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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第4章

庾老夫人看著崔柔面上的表情,知她是有要事說,便開了口:「你們先回去吧。」

便是要同崔柔說私話了。

馮婉眼看著這幅模樣,握著茶盞的手一頓,眼中的不高興卻是又多了些,老太太先前還說一家人,可若要說起什麼私話卻從來沒有他們的事。不過見林清先領著王瑛站了起來,她也只好擱下茶盞領著兩個女兒朝上頭打了一禮往外頭退去。

庾老夫人見她們退下便又握了握王珺的手,跟著柔聲一句:「嬌嬌,你也先回去。」

王珺心中倒是能夠猜到幾分母親要說的話,不過有些話,她如今卻不好說,因此便也只能輕輕應了一聲退下了。

眼瞧著王家幾位大大小小的主子都退下,庾老夫人便又揮了揮手,身後的容歸會意便領著丫鬟、婆子往外退去,等到屋子裡沒了旁人,她這才重新撚著佛珠開了口:「出了什麼事?」

「先前在城門口的時候,我和嬌嬌遇見齊王了……」

崔柔把城門口發生的那樁事同人說了一遭,眼瞧著她也皺了眉便又壓低了嗓音說道:「如今東宮出了那樣的事,儲君之位必定是要換人了,如今齊王行出這樣的事,倒讓兒媳不得不多想。」

庾老夫人手撚著佛珠,眉目微垂,卻是一副在沉吟的模樣。

那位齊王常年待在邊陲,她也有些記不清那人的樣子了,腦海中也只是隱約有個印象,卻是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一顆顆佛珠在她指腹下流走,卻是過了有一會,她纔開口道:「齊王出身不高又不得陛下喜歡,就算他有意,只怕陛下也不一定會理會。」

崔柔耳聽著這話,先前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沉了下來。

嬌嬌的婚事必定是和皇家有關的,可這齊王駐紮邊陲整日行軍打仗,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偏又是那樣的性子,若讓嬌嬌嫁予他,她委實是怕委屈了嬌嬌。可縱然不是齊王,崔柔這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擔憂:「母親,嬌嬌的婚事,難道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她實在是不願嬌嬌嫁到天家去。

庾老夫人看著崔柔面上的神情,又怎會不知她在想什麼,她輕輕嘆了口氣,話語間也有些不忍:「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好在幾個皇子同嬌嬌也是自幼認識的,又有我們撐腰,總不至於委屈了她。」

崔柔聞言,縱然心中再不情願卻也無話可說,只能跟著嘆了口氣。

……

「母親總說一家人,可每次商量什麼事,卻只同二嫂說道……」馮婉自打出了崇安齋便沒好氣得開了口,她看了看身邊的林清,見她還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眉目微挑,緊跟著便又是嬌笑著問道:「大嫂,你說裡頭在說什麼呢?」

林清聽著這話,臉上仍掛著清淺的笑,口中也是柔聲回道:「我又怎會知道?倘若是家中事,母親總會與我們說的,若是別的,三弟妹又何必要要過問呢?」

她這話剛落,馮婉臉上的笑一僵,連帶著聲音也尖細了些:「大嫂可真是個好性兒,我看就算您這頭頂的天破了個洞,您吶也就守著您那院子,什麼都不理會。」她最不喜歡的便是林清這幅和稀泥的性子,剛進府的時候,她看崔柔處處壓她一頭,便想著讓林清與她站一頭。

可這林清年輕的時候兩邊不得罪,如今年紀大了也仍是這幅樣子,尤是兩年前成了未亡人,更是如此。

真是——

爛泥扶不上牆。

林清耳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未有什麼變化,倒是王瑛忍不住板起了臉。

母親性子柔和,好說話,她可不是。

這會她便停下步子,沉著一張臉看著馮婉。

馮婉驟然看著這樣黑沉沉的一張臉卻是被唬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她便沒好氣得開口道:「我說大嫂,瑛姐兒如今也是過了及笈待嫁的年紀了,你瞧瞧她,整日穿得不倫不類的,還一副目無尊長的模樣,日後還不知嫁不嫁的出去?」

林清聽著這話,臉上的神色也終於有了變化。

她握著帕子的手一緊,雙目微垂,只是話出口卻仍是如往常那樣隱忍的一句:「瑛兒年幼,衝撞了三弟妹是她的不是,三弟妹大人有大量,且別與她計較……」等這話說完,她便又擰頭朝王瑛那處看了一眼,跟著是沉聲一句:「瑛兒,還不快向你三嬸道歉?」

「母親!」

王瑛性子傲,哪裡肯?

