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無數買到了書的讀書人也都沉浸在書中,時間流逝,夜降臨,程頤府邸來了幾位客人。
“師孃,老師可好?”
“氣色倒好,可是他一天沒吃東西,都窩在書房看段海峰的那本《論語正義》,怎麼勸也沒用,我就想不通,這書有那麼大魔力,還能當飯吃?”婦人笑着搖頭,眼裡有一絲擔憂。
楊時遊酢謝良佐呂大臨對視一眼,眼裡都有着苦笑,段海峰寫的東西,只要是與武道有關,與學術相關的,哪一個不是重磅炸彈,哪一次不讓他們揪心,別說程頤,就他們看了今天出世的《論語正義》後也食之無味。
“師孃,我們去看看老師”
“也好,學問上的東西,只有你們和他說得上話,嗯,稍等,把食盒帶過去。”
“是”
沒多久,楊時遊酢呂大臨謝良佐四人走向一個院子,院內一處書房,一燈如豆,燈旁老人躺在睡椅上彷彿睡着了一樣,他旁邊放着一本很新的線裝書。
“老師”
楊時四人輕叫。程頤微微睜開眼:“進來吧”
“老師,我聽說你一天沒進食了,還是吃點東西吧。”楊時將手中的食盒放下。程頤不置可否,淡淡道:“都看了?”
“嗯。”
楊時四人自然知道程頤問的是什麼。
“老師,這本論語正義,我雖然只看了連二成都不到,可看得出從學術上來講,此書的價值之高,《論語》註疏之中,不作二人想,即便與三大主編版的《論語正義》比,也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楊時說到這裡心中很是感慨。一本一萬字左右的《論語》,在被自己和程頤等人,劉琴秦仙傲等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注。本來在他想來,沒什麼可寫了。
可是段海峰不僅寫了,而且寫得……
不說那些考據,訓詁,義理。分析……的繁複嚴密,就說裡面新的註解,就多得讓楊時震憾。
程頤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段海峰的能力,若以前還有人懷疑,但此書一出,顯露無疑,此人無論他將來如何做,青史必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學術價值高,但某些地方……”楊時遲疑着。
程頤眼睛一亮:“這次來,不是爲段海峰歌功頌德的。有什麼想法別蹩在心裡,都說說吧。”
遊酢謝良佐楊時呂大臨對視一眼。
“老師,這段海峰是故意弄得複雜繁蕪,倘若照他這樣讀書,一本《論語》便要讀一輩子,尚且未必能得真意,哪裡還用讀其他書?”
“嗯。他這本書中看似考據遍地,處處求合理,處處求索本源,實則走了歪路。故意將人引入歧途,此子可恨”
“聖人之意被他這麼一解,已是支離破碎,此人寫《論語正義》並非爲揚天地正氣。實爲明褒暗貶。”
“此人用新體例寫書,只能矇蔽不明真相的人,看似嚴謹,實則歪曲聖人真意,當真可惡”
……
四人一個個接連說道,一連說了十多條。才住嘴不說,眼睛都看着程頤。
程頤沉默片刻,微微一嘆,臉上有些落寞悲涼之意。
“段海峰之才,天下少有,可惜……這天下百姓有難了”程頤聲音悲沉而寂寥,“經書上說世有三時代,佛陀入滅後有正法五百年,相法一千年,而後是末法時期,我讀此經時一直不以爲然,如今看了段海峰的《論語正義》始知經中所言不假。”
“末法時代魔強法弱,魔王一天比一天擴大,佛的勢力一天比一天縮小,至而魔坐蓮花以說法,妖爲羅漢菩薩,真作假時假亦真,無人能分魔佛,天地物慾橫流,人們醉生夢死,妖魔鬼怪橫行於世,看似繁華,實則墮落,天地至此靈氣大失,修行不再。”
“我聽經中說,此魔從天外天而來,是來毀滅世界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等之道在存天理,滅人慾,魔反其道而行之,在滅天理,揚人慾,以五色惑之,以六味誘之,以權色光財……七邪九欲,助長天地邪氣,邪氣升,正氣少,魔力長,佛力哀。”
“段海峰此子,當爲天地第一魔王。”
“秦仙傲此子,爲第二魔王。”
“秦顯豪爲第三”
……
“舍此三人外,天地間還有着無數妖精鬼怪助長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性本善1萬分,而性本惡卻是4萬分,是以我寫《論語集註》抵不過劉琴的《論語集註》,更比不過秦仙傲等人的《論語正義》,更比不過段海峰《論語正義》,非我無能,而是道比不過魔,道是創造,是建設,如一棟房子,如一花一草,成長,建造起來何其之不易,然其摧毀,只需一把火,這火便是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慾是無窮的。”
“昔日屈原說世人皆醉我獨醒,這醒有時也是痛苦的。”
程頤說到這臉色更加落寞悲涼。
楊時四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着驚駭。
末法時代來臨,段海峰秦仙傲秦顯豪等人都是魔?都是來毀滅世界的天外之魔,他們可是知道程頤修養過人,從來都是好脾氣的,不然也不會獲得這麼多的擁戴,像這樣口頭上進行人身攻擊,還是第一次。
“老師,你還是先吃點東西,這滅魔存道的事,急不來,這天下清醒者不多,我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楊時沉聲道。
遊酢也說道:“老師,中立說得對,天下百姓都是愚昧的,此魔我們若不阻止,您老人家若不擔重任,誰擔,誰來阻止他?”
