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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第 69 章 李刺史當世英雄,看他面上,我不和你計較”

隔著層衫,亦清晰地感覺到了她肌膚貼著自己遊移的那種感覺。

留她在身邊,是男人天性慾望的驅使。

但理智,還是促使李穆做出了儘早送她回建康的決定。

原因很多。

她對他依舊心有芥蒂,搖擺不定。

這裡條件太過艱苦。

尤其,在經歷過昨夜那場突襲之後,他的這個決定,原本已是如此堅定。

但是就在這一刻,理智突然就喪失了。

溫香軟玉,投懷送抱,眼睛被面前的活色生香,刺得發紅。

李穆只覺渾身血液燥涌,再無法忍耐,只想要了她。

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收臂,阻止了懷中女孩兒想要離開自己的掙扎。

洛神還沒反應過來,後背一涼,人就被他壓在了牆上。

“哎——你做什麼!你快放開我!”

她又是慌,又是緊張,使勁推他,捶他,又仰面叱他。

他一語不發。

狠狠一頂。

昏暗的房屋角落,溼嗒嗒的帳簾之後,洛神再無力掙扎了。

兩條原本胡亂踢著的白皙光腿,慢慢地垂了下來,最後無力地掛在了那男子充滿了力量的腰際兩側。

外頭忽然傳來匆匆腳步之聲。

瓊樹和另幾個睡眼惺忪的侍女,被方纔洛神發出的尖叫和那破門之聲給驚醒,匆匆跑了過來。

門倒地了。

案几仰翻。

屋裡燈還點著,一時卻不見人。

只屋角那片溼了的帳簾之後,似乎有點動靜。

“小娘子,你可還好?”

瓊樹叫了一聲,慌慌張張地朝那屋角跑去,忽聽簾後傳出一道男子之聲:“無事了。夫人方纔只是被樑鼠嚇到。你們先出去。”

李郎君的聲音。

瓊樹猶豫了下。

“你們去吧。我真無事……他……方纔幫我捉鼠……”

片刻後,那簾子後,又傳出女子之聲。

軟軟的,帶著顫音,氣息不定。

瓊樹年紀大些,臉微微一熱,急忙向另幾人做了個眼色,將地上那門和那案几扶起,退了出去。

帳簾之後,李穆低頭,見她一雙玉臂軟軟地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烏溜溜的腦袋,亦無力地歪靠著他胸膛,雙目緊閉著,身子一動不動,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終於壓下了還翻騰著的慾望,重將她抱起,往她身上裹了件衣裳,從簾後走了出來,將她臥在牀上,蓋了被。

她方纔受驚,光腳踩在地上,腳底沾了些髒污。

李穆便取巾,坐到牀邊,一邊替她擦拭著腳丫子,一邊說:“方纔我回來,是想和你說件事。今夜城門附近可能不會太平。你昨晚剛遭了驚嚇,我怕你又受驚,故回來先告你一聲。若是聽到了什麼動靜,不必怕,我已做了安排,不會有事。”

洛神原本又羞、又氣,胸脯前還殘留了點刺痛,又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麼的心跳之感,整個人還暈乎乎的,被他抱到牀上後,便緊緊閉著眼睛,忽然聽他這麼開口,和方纔在簾子後的樣子判若兩人,不禁有點意外。

她慢慢地睜開一雙含水眼眸:“是和昨夜襲擊我們的羯人有關?”

李穆頷首。

擦乾淨了她的一隻腳,又換另一隻。繼續說道:“昨夜被我擒住的人,名侯離,乃附近仇池侯氏的長子。算著路程,侯氏的人,今夜應會到了。我親自去城樓守夜。晚上委屈你,只能暫時如此先睡一夜。明日我便叫人修門,再把屋子翻一遍,鼠洞也都堵上。”

他擦淨了她的雙腳,抱回到被子裡。

“睡吧。我先去了。我叫瓊樹今晚上陪你睡。”

他凝視了她片刻,靠了過來,伸手替她拉高有點下滑的被頭,遮住露在外的一段肩膀,隨即站了起來,放下了牀帳子。

洛神縮在被子裡,隔著帳簾,看著他的身影走出了屋子。

沒片刻,瓊樹進來了。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前半夜,洛神躺在牀上胡思亂想,毫無睡意,到了下半夜,人漸漸睏乏,睡意朦朧之際,突然,城東方向,隱隱傳來一陣猶如士兵鼓譟所發的雜聲。

義成如今依舊是座空城。方圓十數裡的一座城池,居民連同李穆士兵,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千人。

故夜間的城裡,安靜得異常。刺史府距離東城門雖有些遠,但如此動靜,依然能夠聽得到。

雖得過李穆的特意吩咐,但洛神又怎可能安然入睡?

