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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7章

第 87 章 李刺史,你能打贏這場仗嗎

義成如今其實只能算是一座軍堡。

也就是說,城中士兵的人口,要大於普通居民的人口。

因這半年間,來投奔義成的流民裡,凡年齡合適的男子,大多加入軍隊成爲士兵,剩下老、弱、婦、孺,才作爲普通城民定居下來。

西金人來攻城,李刺史爲居民安全起見,要求他們暫時遷出城池、不留半粒的存糧。

這個消息,很快下達。

全城立刻緊張動員了起來。

不用說可以吃的東西了。能帶走的,全都帶走。

實在帶不走的,譬如定居下來後從城中的廢棄荒屋裡慢慢淘出來的缺了口的瓢盆瓦罐,少了腿的案几坐凳,也都找地方或藏或埋,一點兒也不留下。

他們即將要去的聚居點,位於義成幾十裡外的一座山中。昨夜,李穆便是帶人親自尋找,最後尋到了這處適合暫時居住的地方。

這是一片山坳裡的平坦谷地,附近有流動的水源。士兵已在空地上,依著地勢,用砍伐的樹枝和茅草,搭了許多能供人容身的簡易棚子。

面對來勢洶洶的三萬敵軍,這個臨時制定的應戰計劃,可謂是因地制宜,充分地利用了義成城牆的堅固高聳和城內的空荒。

李穆對打贏這一戰,很有信心。

但他更是清楚,任何作戰的計劃,哪怕看起來再完美,事先準備得再充分,在戰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能保證必勝。

他也不能。

這固然是個巧妙絕倫的大膽戰術。

一旦成功,不但能令義成站穩腳跟,聲威大震,獲得他成爲義成刺史後的嚴格意義上的首戰勝利。而且,還能解決目前的輜重和武器難題。

士兵來源並不是大問題。軍隊人數,每天都在增加。他有預感,只要打贏這場仗,日後只會增加得更快。

難的,是輜重和武器的來源。

若打贏了這場仗,便可令軍隊實力獲得一個實質性的提升。

但同時,大膽,也就意味著大的風險。

阿菊帶著僕婦們收拾好東西,洛神換了身尋常的布衣,從刺史府大門裡出來,看見李穆站在門口,正在和孫放之說著話,旁邊是一隊厲武戰隊的士兵。

站最後一個的,便是高桓。

幾天沒見,阿弟彷彿又黑了一層,一身普通士兵的裝扮。往日世家子弟的氣質,在他身上,蕩然無存。但兩道目光,看起來比從前更加明亮了。看到洛神,礙於軍紀,他亦沒叫,只朝她露出笑容。

孫放之拍著胸脯,似乎正在向李穆保證著什麼。聽到身後動靜,轉頭,見洛神出來了,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躬身道:“夫人請上馬車。”

洛神看向李穆。

李穆走了過來,說:“阿彌,你先去仇池住上幾天。等這裡事畢,我再去接你回來。”

洛神一愣,隨即明白了。

讓她去仇池,自然是因爲那裡相對更安全。而且,條件也更好吧!

她看了眼刺史府大門外那片空場。

住在附近的城民,正在士兵的幫助下拖兒帶女地搬著東西,身影匆忙。

她的目光,落回到他的臉上。

“李刺史,你能打贏這場仗嗎?”

她問他,聲音清晰,語氣鄭重。

李穆一愣。

“這還用說,必勝無疑!”

孫放之見李穆竟沒反應,急了,搶著替他答。

洛神轉向孫放之:“既如此,我爲何要去仇池?我要留下來,和大夥兒一塊,等著你們得勝的消息。”

這下輪到孫放之愣了,遲疑了下,看向李穆。

李穆注視著洛神,眼底暗光隱隱涌動,片刻後,緩緩地道:“好,你等我。等打了勝仗,我親自去接你回城!”

洛神嫣然一笑,轉頭對阿菊道:“菊嬤嬤,我們先去阿魚家吧,帶上阿魚。”

高桓先前勉強入了厲武戰隊,他雖亦拼盡全力,但同伴實在是個個出衆,平日各種比武演練,難免位列下等。今日被抽調來此,本是要和這些同伴一道,護送阿姐去仇池避戰的。

此刻站在隊伍之末,他目送阿姊一行人的離去,見上司孫放之和同伴亦望著她的背影,神色皆動,心底不禁油然驕傲,想這纔是我高氏門風,自己往後定要倍加努力,絕不能給姐夫和阿姊抹黑。

……

城民在士兵的幫助下,不過一個白天,便遷得乾乾淨淨,四五千人,全都出了城,落腳到了臨時聚居的這片谷地。

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安穩的日子還沒過多久,突然獲悉西金人要來攻城,自己這些人,又都要出城,遷到山裡去。

