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來的屬實太快。
且不說第五驚沒有防備,縱然是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也難以躲開。
鮮血漫天飛灑,臉上一紅一白二氣閃過。
渾身顫抖的擡頭看向這棺材,臉上全都是驚恐愕然之色:
“什……什麼人?”
“第五驚方纔一口一個黃口小兒這般叫我,如今我就在跟前,你卻不認識了?”
蘇陌翻身而起,自這棺材裡跳了出來。
“你是蘇陌?”
江嵐凝望蘇陌,眉頭緊鎖。
蘇陌這會易容改面,他一時之間倒也認不出來。
蘇陌一笑:
“江副堂主,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我讓你回北川,伱怎麼跑到這雲深不知處來了?”
“……當真是你,你竟然偷襲!?”
江嵐瞠目結舌。
他倒是不驚訝蘇陌會出現在這裡。
畢竟,這人神通廣大,遠非尋常可比,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是理所當然。
可是面對龍門第五驚,他竟然出手偷襲……
憑他的武功和身份,做出這種事情,屬實算得上是不擇手段了。
蘇陌啞然一笑,擺了擺手:
“旁枝末節而已,江副堂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這話的時候,甄小小和魏紫衣也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魏紫衣舉目四望:
“這就是雲深不知處?”
“大概只是一個入口。”
蘇陌說道:
“周遭無人,接下來咱們還需要一個領路之人。”
說話之間,將目光放在了第五驚的身上。
“你……休想。”
第五驚咬牙切齒,冷冷說道:
“我縱然是死……也絕不叫你得逞!!”
“得逞什麼?”
蘇陌表情古怪:
“驚龍會遮遮掩掩,就好似一個害羞的大姑娘一樣,這跟你口中所謂的,大志向,大胸襟,大氣魄,大抱負可不相同。
“如今蘇某撥開雲霧,總算是找到了驚龍會。
“難道第五驚連一點地主之誼都不願意盡嗎?
“還是說,驚龍會當真畏懼蘇某至此,以至於親自登門,都不敢確定能不能將蘇某留在此地?”
第五驚臉色一沉。
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蘇陌纔好。
蘇陌則是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跟你們交手,屬實是累人,好在我早有準備。”
他舉步來到了第五驚的跟前。
第五驚武功非凡,義莊之內幾次出手,肩不動,膀不搖,硬是將江嵐等人給殺了一個大敗虧輸。
然而如今被蘇陌以寒冰烈火掌所傷。
體內陰陽二氣反覆蒸騰,攻城略地之下,現如今也是半點動彈不得。
全身內力全都用來壓制體內傷勢,稍有不慎,就得命喪當場。
此時眼瞅着蘇陌走過來,忍不住喝道:
“你要作甚?”
“給你療傷啊。”
蘇陌笑着說道:
“你們驚龍會是小人行徑,蘇某卻是正兒八經的正人君子。
“難道你還擔心,我趁你傷重,殺你不成?
“我豈會如此趁人之危?”
第五驚給他說的都有點不會了。
聽他這話,好像自己身上這傷,跟他就沒有半點關係一樣。
說什麼療傷,他更是一個字都不信。
可惜身形動彈不了,只能看着蘇陌蹲在他的跟前,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包藥。
下一刻,蘇陌環顧四周,最後嘆了口氣:
“這藥吧,最好是能夠和水服下。
“可偏生這附近,且不說水了,連童子尿都沒有一碗。
“第五驚稍微忍忍,直接嚥下去吧。”
“你……你休想!!”
第五驚牙關緊咬,心中卻是抱定了念頭,不管蘇陌要給自己吃的是什麼東西,自己都絕對不能吃。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然後就聽到江嵐低聲說道:
“童子尿,也未必沒有,我也憋了好幾天了……”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全都看向江嵐。
江嵐老臉一紅:
“怎麼?我自尊自愛不行嗎?”
“分明是沒人愛……按道理來講,你這年歲,都該當爺爺了吧?
“結果,童子?”
