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又於海上航行數日。
這一段時間之內,楊小云已經將斗轉星移瞭然於胸。
手癢難耐之下,總想找人嘗試嘗試招式。
而小司徒和魏紫衣兩個,則是將移玄神功第一重基本掌握。
讓楊小云大爲驚異這兩個人的資質,全然不在自己之下。
當時她這第一重練成,還是自那玉家族地折返落霞城的路上,用了不少的功夫,這才成就。
小司徒和魏紫衣,卻在短短時間之內,就已經達到了此等境界。
讓楊小云很是讚歎。
蘇陌則笑着說道:
“她們二人進境快,是因爲她們如今的武功,比那時的你要高。
“又有你我在側,隨時斧正。
“免去了不少的彎路。
“若是不快,反倒離奇。”
楊小云聞言,也覺得有道理。
然後就興致勃勃的繼續修行去了。
若是按照這個套路,恐怕他們會一路修行,一直到抵達武神殿爲止。
卻沒想到,中途的一次停靠,卻是出了一點岔子。
這一次停靠的並非是有城鎮的島嶼。
而是一座荒島。
如今一路行來,大事小事,蘇陌都交給了宋元龍,讓他自己酌情處理。
停靠荒島,也是自地圖來看,再往武神殿那邊,恐怕已經沒有島嶼可以停靠。
往前兇險難測,自然是得有備無患。
畢竟三百多艘大船,可不是小數目。
人吃馬嚼,行軍第一要便是糧草。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倘若補給不夠,那就廢了。
因此這一趟宋元龍幾乎是逢島必停,有人的就上去買東西,補充給養,沒人的就上去打些野味,蒐羅淡水。
當然也無需衆人全都一起行動。
否則的話,這三百餘艘大船上的弟子,呼呼喝喝,一擁而上,山都能給他薅禿了。
而這一趟登島的,就是早就已經按捺不住船上寂寞的那些南海高手。
有明月道長,雷震鳴等人引領,倒也不擔心他們會出什麼問題。
卻沒想到,一等就是三個時辰。
這百餘號人,竟然是一去不回。
一百多人,扔水裡那都不是聽響那麼簡單了。
怎麼可能半點動靜都沒有?
宋元龍猶豫再三,又找來了石勝天,章荃,顧青松和王帥,以及四海龍頭等人商量對策。
應該再派人去找,還是直接稟報蘇陌?
最後衆人都主張,先不要去打擾蘇陌和夫人們閉關。
還是派人再探,爲了保險起見,這一趟由顧青松親自率領五百人手登島。
石勝天隨行壓陣。
若有不諧,以響箭爲號,當傾巢而出,圍剿敵手。
然而這幫人又去了一個時辰。
不見響箭號令,也沒有人回來稟報訊息。
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是音訊全無,宋元龍等人終於按捺不住,硬着頭皮來找到了蘇陌。
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明了一番。
末了宋元龍單膝跪地:
“總鏢頭,屬下未曾及時稟明情況,累的離部弟兄以及南海諸位豪俠可能身陷險境,還請總鏢頭降罪。”
蘇陌啞然一笑,擺了擺手:
“這才幾日功夫,怎麼就染上龍王殿那一套了?
“快起來吧。
“先前是我告訴你,行船之時,船上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給你來處理。
“你未有不當之舉,何須降罪?”
頭前南海高手入島,乃是尋常操作。
他們經久不歸,確實古怪,其後着五倍人數,又有身經百戰的顧青松,以及南海武尊石勝天帶領。
按道理來說,不管這島上有什麼古怪,至此都應該有個影子纔對。
這一番舉措,也沒有毛病。
畢竟不能遇到什麼事情,都趕緊去找總鏢頭,去找殿主,找少盟主……
都不是小孩子了,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去找家長。
哪有這樣的?
