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驍聲音並不似趙可善那般洪亮, 可這話依然如平地一聲雷,驚得在場鴉雀無聲,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看周懷錦, 又看看葉驍。
林清淺嘴角微微翹起:這葉驍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 不去臺上唱戲真是辱沒了人才。只可惜今天沒我唱戲的份, 我就瓜子花生沙發看戲吧。
周懷錦略一沉吟, 便和顏悅色道:“葉大人的顧慮朕明白, 朕把刑部交給了你,便是希望愛卿能放手查案,暗衛決計不會在查案中對刑部有任何阻撓。朕對張公公的信任, 就如同對葉大人一般模樣,並無厚此薄彼。”
說着, 周懷錦就把張公公叫了過來。
可憐張公公這些日子以來, 每天都忙的團團轉還能從容進宮應對, 也算是人才了。
“張公公,葉大人說暗衛不配合刑部查案, 可有此事?”
“啓稟皇上,絕無此事。刑部索要物證人證,物證是因爲暗衛正在調查尚不能放手,奴才告訴了刑部,三日之後便能送過去。至於人證, 本案並無人證, 奴才也沒法子。”張公公冷冷地看着葉驍。
林清淺:張公公平日在宮裡頗爲溫順, 面對外人的時候, 自有一股凜冽之風, 暗衛的氣勢不自覺就出來了。
葉驍並不退縮,繼續說道:“可刑部想找些人去問話, 也被張公公百般阻撓。”
“刑部想隨意抓後宮的太監宮女去審問,此事並不合規矩,有什麼想問的,暗衛願意代勞。”張公公爭鋒相對。
林清淺心中笑出了聲來,她這時候算是明白周懷錦提葉驍的用意了:這案子發生在後宮,擺明了刑部沒法摻入其中來查案的,葉驍不過用來牽制卞侍郎的。
想着,林清淺便向周懷錦投去了一個欣賞的眼神。
周懷錦:清淺在仰慕朕,朕明顯感受到了這濃濃的愛意。
葉驍許是也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長嘆一口氣道:“那下官只有天天派人催促張公公,早日破案了。”
“雜家比葉大人更想早日破案,案發以來,雜家沒有一日睡足三個時辰的。”張公公睜着血紅的雙眼瞪着葉驍。
“那張公公敢否向皇上領軍令狀,在一個月內破了此案?”相比張公公的張牙舞爪,葉驍就好像八風不動了。
“這是葉大人和趙大人之間的約定,與雜家並無關係,雜家在這宮中只聽命於皇上。皇上叫奴才破案,奴才自然不敢耽誤,領命以來日夜苦思着這案子,戰戰兢兢,只求早日破案。不知道皇上對奴才可否滿意?”
“兩位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都滿意,都滿意。”周懷錦毫不猶豫地和起了稀泥。
葉宅。
葉鶯在閨房裡專心地描着荷花,未曾注意到葉驍已經走進了屋子。
“阿鶯這菡萏,已經畫得出神入化了。”葉驍忍不住讚賞道。
葉鶯聽到背後的聲音,笑着擱下了筆,轉身說道:“每年孃的忌日,我都會畫一張菡萏送給她,就數今年的準備最草率了。”
“娘會明白你的心意的,我們阿鶯長大了,會爲爹爹分擔家裡的責任了。”葉驍慈愛地看着葉鶯,露出微欣慰的笑容。
“爹爹怎麼今日這麼早便回來了?”葉鶯替葉驍倒了杯茶,順口問道。
“今日事情不順,爹就回來早做打算了。”
“打算?什麼打算?”
“爹爹本以爲,以一己之力可以爲你娘和你外公家報仇,可惜爹爹不中用,今日又受了挫。”葉驍沮喪地搖搖頭。
“爹爹已經是邢部尚書了,貴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誰能給爹爹受挫?”葉鶯不解道。
“周懷錦的戒心比爹想的還要重。陰差陽錯的,薛家已經大勢已去了,可週家太難對付了,爹想拔掉一根爪牙都不行,如今看來,只有最後行出最後一招了。”
“爹爹,除去薛家這事全是機緣巧合,也算是孃親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外祖父一家的仇,也就此差不多報了,今年忌日,我也有面目面對孃親了。”
“什麼?你在說什麼?這就算報仇了?!”葉驍突然勃然大怒,順手便把杯子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濺,葉鶯的裙子上沾滿了滾燙的茶水。
葉鶯沒想到葉驍反應如此激烈,先是一愣,繼而便哭了起來。
“你是不是看上了誰家的公子,想着趕緊成親生子,將血海深仇置之腦後了?”葉驍勃然大怒,他本來就瘦,發火的時候臉上的青色的筋脈一根根好似要迸發出來,甚是嚇人。
“我,我,不,我沒有。”葉鶯哭着說道。
“外祖父家連你娘共十九口人命,我們什麼都沒幹,就這麼報仇了?你說,你做了什麼替他們報仇了?!”葉驍沒有因爲葉鶯的哭泣和討饒而平靜下來,相反,更加嘶聲力竭的吼了起來。
“那時候你才四歲,因爲爹爹帶着你在西涼,我們才躲過這劫,而你外祖父全家都被狗皇帝狗太后斬首了,等到爹爹帶着你回到京城的時候,等着我們的只有十九具棺材和十九個靈位,你那時候怎麼不說算了?!”