蘇陌眉頭輕輕一挑,不過看了第五驚一眼之後:
“童子尿入藥,藥效應該更好……”
第五驚整個人都麻了。
看蘇陌這模樣,這話好似不是隨便說說……
他是真的能夠做出來,讓江嵐用童子尿和藥給自己吃的事情。
這東西……只要想想就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受到了玷污。
更別說往身上沾了……
那豈非是生不如死?
當機立斷:
“我吃!”
這一刻,哪怕蘇陌給他吃的是穿腸毒藥,他也痛快至極。
唯有一節,他只後悔沒把這江嵐提前弄死。
蘇陌點了點頭:
“那你張嘴。”
第五驚趕緊張嘴,眼神還小心翼翼的瞅着這江嵐。
生怕這廝趁着自己不注意,跑過來尿自己一臉。
江嵐更氣:
“我不會隨處撒尿!!”
第五驚的眼睛裡,滿是不信。
一個已經到了這個年齡,還恬不知恥聲稱自己是童子的傢伙,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幹不出來的。
江嵐長嘆一聲,感嘆人心不古。
自己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怎麼好似這名聲都毀了?
蘇陌這邊則小心翼翼打開這藥包,一點一點的倒進了第五驚的嘴裡。
爭取不漏分毫。
第五驚強忍羞辱,將這藥粉全都吃了進去。
口中一片苦澀。
蘇陌看了看這藥包,也沒有亂扔,疊好之後,塞進了懷裡,順勢又拿出了一個小瓷瓶。
“這個是療傷的丹藥。”
“??”
吃了藥之後的第五驚有點蒙圈:
“那剛纔那個是?”
“那個是失魂引,你不用放在心上,對你沒有害處的。”
蘇陌從瓷瓶裡倒出了一枚丹藥,又塞進了第五驚的口中:
“這一枚吃下去,是真的可以幫你療傷。
“此後踏入雲深不知處,還需得第五驚幫忙運籌。
“終究不好拖着這重傷之軀,爲我奔忙……”
第五驚眉頭緊鎖,感覺蘇陌這話都不挨着。
一旦進入了雲深不知處之後,我豈會爲你奔忙?
只是這念頭至此,他忽然感覺腦子裡,一陣迷迷糊糊。
明明現如今,身在此地,卻又有一種微妙的感覺,讓他以爲,自己似乎現身雲端。
搖搖飄飄,懵懵懂懂。
心裡還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腦子已經越來越迷糊。
蘇陌開口說話,聲音就好像是從天邊傳來的一樣。
並且聲音似乎越來越大,每一個字都落在自己的心尖上,如同刀刻斧鑿一般,印在其中,難以更改。
“你……給我吃的……到底……是……是什麼……”
第五驚艱難開口詢問。
蘇陌倒是有些驚訝:
“第五驚到現在還能夠維持一定的神智,果然非同小可。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藥,幹吃的情況下,效果不是特別明顯。
“恩,我說話你聽着……
“這一趟,你離開了雲深不知處之後,發現驚龍會內,其實有叛徒……”
“驚龍會……有……叛徒?”
第五驚眸子裡徹底迷惘,輕輕點頭,聲音斬釘截鐵:
“對,驚龍會內有叛徒!險惡至極!!”
“此人妄想顛覆驚龍會,暗中蓄謀,被你發現些許端倪。
“但是你想要找到這叛徒,卻極爲困難。
“驚龍會的諸位驚皇,你全都認識。
“哪一個都不像是叛徒。
“你不敢貿然行動,否則的話,一則會傷了兄弟義氣,二則一不小心,也會打草驚蛇。”
蘇陌循序善誘。
第五驚連連點頭:
“正是這個道理。”
“因此,你求到了咱們的身上。”
蘇陌伸手指了指自己:
“在下吳道憂,與你相識多年,你素來視我如知己。
“更知道我手段非凡,定然能夠助你找到這叛徒。”
“吳兄弟!!”