蘇陌渾身是鐵,也經不住這麼折騰。
而一直到這五百人也沒了動靜,這纔來找蘇陌。
屬於算是自己努力也無法解決了,沒有繼續派人上去,算是及時止損,反而可以說是應對得當,可以褒獎幾句。
當然,這會功夫也顧不上這些了。
蘇陌和楊小云,魏紫衣,小司徒四個人自房間之內出來。
來到甲板上,探目觀望這島嶼。
島嶼平平無奇,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如今天氣已經入秋,島上林深茂密,樹葉枯黃,也算是別有一番景緻。
四海龍頭,章荃,王帥等人都在。
一看到蘇陌出來,王帥當即單膝跪地:
“殿主,請準屬下帶領千人弟子登島,解救顧掌令!”
“莫急。”
蘇陌微微擺手:“這島上恐怕有些玄虛,人多未必有用。倘若連你也失陷其中,咱們這邊可沒有擅長排兵佈陣之人。你便留在此地壓陣,整合隊形,以防禦爲主。”
“……是,屬下領命!”
王帥雖然不甘心,然而蘇陌既然有命令傳下,便只能老老實實的答應下來。
說完之後,卻忍不住問道:
“那殿主……何人登島?”
“本座親自上島一探。”
蘇陌微微一笑。
王帥一愣,連忙說道:
“殿主不可啊!”
四海龍頭也是連連勸誡:
“殿主萬金之軀,切不可以身犯險。”
“少盟主,他們言之有理,不如便讓妾身代爲一行?”
章荃也在一邊開口。
蘇陌一陣無語:
“行了行了,都住口。
“你們是自問武功比本座高?還是智計在本座之上?”
“這……”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武功智計,全都距離蘇陌十萬八千里。
“武功強如石勝天,登島之後也是連個屁都沒有。
“前前後後,加上顧青松帶着的那五百人,一共六百多人在島上,卻連個浪花都不見。
“可見人數沒有意義……武功不如石勝天的,登島也是白送。
“你們去了又有什麼用?”
蘇陌聲音漸冷。
四海龍頭,王帥等人紛紛跪下:
“是屬下無用,無法爲殿主分憂。”
蘇陌擺了擺手:
“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只是你們常說,本座一人身系龍王殿安危。
“那陷入島上的那些,難道便不是我龍王殿弟子?
“審時度勢,根據現有的情況推論,不難得出結果,卻始終爲身份所迷,此風不可漲。
“更不是藉此阻止本座行事的藉口,望爾等謹記於心。”
“是。”
四海龍頭還有王帥等人,聽到這番話,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四海龍頭中,周素則開口說道:
“既如此,那懇請殿主帶上咱們四個。
“王帥坐鎮指揮,咱們四個則須得隨行在殿主身旁。”
“嗯,這倒是可以。”
蘇陌點了點頭:“好了,事不宜遲,拖得越久,他們越危險……”
眼看蘇陌要走,楊小云趕緊主動請纓,魏紫衣和小司徒也是連連招手。
她們這一段時日,房間都不許出,天天閉關修煉,都快練麻了,總想找人試試手,這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哪裡願意錯過?
蘇陌對旁人尚且還能端起少盟主,或者是龍王殿殿主的架子。
對她們卻是沒轍。
不過應付起來,倒也輕鬆自如。
最後讓楊小云和小司徒跟着,魏紫衣留在船上鎮守。
魏紫衣雖然不滿,但是聽蘇陌說,留她在船上是爲了以防萬一。
若是對方這一番是調虎離山,萬一侵入大船,有王帥他們統籌抵擋,魏紫衣則可以率領白虎迎敵。
說不得還得她帶人解救。
白虎畢竟兇悍,旁人難以管束。
但是魏紫衣不同,初見之時,白虎對她就極爲親暱。
所以非她不可。
軟言哄騙兩句,魏紫衣就老老實實的答應留在船上。
別的她倒是不在意,一想到有機會能夠解救神通廣大的蘇老魔,倒是滿心期待。
蘇陌眼見於此,趕緊又點了甄小小的卯,一行人這才趕緊出發,生怕魏紫衣反悔。
匆忙之間,就連石城都沒帶。
實則不帶着魏紫衣,除了上面的理由之外。
更是擔心她體內陰陽二氣再生變故。
雖然目前來看,一切正常,但是蘇陌考慮,再過兩日,親自驗證一番。
若是真有什麼兇險,還能及時處理。
可是這島上既有玄虛,卻不是驗證此事的機會,真有生死之戰,哪能由着她在這胡鬧,稍微不小心,真的出了什麼事,那蘇陌可悔之晚矣。
前一次帶着她前往餘生島的教訓,實在是讓蘇陌至今想來,仍舊心有餘悸。
話不多說,幾個人都是高手。
縱身而起,直奔島內而去。
伴隨着甄小小躍起落下的轟隆巨響,不過片刻就已經闖入了林木之中。
腳下落葉深沉,耳畔風聲漸冷。
周遭全無痕跡。
不過衆人目光一掃,便已經看到龍王殿的獨門印記被鐫刻在樹上。
顯然是顧青松自此走過,爲了防止自己出了意外,後來人尋找不到,這才留下線索。
當即循着印記找去。
不一刻的功夫,已經深入林中不知幾許。
正要往前再走,小司徒忽然一抽鼻子:
“蘇大哥……林中有毒。”
林中有毒?
