,“你爲何不點我?”
燕崢噗嗤一聲笑了,睜開鳳眼看着阿朵,“精神大起大落,睡穴被點,很傷精神。你今天很乖,還點你作甚?”
阿朵皺着眉頭,撅着嘴巴,鼓鼓小臉兒,可憐巴巴道“我睡不好,怎麼辦?”
燕崢好笑,感覺帶着阿朵似帶個孩子。
他看着阿朵“那我們就說說話。”
阿朵眼睛亮了,“我倒是真有事情想要問你。”
燕崢也坐起身,倚着牀頭,來了興致,“你說。”
阿朵抿抿脣,大眼睛眨了兩下,“我叫你叔叔,你很生氣?”
燕崢看看阿朵,“倒沒什麼可氣,我今年二十有一,你叫叔叔,按說也可,只我不喜歡。”
阿朵歪着小腦袋,大眼睛裡全是揶揄之色,“那我叫你什麼?總得叫點什麼才方便不是?”
燕崢咧嘴笑了,鳳眼微眯,挑挑眉毛,“那你想叫什麼?”
阿朵嘟嘟小嘴兒,“那叫恩人?你於我總是有恩。”說完還點點小腦袋。
燕崢臉色嚴肅起來,“叫哥哥就好。”
阿朵看着燕崢,臉上玩味也退了,竟比燕崢還一本正經一些,搖搖頭,“哥哥二字,好像不能隨便叫得。”
燕崢倒吸一口氣,心說“這會兒倒是難得明白,這精明程度哪裡還帶着孩童嬌憨?得了,這怕也是那位神秘哥哥所教。”
他緩緩情緒,一臉溫和,“你只是個孩子,叫我一聲哥哥,很合適。”
阿朵皺眉,眼裡更是困惑,直言,“好像不妥。”
燕崢沒了耐性,“扔你出去,叫我哥哥,二者選一,自己看着辦吧。”
阿朵立即嘻嘻笑道,“那還是叫你一聲哥哥好了。”
“爲何又肯叫了?”燕崢笑看阿朵。
小姑娘撇撇嘴兒,“順勢而爲而已,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燕崢點頭,“你讀過書?”
阿朵想想,“應該吧,我覺得以前生活很是舒坦。”
燕崢不再言聲,只道“困了,睡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阿朵鑽進被窩裡,左翻右滾,還是難以入睡。
燕崢只閉着眼睛,不作理會。兩個人聊天,難免聊到阿朵以前生活如何,燕崢不大願意提及這個。
阿朵折騰半個時辰,纔算睡着。燕崢精神放鬆下來,方纔準備入睡,阿朵卻滾出自己被窩。
燕崢迷糊間,正要幫她把被子蓋好。哪知阿朵拽着燕崢被角就滾了進來,燕崢氣惱,擡起胳膊正要把人推出去,小女孩兒舔舔小嘴兒,睡的更熟了。
燕崢無奈轉身,背對阿朵,他十六歲起就有女人,只受不得安寢時身邊有人。
前幾日點阿朵睡穴,她一動不動倒是無礙,這會這樣兒,他心神無法放鬆,沒得睡了。閉眼養神,忍着再一指頭把這小孩兒點過去。
偏偏阿朵不老實,這寒涼冬日裡,被窩裡得一大火爐,有什麼比這更美?她八爪魚一樣貼在燕崢身後,打起微微呼聲。
燕崢心想,“也不知是誰,口口聲聲於理不合了,感情在你這,禮合不合,全看你一張嘴。”
早晨醒來,燕崢察覺到身後小人兒正一點一點往裡面退,也不戳穿她。聽她進了被窩蓋好被子還大喘一口氣,這一夜不得睡只能聽人家呼聲,這鬱氣也就散了。
他坐起身,洗涑打理自己。髮髻都已梳好。
阿朵坐起身,伸着胳膊,大眼無辜強自鎮定看着燕崢。
燕崢挑挑眉“昨晚睡好了?”阿朵點點頭,乖巧迴應,“很好”。
侍衛們一早看見燕崢,明顯比往日要嚴肅幾分,再一看,主子眼睛下,微微發黑。幾人暗自對對眼神,燕崢一個眼刀掃過,十人立馬翻身上馬,心裡多有揣測,卻再不敢表露。
燕崢今日倒沒心思和阿朵說什麼,阿朵也比往日乖順,並不敢如往日般坦然面對燕崢。
侍衛們瞧着,越發肯定這兩人之間有事。
中途休息,昨日值夜兩人,被同伴暗中拷問。兩個只搖頭,“很安靜啊。”
八人中一人道,“這是多喜歡?咱爺就沒和旁人同睡過。”
阿木一手拍在兄弟頭上,“當爺是什麼?一個小孩兒,咱爺不會如此失德。”
大夥點頭,連忙圓場,“倒也是。”
燕崢坐在不遠處,見着手下有人偷瞄他和阿朵,運功細聽,臉色微變,鳳眼微眯,瞳色漸深。
這幾人討論完畢,燕崢冷聲道,“你們幾個,阿木除外,每人罰兩個月薪俸。”
十人裡九人‘哀嚎’就剩阿木一個,膽戰心驚看着九個弟兄,“爺,您還不如罰我呢,回頭哪有我好?”
九人看着阿木,每人都用臉在說,“算你識相。”
燕崢冷笑,“有人找你小腳,罰俸半年。”
九人低頭,再不敢看阿木,阿木無奈,幾個人兩月吃他一個,他銀子夠嗎?
阿朵不解,“咦,他們怎麼了?”
燕崢不答,只拿眼瞧着阿朵。阿朵睜着大眼睛看着燕崢,不得答案不死心。
燕崢隨口道,“他們說快過年了,要趕緊回家。”
阿朵小臉兒立馬垮下來,燕崢皺眉,“阿朵,你要是壓根就沒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