雖然蔣弢在安排遷離時,一再向城民強調,刺史絕對能打贏這場仗。安排他們遷出,也只是爲了保證他們的安全,很快就能回來,但人心難免還是惶惶。

直到看到刺史夫人也露面了,和他們一道去往聚居點,並未如他們先前所想的那樣,丟下他們,自己去往別地躲避戰事,城民們這才終於相信蔣弢的話,鬆了一口氣,信心也回來了,凡事無不積極配合。

到了山中的臨時落腳點,安頓好後,婦人們閒不住,聚在一起,用搬出來的紡機繼續紡線。沒有紡機的,就給士兵編草鞋。孩童們也被組織到了一個大棚裡,像從前一樣,要上半天的學。

洛神住在一座從前山中獵戶離去後遺下的破木屋裡。

蔣弢叫人修補木屋,收拾了出來,她便落下腳,帶著阿魚,連同那個生病的盲女。

盲女剛被救回來時,傷口潰爛,幾處最深的,幾乎能見白骨,高燒如火,人奄奄一息,隨時都有死去的危險。

這幾日,病情雖終於好轉了些,但人看起來依然很是虛弱。

洛神對這個自己救回來的遭遇坎坷的盲女,懷了極大的同情。到了後,想著山中夏日晴雨不定,臨時搭起來的那些棚子,不一定能完全遮擋風雨,怕她吹風淋雨,影響康復,又特意安排她住到了自己的木屋裡,搭了一個牀鋪,讓她睡在上頭,叫人給她煎藥換藥,妥帖照顧。

樊成領著三百侍衛,自然留在這裡。

李穆又安排了一部分士兵,和樊成一道守衛,其餘人,全部隨他去往義成,迎敵作戰。

住下來後,每日一早,洛神也不睡懶覺了,總是準時起身,面帶笑容地在城民面前現身。

她知道,每天只有看到她露面了,衆人才會放心下來,開始在這裡的新的一日。

遇到向自己打聽戰事消息的,她便告訴對方,一切都在刺史掌控之中,叫人儘管放心。

她如此安撫別人,亦穩住了這幾千人的心,但在她自己的心底裡,卻難免擺脫不去那暗暗的忐忑和擔憂。

昨日她已得消息,說那三萬西金士兵在前日,已是開到了義成。

一到,就展開了攻城之戰。

今天一天,她無心別事,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戰事的後續。

後續消息,卻一直沒有傳來。

傍晚又下雨。邊上那個讓侍女和僕婦住的棚子有點漏水,加上夜間蚊子毒辣,洛神索性讓人全都進屋,打了個大通鋪,人都睡在裡頭。

夜已深,雨停了,山月慢慢掛在了林頭。

屋角的四周,燃著驅蚊艾香,身邊地鋪,一溜睡著的人都已酣眠。

洛神睡不著覺,躺在屋角那張臨時搭起來的鋪子上,輾轉良久,慢慢坐起,抱膝望著窗格子外的一片月光,出神之際,忽聽身畔一個沙啞聲音低低地道:“李刺史必贏這一仗。”

洛神一怔,轉頭,見睡在自己近旁的那盲女竟醒了,應是聽到了她起身的動靜,說了一句。

這麼多天了,第一回聽她主動開口說話,說的還是一句自己正想聽的好話。

心情終於好了些。便低聲道:“我可是吵醒你了?”

盲女搖頭。亦低低地道:“我白日睡得久,睡不著了。”

洛神知她燒已退。

這幾日,自己牽掛戰事,加上忙著安撫城民,也未留意她身上的傷,便又問:“你的傷如何了?”

“已是大好。多謝夫人。”盲女啞著聲,道。

洛神從牀頭一隻包袱裡取出軍醫留的傷膏。

“我這裡還有一瓶。手腳你自己擦。後背我再給你上點藥吧。”

盲女身影停了一停,慢慢地,轉過身,趴在了地鋪上。

洛神替她撩起衣裳,露出那片瘦得幾乎能看到肋骨形狀的的後背,借著窗格里透進的朦朧月光,指尖挑藥,輕輕塗抹過她的皮肉,均勻地敷在傷處。

“瞧著好似好了不少。再養些天,應便能痊癒。”

“不早了,我睡了。你也睡吧。明日叫阿魚替你敷。”

她上完藥,將剩餘的連瓶子放到盲女手中,躺了回去。

她躺下後,不再似方纔那樣輾轉不停。

漸漸地,沉睡了過去。

耳畔,是她輕微的均勻呼吸聲。

鼻息裡,彷彿還殘留著她袖中的淡淡衣香。

盲女慢慢地睜開眼睛。

雌雄莫辨的一雙紫眸,隱藏著兩道深不見情緒的目光。

她沉沉地盯著近旁觸手可及之處,那道蜷起來的纖細的女子背影,良久,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