第五驚看向蘇陌,沉聲開口:
“驚龍會數百年基業,不能被這叛徒毀於一旦,還請吳兄幫我!!”
“這是自然。”
蘇陌連連點頭:
“雲深不知處素來不讓外人進入,但是你身爲第五驚,自然有這個本事,請咱們過來做客。
“但……既然府上做客,自然不可貿然行動,於查探叛徒之事,多有不便。”
“這方面,自然有我幫忙奔走。”
第五驚連忙說道:
“吳兄但有吩咐,絕無不從。”
“那就好。”
蘇陌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魏紫衣和甄小小,笑着說道:
“這兩位,一位是我的紅顏知己,一位是我的妹妹。”
“見過二位。”
第五驚趴在地上抱了抱拳。
魏紫衣還了一禮,甄小小則揉着肚子,滿臉的愁苦之相。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
蘇陌說道:
“此行你途中遇到了強敵,不小心被他打傷,好在如今傷勢已無大礙,不必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
第五驚連連點頭:
“江湖行走,受傷本就是常事。”
“好。”
蘇陌一笑:“這就好。”
江嵐在一邊看的瞠目結舌:
“你……你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過家家嗎?”
蘇陌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第五驚的眸子裡,則是逐漸褪去了迷惘之色,長長的出了口氣:
“吳賢弟,老哥屬實是不中用了,竟然被人打傷……你來扶我一把,雖然傷勢已無大礙,卻終究有些行動不便。”
“理所當然之事。”
蘇陌伸手將這第五驚從地上攙扶起來,笑着說道:
“老哥,事不宜遲,驚龍會的事情可是萬萬不能耽誤的。
“咱們這就進去吧。”
“好。”
第五驚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囑咐一句:
“賢弟,踏入其內,你便在我的府上住下。
“第一驚幾乎不會過問我們帶進來的人,都由咱們自己處置。
“可若是隨意行走,只怕會引起誤會。
“這內中高手極多,一不小心,就可能招來大禍。”
“我自然理會得。”
蘇陌點了點頭。
“那就好。”
第五驚這才放下心來,卻又嘆了口氣,看向了雲深不知處,沉聲說道:
“如今是風雨飄搖之際,先有江湖盟橫空出世,這蘇陌……嘿,當真可惡。
“好在老三已經有了應對之策,這人如今算是入了彀中,倒是不足爲慮。
“可是,北川的御前道也來到了西州……
“顯然是打算趁着驚龍會和江湖盟這一場亂子,亂入其中,奪我基業。
“這幫人狼子野心,雖然自號微臣,實則……根本就是道主自己想要當皇帝。
“如今驚龍會內,又有叛徒。
“非要說的話……着實是腹背受敵,內憂外患。
“這一趟,可就全都有賴於吳賢弟了。”
“老哥放心就是……”
蘇陌隨口問道:
“不過,這蘇盟主是如何入彀的?”
“這……”
第五驚有些猶豫,最後灑然一笑:
“實不相瞞,老哥我也不知道啊。”
“恩?”
蘇陌看向第五驚,表情有些愕然。
“這可不是虛妄之言。”
第五驚連聲說道:
“老三做事從來古里古怪,遮遮掩掩。
“不到關鍵時刻,他絕不會展現出自己的目的。
“此人從小博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擅長推演天數,夜觀星辰以知天下。
“天地四方,條條框框,所有道理,都在此人腦海之中。
“這數十年來,若非是他獨留東荒,專門在我驚龍會內圖謀大事……驚龍會恐怕早就不是如今這番景象了。
“如今他說這蘇陌不足爲慮,這蘇陌,就必然不足爲慮了。”
“……”
這算什麼?
盲目崇拜?
回頭東門庸這老頭,挖個坑將你們跟我一起,全都埋了,估計你們都覺得,這廝還會留下一根繩子,讓你們往外爬吧?
