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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斑駁

第58章 斑駁

第58章 斑駁

林曉東不敢打斷李秀娣,他知道,他即將聽到的,或許是到目前爲止,最接近真相的內容,手裡的鐵皮盒子變得很沉,李秀娣的聲音也同樣變得很沉:“那個姓高的告訴他,車子翻了之後,陳實的老婆和女兒當場飛出車子死了,而陳實卡在駕駛室裡,沒有立刻死。

那人只好自己動手去了結他,陳實看到他走過去,做了件奇怪的事情,他用最後的力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東西全部塞進了嘴裡,用力吞了下去。

老錢承諾的賞金太高了,那個人想要討功勞想瘋了,他覺得陳實吞下去的東西肯定很值錢,想要拿到手,來要更多的賞金……”

林曉東聽到這裡,已經愕然了,他不敢想又猜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喃喃着:“不會是……”

李秀娣用袖子擦着眼淚鼻涕,深吸了一口氣:“是的……這個東西,是從陳實的肚子裡掏出來的……”

“啊,那時候陳實是死了還是……”林曉東抓着盒子的手指不自覺用力,鐵皮發出了凹陷的響聲。

晦暗中,只看到李秀娣拼命搖着頭,小聲嗚咽:“我不知道,老錢說他沒敢問,他不知道自己會犯下這樣滔天的罪惡……而那人還在得意洋洋地和他說,發現掏出來的就是幾顆種子,就只拿了一顆,連帶被他割下的手指,一起帶了回來。

但老錢到底膽小,不敢自己留着這些東西,趕忙去找了那個託他辦事的人。

老錢說自己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先給那個人看了手指,結果,那個人見了之後,非但沒有害怕,竟然笑了。

這個笑容把他徹底嚇壞了,這是人的手指啊,老錢和他說了,陳實一家三口都死了。

那人卻誇他做得好。

老錢問他手指怎麼辦的時候,那人卻說讓老錢自己處理掉,說人是老錢找人殺的,他應該知道怎麼做。

就是那一刻,老錢說他就打算不和他說那顆種子的事情,他怕自己有一天成爲另外一個陳實。

老錢收了錢,還了債,卻怎麼也睡不着了,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洗不清這罪孽了,也擺脫不了那個託他辦事的人了。

我和他兩個人互相安慰着慢慢冷靜了下來,我們合計着,這兩樣東西不能丟掉,這是我們手裡唯一可以用的把柄。

後來,不知道是真的爲了兌現承諾還是爲了控制老錢,那人把東石油料市場交給了老錢打理。

打那以後,我們錢是不愁了,但老錢過得比以前痛苦多了。

他現在揹着的不是錢的債,而是人命債。

過了幾年,眼見着兒子越來越大了,老錢不希望孩子因爲他受到牽連,和我商量怎麼辦。

他說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那個人盯着,如果把我和兒子送走,肯定會讓那個人起疑,到時候三個人都跑不掉。”

“所以,錢英傑找了柳麗莎當幌子,和你們撇清關係?”

“林隊長,人到了中年,什麼情啊愛啊,都沒有孩子重要了。老錢已經走上了不歸路,我不能再讓兒子有什麼閃失。那會兒正好柳麗莎在市場裡當銷售,以爲老錢是個大老闆,一直想要勾搭老錢。

我們就順水推舟說老錢出軌,趕出了家門。

爲了保險起見,他帶走了手指,我留着這個種子,防着將來有什麼意外。

就這麼一年一年戰戰兢兢的,好不容易熬到市場拆了。

那個柳麗莎,在外面不乾不淨的,老錢知道,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們合計着,等拿了拆遷的錢,分頭到南方匯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或許就安全了。

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過。”

“那個託錢英傑辦事的人,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他是誰嗎?”林曉東不死心地問。

李秀娣頹然地說:“關於這件事,老錢嘴很緊,我問過他很多次,他說我不知道對方勢力有多大,知道了反而更加危險。讓我在外面無論如何表現得對他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就算他出事,也不會連累到我。”

“怕你被滅口。”

“但是……有件事情老錢不知道……我見過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聽到這裡的林曉東趕忙問着。

結果,李秀娣令他失望地再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只是看到了一個背影。那次,老錢以爲我睡着了,偷偷摸摸爬起來,走了出去。我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三點鐘了。

我知道這裡不對勁,也沒穿衣服偷偷跟着下了樓。

有個人站在路燈光照不見的地方,老錢跑過去,恭恭敬敬地聽他吩咐着什麼。

我怕被發現,躲在樓梯口的防盜窗後面看,怎麼也看不清他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是臨走在叮囑老錢幾句似的,走過來搭着老錢的背,和他並排着背對我這個方向說話,我這纔看到了他的背影。

就那麼很短的時間,我只記得他穿着西裝,搭着老錢後背的手,拍打的時候,手指是依次落在他的背上,就和彈鋼琴一樣。

我知道,肯定是這個人,害死了老錢……”說到這裡,李秀娣掩面哭泣了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區裡的路燈亮起,透過雪松的枝丫照進來,斑斑駁駁。

林曉東和李秀娣各自站在房間的一角,此時的李秀娣在林曉東眼裡只剩下一個黑色的輪廓在抽泣顫抖,看不清樣貌,但林曉東覺得從沒有如此刻一般,徹底看清楚李秀娣。

“這顆種子,我可以帶走嗎?”林曉東問着。

無法止住哭泣的李秀娣點了點頭:“我們早應該把這個東西交給你們,說不定老錢就不會死了。”

……

遙遠的雪域,冬去春來,曾經血肉模糊的殘酷印記早已經被鶯飛草長的生機所掩蓋。

新的公路通車了,那曾經兇險萬分、沒有護欄的盤山公路已經鮮有人至。

在陳實死去的那個路口,被高寒雨丟棄的多餘的種子肆意生長,純白的花鋪滿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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