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燕赤霞
暮色深沉，好似翻涌的黑暗巨獸，張開了傾盆大口。
在林間的昏暗色裡，無數的藤蔓再一次蜂擁而至！
宋仁提前深蹲，猛地踮下去的腳掌，將草木、地皮深深的犁開一大片飛泥！
整個身影已被降神的黑霧纏繞上，微微跳動着的湛藍弧光點綴在周身。
隨後，他身如離弦之箭！
於剎那之間，刀光瞬息翻轉！
利刃劈開其間最醒目的幾根粗碩藤蔓！
順藤而摸瓜！
宋仁那雙瞳仁銳利好似鷹眼一般，瞬間便捕捉到了無數藤蔓的源頭。
身如長虹！
鋥亮的吞刃猛地釘穿了後方的一棵巨大槐樹！
幾乎是在最後一秒才從地下根莖轉移走的樹妖姥姥，心中涌出了一瞬間的餘悸。
剛剛那一刻，對方奔襲的太快，那雙眼睛也實在是太明亮了！
尤其是在吞刃乾脆利落的貫穿過來時，樹妖姥姥幾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對方面龐上毫不遲滯，且冷硬、嗜殺的漆黑瞳仁。
它選擇重新藏身於更遠處的一方大樹之後。
利用大量樹木形成的分身，在掩下了一瞬間的心悸後，立即發出了極爲憤怒的男女咆哮聲：
“臭道士！”
“你簡直欺人太甚！”
“真以爲姥姥我怕你不成！”
藏於黑暗的樹後面，樹妖姥姥立即於暗處發威。
它千年道行自然不是蓋的！
樹妖調動本元，大肆的開始施展妖法！
極度魔界！
荒野之中，驀然升起了洶涌如潮的磅礴大雨！
一時間風雷大作，電閃雷鳴！
那激烈的雨幕似是無數的彈丸，潮水一般，全然卷向了宋仁的方向。
其間，天空之中還夾雜了金光璀璨的雷霆，不斷向下劈落！
宋仁的眉梢有戾氣縈繞，瞳孔如刀。
他並不懼怕樹妖姥姥發威，反而是擔心它不發威纔對！
但凡出招，那就必有痕跡！
面對上鋪天蓋地的雨幕沖洗。
宋仁提刀，如虎豹般深深躬下身。
隨後驀地一下，衝殺起來！
那磅礴的雨幕砸落之後，卻只落在了最後一點的殘影上。
空中，數道金光璀璨的雷霆將地皮和山石一起炸得粉碎，卻同樣未能擊中那道極速奔襲中的黑色影子。
樹妖姥姥看的眼都紅了。
先前那恐怖的一槍，已經壞了自己數十年的道行。
現在以全力施展的妖法，威力自是非同凡響的。
尤其是那金色雷光，乃是它消耗一些本元才釋放出來的。
它的這一招，曾出現在倩女幽魂的第三部裡。
樹妖姥姥曾藉助這一招，將老和尚白雲禪師徹底重創。
可宋仁不是白雲禪師，也沒有金佛法器，自然不會選擇去硬頂那金色雷霆。
妖法的威力縱然了得，但前提是要打的中才行。
何況雷法本就是最難操縱的。
白雲禪師是想借助金佛的威力，將金雷擋回去的。
所以他是以不變應萬變，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的方式硬接的。
只是他到底沒料到，十方和尚坑了他這個師傅，那金佛是碎掉的，這才導致其受了重創。
但宋仁一向是不喜歡陷入被動。
與其被動的選擇去防禦，他更崇尚的是極致的進攻方式。
因此，在動手之時，他就以一口氣全力衝刺。
身體外纏繞着降神的黑霧，體表則覆蓋着一層微弱的電弧光。
全力衝刺下，儼然似是鬼魅！
竟在漆黑的叢林之中，扯出了一道折返向前的細長雷弧。
行動中，宋仁的瞳孔仍在左右轉動，銳利的眸光不斷追尋着妖法的核心方位。
只要動手，必有痕跡！
宋仁近乎在掠地飛行，身影縱橫穿梭間，一雙烏黑純澈的瞳孔裡，驀然一亮。
找到了——
就在那裡！
嗤！
一點微風拂過，宋仁閃電般穿刺而去！
樹妖姥姥愈發驚愕。
速度型本不是它的優勢，眼下幾乎要捕捉不到宋仁的身影了。
它的臉色已經一變再變，最後一發狠，咬牙切齒的耗掉了一大口的精元，猛然調動起千年道行。
天地顯威，循環不息！
轟！
伴隨着漫天激烈的雨幕，本來閃閃爍爍的金雷，在下一刻轟然炸裂，更爲密集的璀璨雷光從天而降。
精度不夠，數量來湊！
金雷閃爍奔騰，轟然撕碎了漆黑的天穹！
蔓延而至的雷光，將大片範圍的茫茫荒野徹底爲之湮滅！
在好似金光綻放的一片汪洋中，尚有一點微弱的湛藍弧光，仍在肆意縱橫，騰轉挪移。
一點陰影一閃而過！
金雷密集而暴烈，其中有一道讓人避無可避的。
宋仁只來得及稍微偏過一點臉頰。
那破壞力極強的金雷，就像是一把無雙利刃。
從側臉上割出一道細微的血痕，從中迸射出的猩紅血珠還在向後飛濺時，宋仁卻已面不改色，縱身於漫漫雷光中穿插而過！