蘇陌發現,自己倒是小看了東門庸在這些驚龍會之人眼中的形象了。
而一邊的江嵐,眼瞅着這兩個人相談甚歡,好像當真相識多年一般。
一時之間就有一股子涼氣,從尾椎骨,直接衝到了頂樑門。
蘇陌給第五驚,到底吃了什麼東西?
怎麼會強行改變了第五驚對於周圍一切的認知?
竟然真的認爲他是那個什麼所謂的,吳賢弟?
蘇陌方纔還自己承認了身份。
這會怎麼……就好像剛纔發生的事情,全都不存在一樣?
他忽然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蘇陌。
這人手段絕不僅僅侷限於武功。
更是警惕回憶,不知道自己被這蘇陌抓住的這一段時間裡,有沒有吃過這種東西。
自己的腦子裡,有沒有被他強行改變的某些認知?
只是這會,他一個字都不敢說。
本以爲蘇陌來到這雲深不知處,別的不說,必然是要大殺一場。
可現如今看來……他還有不同的選擇。
而此時,他就聽到蘇陌說道:
“說來對於這位龍門第三驚,小弟也算是久有耳聞。
“只可惜,小弟出道江湖以來,他就已經不在西州。
“近幾年方纔得返……卻又無緣一面。
“不知道老哥能不能找個機會,給我引薦一番?”
第五驚哈哈大笑:
“這都是小事,到時候我帶你去找老三一起喝酒。”
“好。”
蘇陌微微一笑,眸子裡的殺氣暗藏。
以失魂引對付第五驚,主要是需要順利的進入雲深不知處。
同時也是需要稍微隱藏一下身份,不要輕易暴露。
他要在這雲深不知處內,做一些手腳。
爭取在自己身份暴露之後,可以不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手段倒也簡單……
當時淬心觀那座島上,用的水魂之陣,正合一用。
而且,這事還不需要他自己來佈置,只需要讓第五驚幫忙跑跑腿就行。
日子他已經選好了。
六月十五,羣驚匯聚。
正可以將他們,一舉殲滅。
但是,還有一節……就是這東門庸。
無論如何,此人他都必須要好好找到,親手打死,方纔能夠放下心來。
此一路往裡,第五驚一邊走,一邊跟蘇陌講解這雲深不知處。
此地具體在什麼地方,就算是第五驚都不知道。
放眼整個驚龍會,唯一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的,恐怕只有創立這雲深不知處之人。
就算是當代第一驚,對此地的真相也不明瞭。
因爲他進出之時,也得乘坐棺材。
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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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不知處雖然處處雲霧繚繞,但也並非伸手不見五指。
關鍵之所,皆有障礙,不得貿然踏入。
這一則是擔心發生危險,雲霧之下,可能就是萬丈懸崖,也可能是深澗險坑。
當然,也有一些禁地。
於此中行走,需要按照鈴聲而行。
遠處方向不可辯,但是於各處都有風鈴。
此處常年雲霧積累,風自然是不多的,否則的話,早就給吹散了。
所以這風鈴聲雖有,卻並不吵嚷。
正可以作爲引路之用。
而最關鍵的是,這雲霧之中所隱藏的高手。
除了他們棺材落地之處外,整個雲深不知處並不設立關隘。
但是高手盡數隱藏在雲霧深處。
稍有絲毫風吹草動,他們就會從迷霧之中殺出。
有驚龍會弟子戲言,誰也不知道第二驚的箱子裡,到底藏了多少錢。也絕對不會有人知道,這雲深不知處的雲霧深處,到底藏了多少人。
第五驚告訴蘇陌,驚龍會培養的精英高手,除了鎮守各處分舵的人馬之外。
其他的都在這雲深不知處。
粗粗估算,至少也得有幾萬之衆。
這人數其實算不得多,但不貴多卻貴精。
這批人將整個雲深不知處打造的宛如鐵通一般,且不說天下間無人能夠尋得雲深不知處的門路。
縱然是有人闖了進來,有這些人在,來者也是插翅難飛!
蘇陌一邊點頭,一邊隨手落子,於這周圍開始佈置水魂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