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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黑色幽默

第78章 黑色幽默

第78章 黑色幽默

那個不大的公寓裡,許杭君一邊收拾着溼透的衣服,一邊唸叨着:“陳實,你是瘋了嗎?兩個孩子凍出病來你照顧嗎?”

對孩子嚴格的陳實,在妻子面前卻是無底線的忍讓,陪着笑臉:“小絮呢,因爲犯了錯,我這不是想讓她長一次記性嗎?就那丫頭的體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點雨,不礙事。”

“那一川呢!”

“陳媽,是我自己要陪小絮跑的,和陳爸沒關係。”江一川說話已經帶着鼻音,猛打了一個噴嚏。

陳實立刻拿起了浴巾積極地擦着江一川的頭髮,接着話茬向許杭君解釋着:“你看,一川是個好孩子,肯定不會說謊,他這個和我可真沒關係。”

“去去去。”許杭君推開了陳實,拉上江一川:“趕緊去被窩裡待着,陳媽給你煮薑茶!”

臥室裡,陳絮早已經換洗完畢滿血復活了,看着一川精神萎靡地坐進了被窩,像小兔子似的蹦到了他牀上,口無遮攔地打趣着:“一川哥哥,你可太菜了,這纔多大點雨。”

她就那樣無所顧忌地靠近着他,身上散發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

江一川把被子往身上一扯,躲開陳絮往邊上挪了挪,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麼想的,你沒事的話,要麼回去早點睡吧。”

“嘿,我也想喝薑茶,等我媽煮好了咱倆一人一杯?”陳絮習慣了和江一川親近,沒有要走的意思,說着反而盤腿坐在了江一川邊上,一手挽住了江一川的胳膊。

“嗯?”陳絮盯着江一川的臉,眨巴着眼睛。

她這樣看着,江一川更加侷促了,眼神慌亂地嘀咕着:“你看什麼?”

陳絮伸手學着媽媽的樣子,摸了摸江一川的臉:“好燙啊,你不會發燒了吧?”

江一川推開了陳絮的手,把臉撇向了一旁:“我,我沒事。”

“喝薑茶嘍。”門口,許杭君不知道何時已經端着兩杯薑茶站在那裡,笑盈盈走過來,但只把其中一杯塞給了江一川,另外一杯,陳絮要拿,卻被許杭君拿開了,笑着對她說:“你一川哥哥不舒服,要休息了,小絮你到自己屋裡去喝。”

陳絮不情不願地跟着許杭君走了,只有在她轉身之後,江一川纔敢直直地注視着她。

他知道,他沒有發燒,只是不知道從何時起,當她靠近的時候,他的心就跳得厲害,怎麼都慢不下來。

門外,隱約傳來許杭君叮囑陳絮的聲音:“以後不要隨便到你一川哥哥的牀上去。”

“爲什麼呀,不是從小都這樣嗎?”

“你們在長大。”

“昂?長大了也是一川哥哥啊。”

“一川姓江,你姓陳,真是個傻丫頭!”許杭君無奈地說着,“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

“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那慈愛的聲音在她耳畔再次響起。

在並不柔軟的時光裡,她已經長大了,她也終於明白了。

而那個和她說這話的人,已經永遠地消逝在茫茫雪山之下。

還好,他還在。但是,他不該出現在這裡。

葉蘼蘼那短暫的失神過後,臉上恢復了那冷淡的表情。

她從容彎下腰撿起了剛纔掉落的書,要放回書架。

但拿着書的手,被江絮抓住了。

那曾經鮮活溫暖的手,如今枯瘦冰冷,江絮盯着葉蘼蘼的臉,眼淚無聲地落下。

而葉蘼蘼始終低頭回避着他的眼神,決絕地甩開了他的手,固執地把手塞回了書架,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在和江絮擦肩而過的瞬間,被江絮一把拽住摟緊了懷裡。

“不要走,不要走……”他喃喃着,緊緊地抱着她,放肆地聞着她髮絲間那熟悉的味道,那是他爲了確認,一切不是夢境——在夢中,聞不到味道。

葉蘼蘼擡起手試圖推開江絮,但最終還是垂下了雙手。

不是她不能,是她不想。

“爲什麼要寄那束花給我,爲什麼要寄花給我……”江絮反反覆覆地說着,“我知道我不應該來,可是你寄花給我啊。”

葉蘼蘼任由他抱着,他的胸口,是暖和的,是他的體溫,是在暴雨下的泥漿中,生死彌留之際留戀的那分溫暖,還有他的呼吸和心跳。

“我……”葉蘼蘼不知道爲什麼說不出話了,就好像她剛走出荒野,來到阿蘭縣時候那樣,忘記了說話,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人類。

“小絮……”他低頭溫柔喊着,這是他午夜夢迴喊着的名字,一度以爲不再有機會再這樣喚着她的名字。

而她,聽到這裡,終於推開了江絮:“她已經不在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怪物而已。”

江絮心疼地看着她:“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永遠都是小絮。五年前,是你送給我的那本書,讓我活了下來。因爲我要堅持到見到你的那一天。”

葉蘼蘼忽然擡起頭,看着江絮,冷冷地說:“你見到了,我還有和她相似的地方嗎?在你面前的,是一個茹毛飲血、沒有感情的怪物,她和野獸爭奪食物,在最骯髒的泥潭中打滾,喜歡蛆蟲的味道……你還要見嗎?

我們這些年的通信,你我都明白,只有一個目的——讓他們和我一起下地獄,僅此而已。”

她顫抖着說完了這些話,她以爲,說完這些話,眼前的這個人,會黯然離去。

只是,江絮專注地聽她講完了所有,卻始終目光炯炯,那臉上,綻放出了她在江一川的臉上從未見過的張狂笑容——他竟然笑了,只是眼中閃爍着,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喜悅的淚光。

“五年前,我收到那本書的時候,我被關在瘋人院,拒不配合,絕食、自殘,越是這樣,他們越認定我是瘋子。那些被餵了藥的人、被電擊過的人,像幽靈一樣在我身邊飄過,我知道,如果我活着,我就會和他們一樣。

我想死,我最愛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這個人間已經容不下我了。

但是,我收到了那本書——《月亮與六便士》,陳爸書目上的第一本,你曾經抱怨着無趣的那一本,封面上寫了‘1’,只有你會知道的編碼,你甚至在扉頁寫了‘無趣’兩個字,多麼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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