樹妖姥姥還躲在樹後施展妖法。
前方那漫天綻放的金光，已經徹底覆蓋住了視野範圍，再也看不到其他痕跡了。
此刻，樹妖的臉龐已經如枯木樹皮一樣褶皺，但在呲牙咧嘴時，卻又透着一絲絲的興奮：
“臭道士，這下你還不死的徹徹底底！”
可得意的情緒纔剛剛泛起。
於咫尺之外的地方，一點微弱的湛藍弧光，驀然間，從滿目金光中橫穿而出！
樹妖姥姥的瞳孔驟然瞪大了！
該死的！
這樣都沒能殺死他？！
下一刻，它的身體猛然間開始枯木化。
眼角的餘光只瞥見了一把黑氣繚繞的吞刃，在瞳孔裡瞬間放大了無數倍！
呼吸間，樹妖姥姥就連宋仁握刀手背上，那些驟然凸起的條條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
轟！！！
兩相之間的巨大槐樹，從中被輕易貫穿！
緊隨其後，就是躲在後面的樹妖姥姥也被破障的刀芒捅透了心口！
鋥亮的刀尖透脊而出。
血色附魔的吞刃，徹底將樹妖釘穿在那裡！
樹妖姥姥化成了人形狀的，交織、盤亙在一起的枯樹枝椏。
耗費很大一部分本元才得以遁走的樹妖姥姥，此刻已然避入地下。
藉助那龐大的根莖和槐樹分身，以男女陰陽的混合腔調，在四周圍無能咆哮道：
“臭道士！”
“我本與你無冤無仇，可你卻強行壞我道行，損我本元，這筆恩怨我先記下了！”
“姥姥我一定會回來的！”
宋仁聽的眉心直皺。
他面上較爲平靜的抽刃而出。
臉龐上那抹細微的血口，已然徹底癒合了。
回望一眼四周圍逐漸陷入寂靜的地方，心底多少還是有些腹誹的。
千年道行的樹妖姥姥，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棘手。
倒不是打不過它，而是有些難以徹底誅殺……
剛剛那瞬息即至的機會，他已經把握得相當精準了。
可就是這樣，還是被對方給逃掉了。
這片地方上，有太多樹妖可以借用的分身，又是立於荒野之上。
如果不能做到一擊必殺，對方就總能消耗道行或本元逃脫。
宋仁拿不準樹妖姥姥還能逃幾次，這樣總不是辦法。
總不能一把火徹底燒光了這一帶吧。
先不說那樣做，對附近一些縣城的危害太大了。
單單是能不能燒得起來，恐怕都是一個懸念。
宋仁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隨後才轉過身來，暫時放棄繼續追蹤，而是看向了場中僅剩的某隻虎頭人。
這小子剛剛好像全程都在看戲，看的一定很爽吧。
虎妖此刻儼然也有些麻了。
他之前是有機會逃掉的，但因爲貪心，它是想要嘗試一下可不可以坐收漁翁。
結果現在漁翁沒坐到，就是想跑也已經遲了。
被宋仁直勾勾的注視着，它心底有些發毛，急忙開口道：“大，大人，你先聽我狡辯！”
宋仁眼角一跳：……好膽！
虎妖則冷汗直流：“不對，是聽我解釋！”
“剛剛那種情況，小妖我根本插不進手。”
“我也是擔心，若是貿然衝上去，不僅沒能幫上忙，反而還拖了大人您的後腿，那樣一來豈不是反害了大人你！”
宋仁：“那剛剛的兩個孤魂野鬼呢？”
先前的聶小倩和小青，早就在宋仁和樹妖姥姥交手的時候，就雙雙逃走了。
宋仁是沒時間去分心關注。
但虎妖顯然是全程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和樹妖姥姥的身上，本着隨時去坐收漁翁，自然也沒空去關注其他的了。
宋仁手頭上已經拆解了長刀，並將之全部收回。
同時，他也在向虎妖邊走邊道：“小貓咪，我來幫你活動活動筋骨可好。”
虎妖訕笑：“不，不用了。”
宋仁：“嗯~？”
虎妖哭喪臉：“呃，好吧，請大人務必要手下留情。”
……
圓月高懸時
虎妖已經鼻青臉腫的化成人形，跟在宋仁身旁，以卑躬屈膝的態度道：“大人，我們接下來去哪？”
宋仁：“在沒有搞定那千年樹妖之前，暫時是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定居了。”
那樹妖姥姥早已在蘭若寺一帶紮根。
千年樹妖，自是樹大根深。
輕易間，對方也是絕難脫身的。
只待再殺上幾次，總該是能徹底誅滅對方吧。
而且，他準備向燕赤霞討教討教。
那樹妖在遁地之後，宋仁的諸多手段都有些沒轍，也不知從燕赤霞那裡，能不能得到一些收穫。
蘭若寺就位於這片荒野的正中心處。