一聽到雜聲,立刻便起了身,跑出來,爬到刺史府裡一處最高的望臺,站在上頭,眺望東城門的方向。

那方向,原本漆黑的夜空中,隱見起了一片紅色火光。

鼓譟聲時斷時續。

洛神不禁提心吊膽,被瓊樹勸回了屋中,人也是坐立不安,點著燭火,枯坐天明。

天微亮時,城門方向的動靜,才終於消停。

高桓下半夜因傷口疼痛醒來,亦聽到了城門口的異聲。他自己沒法下地,便打發身邊一個隨從去打聽消息,終於回來,說昨晚侯氏出動了五千人來攻城,打了半宿,因攻不下城,天明時分,退到了數裡之外。

圍城危機,暫時得以消除。

……

城門之上,將士已是面帶疲倦,忽見和自己共同守城了半夜的刺史登上城牆走來,紛紛又來了精神,無不立得筆直。

李穆上了墩臺,往侯氏兵馬休整紮營的方向眺望了片刻,下來後,命將士們喝水吃飯,就地休整,自己入了一座角樓。

角樓裡的一根柱子上,五花大綁了一個深目高鼻的男子,正是被李穆所擒的侯離。

孫放之在看守著他,手裡撥弄著一把匕首。見侯離怒視自己,嘴裡不斷吐著聽不懂的話,知他在罵自己,如何忍耐的住?放下匕首,過去踢了他一腳。聽他罵得更甚,便拿了根浸過水的牛筋,再往他身上纏了幾圈,狠狠一勒,怒道:“你這死羯子,若不是有吩咐,老子早弄死了你!你再給我罵!”

牛筋深嵌入肉,卡在了侯離的脖頸上,侯離被勒得臉面通紅,雙目暴凸,卻不肯服輸,還在那裡嗚嗚地罵著。這回竟用生硬的漢語,咬牙切齒地道:“你等著,我回去,報仇!”

孫放之一愣,呵呵冷笑:“你這鳥羯子,等能回去再說吧!這麼硬氣,前晚上被李刺史抓住,怎立刻就叫手下都退了?”

侯離不大會說漢人之言,勉強卻能聽懂,知他譏嘲自己,又恨又惱,正要再罵,忽見門口立著一道身影,認出是李穆,停了下來,對他怒目而視。

孫放之回頭,急忙迎了上去,指著侯離道:“這羯子,從城頭被帶下來後就一直在罵。要我說,留他狗命要用的話,割他舌頭應是無妨!”

侯離聽懂割舌兩字,臉色一變,又破口大罵。

李穆一笑,對孫放之道:“昨晚守城半夜,你休息吧,這裡交給我了。”

孫放之知他應是有事,點了點頭,衝那侯離做了個威脅的動作,這才走了出去。

李穆立在侯離面前,注視著他。

侯離起先梗著脖子,想起當時一幕,忍不住又是後悔,又是惱怒,用羯語罵:“李穆,你這奸人!我只恨聽信了你的花言巧語。你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放了我,我再和你大戰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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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順手拿起方纔孫放之留下的匕首,走到了侯離的面前。

侯離盯著他手裡的匕首,想起方纔聽到的割舌之言,怒道:“你敢?”

李穆笑了笑,轉到他的後背,割斷了縛索。

侯離手腳頓時得了自由,有點不敢相信,站在那裡,用防備的目光盯著他。

李穆道:“侯離,非我不守信用。乃是你的兄弟帶了人來,二話不說便就攻城。你自己亦是親眼所見。我瞧你兄弟的架勢,未必真想攻城,反倒更似想借我李穆之手,將你除去罷了。”

侯離心病又被擊中。

前夜,猝不及防之下,他失手被李穆所擒。

他當時豈肯輕易就範?雖有利劍當頭,但想著自己人數和他那邊相當,更又猛獸助陣,料他便是捉了自己,也不敢傷他,本想頑抗,卻被李穆當時一句話,說得搖擺不定,最後屈服了。

李穆說:“你若不照我話去做,我便立刻殺你。大不了放手再和你這幾百手下一搏,未必會輸。”