程頤微微點頭,揭開食盒。
與此同時。
司馬光將看了三成的新《論語正義》放在桌上。
“康兒,你怎麼看?”司馬光看着旁邊安坐的司馬康,這一次不限購,司馬光在看《論語正義》時,司馬康也在看,兩人看了一天,也都看了近三成的內容,已經能夠評價一本書了。
“厲害,很厲害”
司馬康眼裡閃着光。
“我一直知道這段海峰絕不可小覷,我以爲這一次他還是能夠寫一些新意出來的,可是……”司馬康沉聲道,“可是這不是一些新意,而是狂風暴雨,山洪決堤,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因爲受世界大潮流所引響,很多高產作物,西方的一些有利於提高生產力的工具,進入明清,再加之千年以來水利設備越發完善,明清總體生產力是越來越高的,因此,明清時期的讀書人有某些時候是比宋朝要更多,知識眼界也更寬。
讀書人更多,知識更多,教育條件更好,造成明清時期看似學問界不行,實則是有不少真正的牛人的,與明清相比,後世就更不用說了,明清,再加後世對《論語》的研究。
這造成的結果是很震憾的。
“父親,此人當爲大理第一人,其才華不亞於秦仙傲。”司馬康道。
司馬光點了下頭。
“何止大理第一人,光從《論語正義》上看,秦仙傲也被他比下去了,他……”司馬光眉一挑,眼裡似乎閃過一絲精光,“他說不準還是天下第一人此人人皆稱之爲顛覆魔王,被稱爲魔王,雖然是貶義,但何嘗也不是讚歎?好了,你繼續。”
“父親,段海峰的才華不用說,可是他此書,我只看到他炫耀才華,卻沒看到他有自己真正的思想,似乎這是一大缺點。”
“哦?”司馬光眉一動,“你真認爲他沒自己真正的思想?”
“這……康兒愚鈍。”司馬康道。
司馬光微微一嘆:“康兒,這論語我也讀了不下千遍,能背得滾瓜爛熟,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深入骨子裡,可是……可是我從沒想過這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還能像這樣解釋。”
司馬康微微低頭,心中也是無限感慨,他學《論語》師從家學,《論語》造詣也算是天下屬一屬二的,可是看了段海峰的才知道,自己懂得多少渺小。
論語中開篇第一句話,簡簡單單的學而時習之,這麼一整句話,三本書中各有解釋,特別是段海峰的,可以說,把三人對學而時習之這一整句話的註釋內容合在一起,都能寫一本書。
“解釋是多,可多了,便亂了,這便是他的用意,他的思想並不在於註解聖人言,而在於注毀聖人言。”
“而這便是顛覆”
“這個顛覆魔王,不僅是顛覆性本問題,不僅是顛覆氣理問題,更是一切”
“我本以爲,這一次《論語》註解,他不可能顛覆,只是沒想到,他不僅顛覆,而且還是用這種手段來顛覆”司馬光胸口起伏,眼中精光閃閃。
對段海峰這樣將《論語》誇上天的顛覆方式,司馬光是既佩服,又憤怒甚至無奈。
“這一次三本書,劉琴,三大主編,再加這段海峰,將好好一本《論語》……”司馬光長聲嘆氣,“這一本《論語》好好的金玉之言,被弄得烏七八糟,還如何育人?如何教化天下?”
司馬康一顫,瞪眼看着司馬光。
確實,《論語》字簡義豐是優點,可是註釋太多了,這樣說是對的,把意思反過來說也是對的,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