次日,洛神終於收到了來自義成的新的戰報。

西金士兵趕到,和李穆的軍隊,在城外北地的曠野裡,兩方遭遇。

以三萬對一萬,一萬中的一半,竟還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手上拿的,竟是木棍。

西金一方的氣焰,可以想像。當即發動了氣勢洶洶的進攻。

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李穆軍隊很快不敵,潰退到了城裡,關閉城門,高高懸起了免戰牌。

西金士兵怎會給對方喘息之機。趁勝,架雲梯,發擂石,射箭陣,繼續發動猛烈攻城。

義成城頭的守軍,很快失守,城門破了。

李穆士兵不敵,放棄了抵抗,人分成幾股,朝著其餘幾個城門潰敗而去。

西金士兵如潮水般,爭先恐後地從北門涌入,追擊著前頭那些逃跑的義成士兵。

北城門之外,最後只剩下一支奉命留守的輜重兵丁。

他們觀著戰況,鮮卑人用鮮卑語,譏笑著漢人的無能和膽小如鼠,爲自己沒法像同伴那樣殺入城中而頓腳嘆息。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聽說這裡不久之前還是一座鬼城,如今裡頭想必也沒什麼油水可撈。

等攻破城池,殺光裡頭軍民,報復完畢,把侯定嚇得屁滾尿流,也就可以打道回府,繼續跟隨他們的皇帝,去搶如今落在羯人手中的西京長安了。

西京長安、東都洛陽,這些漢人古起便世代營造的大都和皇城,纔是真正的油水富地。

就在這羣西京士兵摩拳擦掌之時,他們沒有想到,在作戰士兵全部攻入北門之後,一支千人的義成軍隊,在幾百個悍勇武士的帶領之下,鬼魅一般地,從他們的身後包抄了上來。

義成軍剿殺了這支前一刻還在爲同伴吶喊助威的西金輜重兵,隨後迅速關閉城門,澆築預先熔化的鐵水,再堆疊準備好的巨石和巨木,完全地封死了出路。

與此同時,按照預定計劃,退到了其餘東、西、南三個城門的義成士兵,也全部順利撤出。

城門如法炮製,亦全部關閉,堵死。

將近三萬的西金士兵,便如此,按照李穆預定的計劃,被關在了義成城中。

從追殺敵人的勝利狂熱中清醒過來的西金人,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們佔領的,是一座空蕩蕩的,除了斷壁殘垣之外,連個鬼影也看不到的荒城。

出去的城門被堵死了。

而他們,被外頭的義成士兵給困住了。

城牆高聳,即便他們有勇氣跳下去,倘若運氣足夠好,沒有摔斷手腳,迎接他們的,也是等在外的義成士兵那無情的如蝗箭陣和熊熊大火。

西金人在城裡無頭蒼蠅般地遊蕩了大半天后,繼而又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他們沒有吃的東西!

找遍全城,莫說能找到半顆能夠入腹的糧食,就連路邊那些可以吃的野草,竟也被收割一空!

攻下了城池的西金人,這才意識到,他們上當了。

他們攻下了城池,卻變成了困在桶底的一羣螞蟻,出不去了。

……

戰事進展的消息,讓整個臨時聚居點裡的氣氛都隨之興奮了。

衆人臉上帶笑,孩童們書聲朗朗,女人們紡線做鞋的勁頭,更加足了。

這一日,一個晴朗、靜謐的午後。

西金人已經在城中被困了四五日了。

據說第一天,密密麻麻的西金士兵登上城頭,朝外向李穆的圍兵射箭,叫罵,城中火光四起。

到了現在,大概連老鼠都被抓光了,還發生了自相殘殺的事情。不斷有餓得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的西金士兵爬上城頭,哀告投降。

孩童們被消息刺激著,格外得興奮,這兩天簡直都無心上學了。洛神便也不勉強,今日早早地散了學。

她在屋裡,原本編寫著一本新的認字手冊,打算回城後,發給課業優秀的學生。漸漸犯困,打了個哈欠,擱筆,臥在窗格子邊的榻上,閉目小睡。

醒來,感到身邊涼風習習。睜開眼睛,看見那盲女竟坐在身邊的地上,手裡拿了一柄扇子,慢慢地搖著,在給自己打風。

盲女的病已經好了。身上原本潰爛得幾乎能見白骨的傷口,也漸漸結疤了。但她不合羣,又彷彿害怕陽光,病雖好了,白天從不出去,就只待在屋中的陰暗角落裡,低頭背對門窗,要麼睡覺,要麼默默地幫阿魚編織麻繩。

她是個盲女,洛神本就沒想要她幫自己做什麼,收留了,就當多養了個人而已。

沒想到自己睡著了,她卻會主動摸過來,給自己打扇。

轉臉對她笑道:“你手痠了吧?你自去歇著吧。不必給我打扇。”

盲女依舊低著頭,啞聲道:“我不累。她們都在外頭做著事。我給你搧風。”

阿菊和僕婦侍女們,吃了午飯,便都三三兩兩地坐到了外頭不遠的樹蔭下,忙著做針線,編草鞋。

洛神見她堅持,也不趕她,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重新拿回筆,低頭繼續編著冊子。

屋裡靜悄悄的,耳畔,溪流潺潺,鳥鳴於澗。

盲女陪在她的身側,一聲不吭,低著頭,繼續給她搖著風。

洛神又寫了兩頁,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阿魚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歡喜地道:“夫人,方纔守衛遞來的,說是刺史給夫人的信!”