她還想說話卻被林清握住了手,眼看著母親眼中隱忍的神色,王瑛到底也只能咬了咬牙低下頭,甕聲甕氣道:「三嬸,是我的不是。」

馮婉眼看著面前低著頭的母女兩人,原先的不喜消去幾分,眉間神色也多了些自矜,連帶著聲也是高高揚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做三嬸的還是得提點你幾句,在家裡就罷了,可別讓外頭的人瞧見你這幅模樣,沒得敗壞咱們王家的名聲,連累了……」

她這話還未說完,身後便傳來一道清越的女聲:「連累什麼?」

伴隨著這道聲音,卻是王珺走了過來,她儀態端莊,行走起來就連底下的衣角也未有半點散亂,等走到衆人跟前便朝林清、馮婉各自問了安,又同王瑛等人行了平禮,而後才又看著馮婉笑道:「三嬸真是多慮了,我們王家的女兒,誰敢胡亂說道?」

「何況——」

王珺說到這,便又握了握王瑛的手背,跟著是又看著馮婉嬌嬌一句:「大伯是陛下欽點的有功之臣,多得是有人求娶六姐,再說六姐有大伯母和祖母照看著,又何須三嬸操心呢?」

這話說得分明,卻是在說馮婉多管閒事。

馮婉自是被氣得紅了臉,可王珺不是其他人,她不僅是陛下親封的長樂郡主,還是崇安齋那位的心肝肉,她這廂若是敢說道什麼,只怕不消一會功夫便能傳到老太太的耳中。她想到這也只能壓了脾氣,皮笑肉不笑得說了句:「幾個月不見,嬌姐兒的口才倒是越發好了。」

她這廂說完也不等人開口,只是沉著臉往前走。

王珍、王珠兩姐妹自然也是朝她那處看了一眼,而後纔跟著馮婉的步子往前走去。

等她們走後——

王珺才又朝林清看去,她的眉目彎彎,語氣也很是溫和:「大伯母,我想請六姐去我那坐坐,不知是否方便?」

林清此時神色已恢復如初,耳聽著這話便笑道:「你們兩姐妹也許久不見了,快去吧,我還要去禮佛就不打擾你們姐妹說話了。」等這話說完,她也未再多言只由人先扶著往西院走了。

王瑛眼瞧著母親越走越遠才收回視線,朝王珺看去:「先前多謝你了……」若不然先前那副樣子,指不定三房那位還得說出什麼糟心話來?說她也就罷了,她慣來是懶得搭理這樣的事,只是恐母親聽著傷心。

自從父親去後,母親日夜垂淚,她心下不好受,連帶著聲也弱了下來:「若是父親還在,必然是不會讓母親如此委屈的。」

王珺耳聽著這話,心中也有些難過。

大伯是個溫和又儒雅的性子,對待他們這些晚輩向來是一視同仁的,偏偏兩年前去陝西公差的時候路上遇見流匪沒了命,好在祖母對嫡庶向來一視同仁,二哥又是個有本事的,大房的日子這纔不算難過。

她想到這便又寬慰了人幾句,而後才又開口問道:「對了,二哥這幾日在家嗎?」

「哥哥前幾日外出公差了,得再過幾日才能回來……」王瑛這話說完,眼看著王珺皺眉不語的樣子便又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

王珺聞言卻不曾說話,她的確是有幾樁事要問二哥,不過既然他不在家,稍候幾日卻也不打緊,她想到這便又重新拾起了笑同人說起話來:「沒什麼,我知你喜歡袖弩,正巧金陵有個巧匠便給你做了一副。」

王瑛聽著這話,果然不再多想,她的眉目微揚,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走,快帶我去瞧瞧。」她慣來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這話說完便直接握著人的手往前走去。

王珺看著她這幅模樣也是又好笑又無奈,卻也未再多言。

……

平秋樓。

等送走了王瑛,王珺由人服侍洗漱後便穿著一身常服歪靠在軟塌上,眼瞧著連枝把那纏枝蓮鏤空香爐裡的香換了一回,卻是招人過來說了話:「你替我去辦一樁事。」

連枝耳聽著這話自是忙恭聲道:「郡主要奴做什麼?」

「今日在官道上遇見的那個姑娘,你取了這張畫像著人去外頭打探一回,看她住在哪又同什麼人有過往來……」王珺這話說完便把原先擬得那張畫像遞了過去,見人接過後卻是又跟了一句:「這事你私下去辦,莫讓旁人知曉。」

連枝接過畫像卻是一怔,先前在官道上,她也只是透過簾子隱隱約約瞧見一個身影,未曾想到郡主竟是把人的模樣都給記住了。

不過……

郡主爲何對此人如此關心,難不成那人真有什麼問題?

她心中疑慮未消卻還是恭聲應下,待把那小像捲起來放於袖中便往外退去。

等到屋中沒了人,王珺便往身後的引枕靠去,接連半個月,她在人前唯恐旁人瞧出什麼不敢有絲毫鬆懈,如今四下無人,才終於可以鬆下一口氣。

這會她手撐著頭,合著眼,卻是在理腦中的思緒。

表哥如今腿疾難治,只怕不需幾日,姑姑那處便會來信讓她進宮,她身爲王家人又是嫡出的小姐,婚事自然是同皇家扯不開關係的。

前世她會選擇蕭無玨,一來是因爲他的救命之恩,二來也是因爲他那八面玲瓏的性子,讓衆人都以爲他是個好的。

可這一回……

她必然是不可能選擇蕭無玨。

不僅不會,她還要阻止蕭無玨坐上那個位置,那人野心勃勃,前世讓她和家人受盡如此苦楚,她怎能再讓他坐上那個位置?

至於其他皇子,若是要選的話,秦王倒是個不錯的,他與她年紀相仿又是個率直的性子。王珺剛想到這,外頭便傳來一道少年意氣的聲音:「我聽說阿姐回來了,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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