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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爲棄子的吊墜

第三章 成爲棄子的吊墜

視頻連線後,鏡頭裡的茱迪,捧着一串晚裝鏈,滿臉的着急上火。

景春瑩以爲是客戶沒法打開戴上,很詫異:“我給這項鍊是裝的插扣,方便得很,怎麼會打不開。”

“不,不是後面那個釦子,是墜子和項鍊主體這裡。”

茱迪說着,把項鍊前端湊近手機鏡頭,語速飛快地補充道:“現在汪小姐不要這個墜子了。萬幸咱們當初給她做成了兩用款,能拆。但萬幸中的不幸是,你妹子我,是個手殘,怎麼都拆不下來。”

“你翻過來,看到後面的小圓環嗎?撥開,把墜子從S鉤這裡套出來,”景春瑩鎮定地指揮着,又不免好奇地問,“這種場合,汪小姐反而不要最顯眼的墜子部分了?她就只戴上面項圈的部分嗎?”

茱迪扭頭看看身後,壓低了嗓子吐槽:“就剛纔,甜橙傳媒的少東家來了。那個跟汪小姐爭古偶女一號的小花,穿個巨深巨深、都快深到肚臍眼的V領,粘着少東家嘰歪半天,記者們拍了好多照片。咱家經紀人一看不對,趕緊找了現場導演,把汪小姐往後挪了五六位,好有時間捯飭這個項鍊。”

“啊?這是啥道理?”景春瑩懵圈。

內娛的腦洞邏輯,她不是很懂。

茱迪手上動作不停,倒也不耽誤給景春瑩解惑:“咱家汪小姐穿的裙子,也是深V,和那小花類似款式。偏那小花戴的項鍊,我靠,不曉得從哪個品牌借來的,是一顆好大的藍寶石,咱們戴的卻是綠碧璽。回頭網上一定會把倆人的紅毯照作對比,嘖嘖嘖,看看,汪小姐過氣了,只能戴個便宜石頭。所以,不如擼掉吊墜,就戴個鏈子,還能把事業溝露出來。”

“哦。”景春瑩應了一聲。

明白之後,是無奈。

這位汪小姐,上元宵晚會準備唱一首《春山煙雨》,需要一條搭配的晚裝鏈。

大部分時候,明星團隊仗着自己有流量,都是借品牌方的高珠佩戴,不用花錢。

難得汪小姐自己是個高珠控,看到助理推薦的景春瑩外網作品展示後,還挺喜歡,說這種沒名氣的獨立小設計師,一般不貴,報價可能只有大牌定製的幾十分之一,如果幾萬塊能做個碧璽海藍寶之類的,問她買了就行,一頓飯錢而已,別白蹭人家了。

景春瑩於是第一次接到了明星經紀人發來的珠寶定製單子,自然十分珍惜這樣的機會。

她翻看了大量汪小姐本人的資料,結合歌詞與旋律的韻味,將當代畫家彼得多伊格的夢境感融入設計,在一顆十克拉的綠碧璽周圍,用細密的手法,鋪陳小直徑的翠榴石、沙弗萊石、淺色藍寶石和白色鑽石,營造出迷朦又不失春之生機的視覺感。

在鑲嵌廠裡,景春瑩親自盯着手工雕蠟的效果,又推翻了好幾個排石方案,才最終得到滿意的成品。

她當然期待,自己傾注了心血的作品,能在世人矚目的舞臺上展示,能有觀者感受到層次立體的美。

但現下,一切成了泡影。

在名利場中的人們的眼裡,珠寶,或許和音樂、文學作品一樣,最多隻是用來比拼身價的工具。

他們沒空、也沒必要從美學角度去欣賞一件珠寶作品。

“呀,好了好了,謝天謝地!給我一張餐巾紙。快快,拿去給汪小姐戴上。”

手機鏡頭裡,茱迪終於拆下了那件“春山煙雨”的碧璽吊墜。

她把只有鑽石與沙弗萊混鑲的項鍊,交給匆匆趕來的造型師,再用餐巾紙把碩大的碧璽吊墜潦草地裹了裹,塞進斜挎的小包裡。

景春瑩看着淪爲和鼻涕差不多待遇的吊墜,直白地說出擔憂:“茱迪,汪小姐她,不會把項鍊退貨吧?三萬的鑲嵌費,還沒結呢。”

“啊?不會的,放心,你這玩意兒,統共也沒幾個錢。咱們要是賴你的錢,你回頭一發微博,我靠,那個新晉小花的飯圈粉絲,還不得人人顱內高潮。她們正愁沒料黑我們汪小姐呢。”

景春瑩的眉頭一鬆。

茱迪雖然一口一個“我靠”,但數次打交道下來,這位明星小助理倒是沒啥倨傲架子,說話也是在商言商的坦誠。

掛了手機,景春瑩讓身體自由落體在大堂的懶人沙發裡。

扭頭一看,張姐的兒子還是滿臉猙獰,神色緊張地打遊戲。

那位賀律師,卻不見了。

出門看燈了吧?

張姐從門外拐回來:“景小姐,真可惜,就差十分鐘,過不去了,縣裡來的武警,攔得嚴嚴實實。”

這個徽州小村的正月十五魚燈巡遊,從宋朝就有了,卻在漫長的歷史中,始終只是鄉里鄉親們的自娛活動。

沒想到,申報非遺後,小村一下子就火了。

普通遊客也好,網紅旅遊博主也好,都會在元宵這天,涌入小村,等待觀賞一夜魚龍舞的盛況。

爲了防止出現踩踏,石板巷設置了路障,每隔二三十米,就有武警值守,以免人羣無序流動。

景春瑩探頭看了一下院外,果然已被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堵了個嚴實。

她把桌上的熱美式放進微波爐裡轉了,又掏出iPad和電容筆,一邊啜飲咖啡,一邊畫着各種線條,作爲素材積累。

“景小姐,你明天回上海了嗎?”張姐端過一碟熱烘烘的黃山燒餅,閒閒問道。

“不,去山上寫生。再去太平湖那邊看看。”

景春瑩在徽州山水間的採風計劃,不會因爲拒掉尹女王的祖母綠定製單,就改變。

內功的積累,是自己最踏實的財富。

遠處傳來陣陣禮花焰火的聲響,魚燈巡遊的喧囂達至高潮。

很快就會曲終人散。

電喇叭中不斷重複着警方的提醒:“各位遊客,有序撤退,注意安全,明年再見。”

張姐洗完咖啡機,將晾在天井竹竿上的臘肉收進來,以免被村裡的野貓偷去。

正要去關院門,卻見賀律師走進來。

張姐詫異:“咦?賀律師,你不是,要開什麼電話會,不去看燈嘛?”

“客戶改時間了,我就出去轉了轉,畢竟一年就一次燈會。”

張姐更奇怪了:“我在門口,怎麼沒見你出……”

“我看門前主幹道被封了,就從房間窗戶翻出去,繞着繞着,反倒看到了,”賀律師說得雲淡風輕。

張姐瞅着小夥子的背影。

看不出來,文弱書生一個,還挺會爬上爬下的,而且,對村裡這麼熟門熟路?

賀律師已經走進客廳,衝擡臉看他的景春瑩打個招呼後,和言說道:“剛纔張姐說你本來也要看燈去?我拍了不少照片,你要的話,我可以Air drop給你?”

姑娘不開口加微信,男性就不要主動地提。

這是直到2077年,包括賀律師在內的“他們”,或者,應該被稱作“它們”,接受訓練的庫裡,都充斥着的海量訓練素材案例。

而現下,還只是202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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