蘇陌一愣,抽着鼻子聞了聞,卻沒有聞到什麼藥味。
唯有樹木的氣息。
環顧身邊,四海龍頭,甄小小,以及楊小云也是滿臉迷茫。
不過既然小司徒說有毒,那就必然有毒。
蘇陌當即着令:
“閉氣!”
小司徒則自懷中取出了幾枚避毒丹,讓衆人服下。
這纔開口說道:
“這毒不強,卻極爲隱蔽。
“味道與樹木清香相同,仔細分辨卻又濃郁三分。
“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含笑花’。
“此花香氣,就是毒。
“初時中毒,難有所查。
“持續吸食此毒一炷香的時間,方纔會顯現威力。
“到時候便是手軟腳軟,難以動彈……
“任憑你有千般神功,萬般手段,也施展不得了。”
“原來如此。”
蘇陌恍然大悟:“這便是他們爲何登島卻不離去的理由了。卻不知道,這花究竟是人爲,還是天然?”
“必然是人爲。”
小司徒笑道:
“含笑花喜陰寒潮溼之所,多見於沼澤荒地。
“一株兩株對人也沒有太多害處。
“但如果是一片花海,貿然踏足其中,便會幻象無窮,致死含笑,因此得名。
“因此,自習性而言,這花不應該出現在這林子裡。
“另外,如今已經是深秋。
“樹葉都已經枯黃,這花盛開於春夏兩季,待得秋時,已經枯萎落種,難現威能。須得經過一秋破土,一冬長莖,待等明年春暖,方纔開花。
“所以……如今在這裡聞到了含笑花的味道,只能說是人爲留下了花毒。”
一番話說完之後,四海龍頭頓時大爲佩服。
“司徒姑娘博文多學,可比某個酸秀才強了不知道多少倍,老夫佩服。”
岑北患抱拳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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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七一甩判官筆,瞪了岑北患一眼:
“招你惹你了?”
小司徒見此不禁一笑,低聲說道:
“這沒什麼的……我自幼就將醫經毒譜倒背如流。
“八歲的時候,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矇住雙眼去分辨天下各種毒物。
“倒是辛苦了家中長輩。”
周素聞言有些奇怪:
“蒙着你的雙壓,讓你分辨毒物,怎麼會辛苦你家中長輩?”
“因爲我自小雙腿有疾無法動彈。
“所以那一個月的時間,家中長輩輪流爲我尋找毒物讓我分辨,我端坐不動,他們卻是跑斷了腿。”
小司徒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下意識的看了蘇陌一眼。
四海龍頭聽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看小司徒的腿。
卻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這多虧了蘇大哥幫我,爲我甘冒奇險,這才讓我有了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小司徒看出他們心中疑惑,這才連忙開口。
四海龍頭恍然大悟。
這才明白,爲何自家殿主已經有了妻室,這位司徒姑娘,還這般芳心暗許。
原來這當中還有這許多淵源。
彼此對視一眼,態度越發恭敬。
且不說小司徒本身能耐就讓他們佩服,就說她跟蘇陌這關係,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又多了一位殿主夫人。
又哪裡敢怠慢?
