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早就過了,他居然還沒死嗎?」
洛斯奧父親的聲音從巷子中傳出,而伊爾登一字不漏的在一旁聽著。
「……還沒。」這次是洛斯奧的聲音。原來他也能講出這種冰冷的語氣嗎?
「那你怎麼還沒動手?是被妨礙了?」洛斯奧父親的聲音冷漠,還帶著點責備。
「……」洛斯奧沒有回話,而是接續著一段可怕的沉寂。
「沉默什麼?你應該有很多機會能處理掉他吧?」洛斯奧父親見洛斯奧沒有迴應,便接著質疑道,「還是說你還沒接近他的家人?」
「……嗯,我還沒。對不起。」
三個月還沒死、處理掉、接近家人,等等的話語都讓伊爾登冷汗直流。該不會……
「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你之前完成任務的效率不是這樣的。」洛斯奧父親的語氣依舊冷漠,但更多的不滿逐漸暴露了出來,「上次新月你是做得不錯,但爲什麼這個更重要的任務你卻沒辦法做好?你也知道現在情勢多緊急。」
「我覺得不必等接近他家人了。畢竟他們家的長子現在根本動不了,你也已經摸清楚他們家的位置了吧?」
「……嗯,至少一樓的警備和配置都清楚了。」
長子動不了、還有家裡的位置……這難道是在說德古維家族嗎……?伊爾登聽的腦袋一片空白,以蝙蝠的姿態藏在樹叢裡,一動也不敢動。
「那你再找機會把德古維的末子處理掉吧。應該不用用上銀器,給他喝別的族的血就好,引發他的基因突變。到時候也可以用剋制不住吸血衝動這種醜聞帶過。」
真的,是在說自己的事。直到聽到「德古維的末子」前,伊爾登還是抱持著一絲希望的。但是現在這樣,殘酷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
洛斯奧和他的父親想要殺掉自己。
恐懼、不解、錯愕。涌上的情緒填滿了伊爾登,因恐慌而增大的心跳聲慢慢淹沒了自己的感知。恐懼的浪潮襲來,讓他差點就失去平衡。雖然嘴裡沒有發出聲響,但一瞬間翅膀摩擦樹葉的聲音,還是傳入了這對狼人父子的耳中。
「是誰?!」洛斯奧的父親壓低了聲音,卻充滿威脅的問著。
伊爾登當然不敢迴應,更不敢飛出這個供他藏身的樹叢。但是,就算伊爾登拚盡全力的想要讓自己保持安靜,全身還是因爲恐懼而控制不住的顫抖。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非常細微,與晚風混合在一塊。但在兩個狼人的搜捕下,找出這樣的聲音來源簡直就是兒戲。
突然間,伊爾登的翅膀被捏緊,在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就被迫離開了自己藏身的樹叢。這個被拎起的過程中,他只來的及看清抓出自己的人是洛斯奧的父親。身體和思緒都來不及反應,就被狠狠地摔落在地。
「……髮色純白、瞳色粉紅、吸血鬼異能是變成巴掌大的白色吸血蝙蝠……」被摔落在地的伊爾登全身都傳來劇痛。因爲和粗糙地面的摩擦,他的身上多處擦傷,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流了出來。頂著強烈的疼痛感,伊爾登試著將頭擡起來。但是能看見的只有洛斯奧父親從身旁踏過的鞋。「根據我們和洛斯奧的情報,你就是伊爾登.德古維對吧。」
「真是驚人,你居然在這裡。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洛斯奧父親蹲了下來,看著伊爾登。伊爾登則是根本說不出話。喉間被恐懼填滿,完全出不了聲。他擡起了頭,看到了洛斯奧父親令人畏懼的面龐和表情,還有站在他父親身後,一聲不吭的洛斯奧。
洛斯奧看著伊爾登時,眼神中的錯愕和驚恐完全暴露無遺。接著洛斯奧便撇開了自己的頭,將視線轉而投向腳邊的地面。伊爾登則是望著自己的戀人,任由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充斥全身。
「說實話,你居然沒有因爲吸了我兒子的血而死我真的很驚訝。而且還沒有出現任何異狀的樣子?實在是相當神奇啊。」洛斯奧的父親向著伊爾登伸出了手,並露出了滲人的微笑,「當然我也要感謝你,小吸血鬼。你給了我們相當多的情報和新想法。」
「只是很可惜,我們不能再說上話了。因爲我不知道你聽到了多少。」一邊說著,他一邊捏著伊爾登左側的翅膀,並拎著他站了起來,「雖然,你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了。抱歉了,小吸血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爲什麼?
憑什麼?
我會死在這嗎?就這樣不明不白?
伊爾登的思緒變得雜亂,一種反胃的噁心感冒了上來。頭暈目眩的、視野也變得模糊。至少也給我個理由吧?至少讓我知道洛斯奧到底在做什麼吧?無緣無故、不明不白的傷害,最令人討厭了。接著,伊爾登的暈眩感變的更加強烈。同時,翅膀傳來了疼痛感。原本以爲那是洛斯奧父親所爲導致,但伊爾登很快就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他的翅膀正在變的更長、更大,而且更有力道,甚至擺脫了洛斯奧父親的手。但隨即又一波強烈的暈眩讓伊爾登摔倒在地,讓兩個狼人不明所以。
「這是……基因突變嗎?終於要死了嗎,都過三次吸血衝動了。」看著在地上抽動的白色蝙蝠,洛斯奧的父親冰冷地說著。
身體好痛。痛到感覺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彷彿從內部被撕裂的痛楚,讓伊爾登狼狽地在地面上抽搐著。沒想到自己兩個月前擔心的基因突變會在這種時候突然降臨。冷汗從伊爾登的皮毛留下,滲著身上的血液滴落。眼角被逼出了淚水,模糊的視線讓他感受到向他迫近的死亡。真的……要死在這了嗎?伊爾登絕望地閉上了眼,在痛楚中等待著死亡。
但伊爾登等來的並不是令人絕望的死。在漫長的痛苦後,身體的痛覺似乎在慢慢消散。雖然伊爾登感到十分漫長,不過實際經過的時間只有約莫一分鐘而已,甚至不到。緩緩地,疼痛逐漸平靜了下來。待疼痛平息,伊爾登蝙蝠的姿態也變得不同。他吸血的尖牙稍微變長了些、身軀變得更加強韌、翅膀也變得更大更長了些,最明顯的不同,便是伊爾登的雙瞳。
左眼依舊是粉色的,但右眼,卻變成了與洛斯奧相同的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