“但你死了,你的兄弟便能順利上位,取代你的位置。”

就是被這一句話,把住了命門。

他是仇池侯氏長子,亦爲世子,生母卻非同族,乃龜茲國人,貌美無匹,又精於樂理,善撫胡琵琶,惜香消玉殞,早年死去。

只因其父侯定對他母親念念不忘,更深覺愧疚,這些年來,他的地位,雖不斷地受到兄弟侯堅的衝擊,侯定也曾數次起過廢他之念,但總算一直維持到了今日。

侯堅之母,出身仇池大族甘氏,心計才幹,又在他之上。侯離對這個暗中一直想奪自己位子的兄弟很是忌憚。

這也是此次他瞞著父親侯定,急著想在李穆這裡獲功的原因。

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會如此被擒。

當時情況之下,他固知李穆是在威脅自己。

但卻更知,倘他不從命,這個漢人若真殺了他,死的是他,而最高興的,大約就是他的兄弟侯堅。

他怎甘心?

他沒有選擇,當時只能屈服,忍辱按照李穆之言,命手下速回,將消息報給侯定。

李穆原話,是叫侯氏來義成相商,道侯氏從前雖追隨北夏與南朝爲敵,但並未做下過多惡行,他願化干戈爲玉帛,日後繼續兩不相干。

卻不料昨半夜,兄弟侯堅領了兵馬趕到。在他被推上城頭之際,一邊高呼破城救兄,一邊下令繼續放箭攻城。

此刻又被李穆一語說中,心裡極是怨恨,一時說不出話,臉色極是難看。

李穆道:“我還是那話,你仇池侯氏,雖亦是羯人,但從前曾爲我大虞臣民,追隨北夏後,亦未犯過滔天惡罪,與我李穆,並非天生仇敵。倒是你那兄弟侯堅,不但鼓動你父親和大虞爲敵,我更聽聞,他爲奪你位子,不顧世仇,和鮮卑谷會氏勾結,勸你父親投效鮮卑金國。如此無義無恥之徒,倘若真奪了你的世子之位,日後,仇池還會有你容身之地?”

谷會氏是鮮卑人裡,除慕容氏外的另一悍族,勢力一度曾佔據整個隴西,族首谷會隆,能力堪與慕容西匹敵,曾被大虞封過西金王,運道更勝慕容氏一籌。趁著北夏之危,召集舊部回到隴西,大肆征戰,勢如破竹,重建金國,自號皇帝,如今正兵指長安,意圖將北夏在隴西的這個軍政中心一舉攻下,徹底將隴西納入金國治下。

仇池侯氏人馬不過數萬,因地界靠近大金,全靠世代所居的仇池山爲屏障,易守難攻,這才維繫下來,沒有被滅。

侯離亦知最近,甘氏頻頻引鮮卑人見父親,勸父親投金國,以免被滅,父親態度,搖擺不定,心中不禁愈發怨恨,咬牙道:“此爲我家事,我自會解決。關你何事?”

李穆道:“本是你的家事。但你侯氏若投靠鮮卑金國,就成我李穆之敵。所謂遠親,不如近鄰。”

他看著侯離。

“侯世子,我願助你,除去你的兄弟。你助我,令你父和金國斷絕關係,與我結盟。日後我破金,滅谷會隆,你永爲仇池王。這天下,再無人和你爭這位置,你意下如何?”

侯離呆住。

李穆微微一笑:“你可慢慢考慮。想清楚了,尋我便是。”

“莫忘了,你的兄弟,此刻還在城外,等著你的項上人頭。”

他說完,轉身而去。

侯離盯著他的背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突然追了幾步,高聲道:“我願與你結盟!你說,我當如何做!我照辦就是!”

李穆停步,從懷裡取了一信出來,放於案上。

“世子,你今日便可回了。勞煩你,將此信帶給你的父親,就說我李穆初來此地,未曾拜會,是我失禮。”

他將信,推了過去。

孫放之守在外頭,忽然看見侯離大步而出,一愣,待要上前拔刀阻攔,不想那侯離竟突然停步,朝自己呸的一聲,吐了口濃痰,用詞不達意的漢話道了聲“李刺史當世英雄,看他面上,我不和你計較”,說完,揚長而去。

孫放之慌忙閃避,才躲過了那一口襲擊,看向跟了出來的李穆,吃驚不已:“敬臣,爲何放他?”

李穆登上城牆,道:“你瞧著吧,圍城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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