洛神急忙放下筆,接了過來。

阿魚傳完信,又蹦蹦跳跳地去了。

這是李穆寫給她的便信。說圍城進展順利。西金士兵裡,有鮮卑人,也有部分漢人,但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徒。他還要繼續圍城,直到徹底摧毀那些人的意志。

信末說,他很想她,問她想不想自己。讓她再等他幾天,等事畢,他就立刻來接她。

洛神盯著這幾列字,看了又看,脣角不自覺地上彎,漸漸出起了神。

盲女打著扇的那隻手,停了一停,慢慢地擡起了頭。

“夫人,刺史的信,都說什麼了?”她問。

“沒什麼。說再過幾日,應便能結束圍城了……”

洛神脣角含笑,看向身旁向自己發問的盲女。

忽然,她的視線定住。

這樣的天氣,盲女也總習慣在脖頸上圍一巾子。

先前阿魚曾好奇問她,她說自己除了眼盲,喉嚨亦有風症,故嗓音嘶啞,便是夏日,亦不可受風。

洛神不疑,自也沒多留意。

直到這一刻,這盲女擡起了頭,脖頸上的巾子恰鬆了,露出了她的咽喉。

洛神竟看到了一塊凸出的喉結。

和李穆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喜歡親咬他輪廓分明的喉結——因爲女子沒有,所以對她很有吸引力。

對男子的這體徵,她很是熟悉。

她從沒在女子的咽喉處,看到過如此凸出的喉結。

她的視線,從盲女的脖頸,落到她那張閉著眼的、平日總低垂、至今她彷彿都沒看清過的晦暗消瘦面龐之上,心裡忽然涌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面龐,輪廓……

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偏一時竟又想不起來。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種不祥之感。見這盲女又低下了頭,繼續給自己搧風,便也不再看她,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繼續低頭,寫著自己的字。

片刻後,寫完了一頁。她擱下筆,站了起來,微笑道:“你自己歇吧,我去瞧瞧她們做的針線。”

她走了出去,朝前,漸漸地加快腳步。

她喚來了樊成。

樊成帶著侍衛,隨她回到木屋,推開門的時候,洛神被看到的一幕驚住了。

盲女還是那般坐在地上,但是手裡,卻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就對著阿魚的脖頸。

這盲女也不再閉著眼睛了。

慢慢地擡頭,睜眼,露出了一雙洛神見過一次,便再也不會忘記的紫色眼睛。

“慕容替!”

洛神驚呼。

儘管面前這人,還穿著婦人的衣裳,一張臉,和洛神記憶中的麗容也大相徑庭。但這雙眼睛,和眼裡流露出的那種陰冷,彷彿沒有人的感情的眼神,她一見,立刻便認了出來。

慕容替望著洛神,脣角動了一動,似笑非笑:“是我。”

他擡手,抹了一抹,臉上那層泥似的東西,便紛紛搓落,露出了一張本來的面孔。

面前的這張臉,面色青白,兩頰凹陷,瘦得幾乎脫形。即便除去了外層的僞裝,看起來和洛神在曲水流觴那日見過的風神秀異的容顏,也是變化極大。

幾乎像是換了個人。

倘若不是方纔起疑,想帶人來查證個究竟,她又怎能想到,慕容替,這個她以爲應該還在建康的鮮卑人,竟會以如此一種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救回來一頭危險的野狼。同吃,甚至同睡,就這麼一起過了十來日!

洛神臉色大變,心口亂跳。

但是這一刻,她來不及多想這些。

她看著被慕容替抓在手中的阿魚。

她在哭,眼眸中充滿了驚恐,不停地流淚。

“慕容替,你在城外野地快要病死的時候,是阿魚發現你,救了你的!你若還是個人,你就不該如此對她!你還不放了她!”

阿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拼命掙扎。

樊成大怒,立刻命人圍上去,拔劍怒喝:“快放了她!”

慕容替面無表情,五指驀然收緊,猶如一隻鷹爪,緊緊地掐住了女童的脖頸。

阿魚頓時難以呼吸,在他五指之下,閉著眼睛,臉憋得通紅。

他一雙冰冷眼眸看著洛神。“你的人再上來一步,我便折斷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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