而衆人說話之時,腳步也未曾停下。
到得此時,蘇陌忽然頓足,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說……你們當中,可有人識得陣法?”
楊小云眨了眨眼睛,甄小小揮舞了一下獨腳銅人。
楊小云善於爭鬥,甄小小善於拆家。
唯有小司徒精通陣法,可不等開口文七就已經踏前一步:
“屬下有所涉獵。”
小司徒想了想,沒吭聲……
“那你就沒看出來……咱們現在已經被這陣法給困住了嗎?”
蘇陌滿臉無奈的看了文七一眼。
文七一愣,連忙環顧四周:
“哎呀哎呀,方纔被二夫人的本事驚住……倒是未曾注意此節,文七該死。”
“你是挺該死的。”
蘇陌臉色嘴角一抽。
文七嚇了一跳,他說自己該死,是自責也是表態。
卻沒想到蘇陌竟然真的說自己該死。
當即趕緊跪下,誠惶誠恐:
“殿主恕罪。”
蘇陌瞪了文七一眼,又偷眼看了看小司徒,這才嘆了口氣:
“起來吧,饒你不死。
“不過你若是看不出這陣法的奧妙,那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謝殿主開恩。”
文七大大的鬆了口氣,感覺蘇陌可能就是這麼一說。
畢竟只要看出這陣法,該死也不用死了。
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觸犯了蘇陌?
以至於讓他龍顏大怒?
不過這會卻是不敢多說,小心觀摩陣法究竟,又看了看地面,忽然飛身而起,摘取了一節樹枝。
兩掌運力攪斷,變作一節一節。
他掌中拿滿樹枝,一甩手,一節便已經扔了出去。
略作觀摩,微微點頭。
當即分八個方向,將這樹枝扔出。
片刻之後,便已經恍然:
“殿主,困住咱們的乃是一門以八卦爲基礎的迷陣之中。
“佈陣之人,應該只是不想爲人驚擾。
“所以,主要以困人爲主。
“再有二……”
話音至此,他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蘇陌爲什麼方纔要給自己降罪。
二夫人云雲,不過是方纔心中設想。
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還險些說了兩次。
如今殿主跟小司徒之間,明顯還沒有成親,自己這般出口,殿主自然不願。
另外……大夫人還在眼前呢。
自己這般說話,大夫人豈能願意?
如今一想,果不其然,當真就是死罪啊!
殿主這般說法,甚至還是救了自己的命。
畢竟得罪殿主不怕,要是得罪了殿主夫人,那纔是取死有道!
一時之間心中倒是好生感激。
當下硬生生將‘夫人’兩個字給嚥了回去:
“再有司徒姑娘方纔所言的含笑花,料想居住於此的人,是不想有人登島打擾。”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既然堪破此陣真相,你可能帶着咱們尋找路徑?”
“這自然不難。”
文七聞言,當即一笑,站起身來:
“請殿主隨我來。”
他說話之間,前頭帶路。
蘇陌等人這纔跟上。
小司徒默默走在蘇陌身後,有些黯然神傷。
卻覺得掌中一暖,一愣之下再擡頭,就看到了楊小云。
她輕輕地捏了捏小司徒的手,小司徒不禁臉色一紅,卻又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楊小云輕輕一嘆,忍不住白了蘇陌的背影一眼,低聲嘟囔:“木頭。”
“啊?”
蘇陌聽她開口,卻不明所以,忍不住回頭看了楊小云一眼。
“沒事。”
楊小云搖了搖頭,拉着小司徒,不想理他。
“???”
蘇陌不禁滿臉莫名。
而有了文七引領,道路果然不見覆雜,往前不一刻,就見到有人斜靠樹身,打坐調息。
聽得腳步聲響起,這才趕緊睜開雙眼,隨手拿住了身邊兵器,起身就要拼命。
結果一擡眼,看到蘇陌等人,不禁一愣,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