葉鶯嚇得跪在了地上,杯子的碎片磨破了她的膝蓋,她也全然不知,只是在小聲哭泣。
“後來呢,後來我們父女倆相依爲命,吃盡了苦頭,狗皇帝還是不信你爹,好不容易熬到了狗皇帝死了,小皇帝登基,你爹頭一個跑去向小皇帝獻忠誠,千辛萬苦這才熬到了今日,爹爹得到了小皇帝的信任,阿鶯卻跟我說,不報仇了……”
說到最後,葉驍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雙眼好似失去了神采,放空着望着遠方。
葉鶯見狀,嚇得跪着向着幾步,到了葉驍腳下,抱着葉驍哭着說:“我再也不敢說這個話了,我是剛剛回到家中,貪戀了家裡溫暖的親情,想一直過這般溫暖自在的生活,才說不報仇了。我要報仇的,我要報仇的,一切都聽爹的。”
葉驍滿意地垂下眼去,看着撲在自己腿上哭泣的葉鶯,她的膝蓋和小腿在地上摩擦時沾染了一片血漬和茶漬,他淡淡說道:“阿鶯你說,我們父女倆可曾爲報仇做過什麼?狗皇帝是自己生病死了的,狗太后和薛家都是被林家逼走的,我們什麼都沒做啊,哪裡報仇了。你貪戀家中親情的時候,可曾想過這份親情本該也有你娘、你外祖父母的一份?憑什麼你自幼沒有了母愛,而小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債子還,狗皇帝欠我們的,就讓小皇帝還給我們吧。”
說着,葉驍狠狠地拍了葉鶯兩下背,葉鶯膝蓋下的血跡便又多了幾分,她不敢喊叫,只是默默咬緊了牙關在哭泣。
“報仇,我們要給娘報仇,阿鶯都聽爹爹的。”葉鶯看眼前茶水裡混着的血跡,眼前被淚水浸得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了。
葉驍地點點頭,眼神裡閃着兇光:“你這幾天哪兒都不要去了,在家好好思念你娘。過幾天,你爹便會替你打點好一切,你能不能報仇,有沒有盡力報仇,你孃的在天之靈看着呢。”
慈寧宮內。
周懷錦盤點了賣書和健身房的銀子後,得意地跑來向林清淺炫耀。
“清淺的書寫的就是好,一千本書,朕不出一個時辰便已經一售而空,還連帶着了售出了幾十□□身房的年卡,朕已經命人再去印一千冊了,如今京城因着清淺已經洛陽紙貴了。”
林清淺笑着說:“朝中的大臣該買的怕是買得七七八八了,新書皇上就拿去外面賣吧,也別再送健身房月卡了,閒雜人等都能進來乾清宮成何體統。”林清淺深諳營銷之道。
“那可不行,朕又命人印了兩千冊,倘若沒人買了怎生是好?”
“皇上可放寬心,六部尚書都買了,京城別的官員敢不買,各色名流土豪會不買?風氣已經起來了,京城如今的必然是一書難求,待到貴族們買得差不多了,江南各地也會效仿着來買,這一波又一波的,買的人只會源源不斷。皇上這兩千冊且不用急着一股腦兒拿出去賣,先拿一千出來,然後放出風聲,後面一千本便要漲價成十五兩銀子一本了。”
“十五兩?那怎生了得?十五兩倘若沒人買了怎麼辦?”周懷錦又急了。
“皇上稍安勿躁,十五兩的書出來時,皇上再次說明,此書不會再版,以後哪怕出二十兩也買不到了,這便是絕版,皇室絕版,世人恐怕會再次蜂擁而購。”
“那真的便不再版了嗎?”周懷錦有一絲錢還沒賺夠的感覺。
“過個一兩年,皇上再出新本《皇上健身全書》不就行了,健身動作還有千千萬,且待臣妾慢慢教於皇上。”
周懷錦點點頭,滿意地笑了。
只有林清淺心中一絲酸楚:過個一兩年,我就不能再幫你出書了。
兩人正說着話,宮女來報張公公求見。
“啓稟娘娘,趙昭儀案發現場的茶葉 ,據查是桂花普洱茶。據彩月宮的宮女說,這茶葉是之前皇太后所賜,趙昭儀起初珍藏着沒捨得喝,待到得知要回孃家了,那幾天便頻繁要宮女泡這茶,打算離宮之前喝上一些。”
林清淺點點頭:“果然和本宮所猜無二。”
周懷錦好奇道:“皇后怎麼猜到這是桂花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