這裡原是一座古剎，已經不知道荒廢了多少年了。
燕赤霞在電影故事裡的這段時間，一直隱居在蘭若寺裡。
只在偶爾纔會去縣城附近，去買些吃食或是酒水食用。
先前宋仁和樹妖姥姥交手的動靜鬧得那麼大，可燕赤霞卻一直沒有出現，也是因爲雙方在時間上正巧錯開了。
他人是去了郭北縣城買酒喝。
等到宋仁和虎妖趕到蘭若寺的時候，除了月光籠罩到的地方，整個古剎的各處角落裡，全都是大片大片的漆黑氛圍。
古剎陰森、破敗、黑暗，甚至是有些污穢。
這蘭若寺實在是荒廢太久了。
即便是燕赤霞來此躲避世俗，隱居下來，但他可不是個愛打掃的性子，這地方始終是又髒又亂的。
甚至隨着一陣穿堂風從古剎上拂過，還能聽到倒塌的牆角和房屋的縫隙上，吹出瞭如鬼哭一樣的怪聲。
虎妖摸着倒在地上的寺碑，嗅了嗅鼻子道：“大人，有些奇怪，我從這裡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屍臭味。”
宋仁：“你這鼻子，不當狗還真是可惜了。”
在電影裡，蘭若寺中可是有着好些的乾屍精怪。
那都是被聶小倩之類的孤魂引誘，再被樹妖姥姥吞食完精元后，死在這裡的男人們。
那些乾屍精怪的行動遲緩，力量也比較一般，又十分懼怕陽光。
可以說，除了欺負一下電影版本里的寧採臣以外，基本上就沒有更大的威脅性了。
因爲乾屍們的實力太次，妖氣太弱的關係，就連住在此地的燕赤霞，都沒有注意到蘭若寺中的乾屍們幾乎全都成了精怪。
由此可見，那些東西的味道絕對是不明顯的。
而虎妖剛一進來，就能提前嗅出，說一句狗鼻子一點都不過分。
……
宋仁的夜視能力極強，但出於習慣，還是取出了提前備用的太陽能強光手電筒。
打開手電筒。
虎妖被突然出現的光柱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哇，大，大，大人，這是什麼？！”
宋仁懶得去同它去解釋，從古剎的客房之中，找了一間乾淨些的，準備暫時在這裡休整一夜。
等回頭碰到燕赤霞再說其他事情。
只不過，要在蘭若寺裡好好休息，那就必須將上下閣樓中的乾屍們清掃一遍。
不然半夜裡被那些玩意爬到身上，即便沒有威脅也怪噁心人的。
至於這種小事，自然不需要他親自費心，虎妖就是免費、實用的勞動力。
在休息之前，宋仁還特意將陰陽傘也擱置在旁。
這樣做倒不是爲了防範自身安危，而是爲了監視虎妖，防止其會偷偷逃跑。
夜色西斜
一直到了後半夜裡，宋仁正睡得香甜時，卻被由遠及近一個粗獷歌聲給吵醒了。
“人間~道……”
“道道道道道道道——道！”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地道！”
“人道劍道！”
“黑道白道黃道赤道……”
一場好夢就這麼被吵醒過來，宋仁多少有了一點煩躁的情緒。
走到窗口，推開古剎二樓的客房門窗，伴着月光，卻見蘭若寺外有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正在走來。
對方一邊往嘴裡灌着酒，一邊舞劍而高歌。
其人的聲音顯得豪邁且洪亮，穿透力十足。
但——
煩人也是真的煩人。
虎妖之前是蹲守在角落裡，此時也同樣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下方明顯是喝高了的一個大鬍子，大爲不爽：“大人，要我去教訓教訓他嗎？”
宋仁不置可否：“你若是做得到的話。”
虎妖一聽這話，立即清醒了幾分。
它重新打量一眼古剎外的來人。
大鬍子，劍舞，獨自一人來蘭若寺……
像是想到了什麼，它霍地擡頭：“咦！難道他就是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劍客燕赤霞？”
不過，相較於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
虎妖其實更忌憚於燕赤霞佛道雙修的本領。
那所謂的天下第一劍客，只是對方在普通人裡的威名，傳播的雖然廣泛，但對於它來說，是沒有多少威懾力的。
可是，在金華一帶的妖怪鬼祟們，卻更清楚燕赤霞那佛道雙修的赫赫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