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淺心中一暖, 腳下便不聽使喚跟了進去。待看到慈寧宮院子裡摔壞的椅子、窗框塌了一半的窗戶,才後悔莫及:我爲什麼耳根子這麼軟,他聲音稍微好聽點, 我就這麼鬼使神差跟進來了?哎, 就這麼中了美男計。
“兒臣叩見母后。”周懷錦鬆開了林清淺的手, 規規矩矩地下跪行禮。
林清淺只能硬着頭皮跟着跪了下來:“臣妾叩見皇太后。”
“皇上真是乖, 親手把這大逆不道造反之人抓了回來, 哀家這些年,真沒白疼你。”皇太后見周懷錦帶着林清淺進來,非常滿意。
周懷錦後面, 跟着慈寧宮那幫去抓林清淺的宮女太監們,都跪在後面頭都不敢擡頭。
“臣妾叩見皇上。”葉鶯見周懷錦起身, 便跪了下來。
“你就是葉鶯?”周懷錦盯着葉鶯看了一眼, 好似想把她的樣貌記住。
“你的葉婕妤甚是乖巧懂事, 皇上該好好疼疼人家纔是,可不能一味被妖妃蠱惑, 蒙了眼睛。”皇太后替葉鶯說道。
周懷錦不置可否地說道:“葉侍郎確實是朝廷棟樑。”
林清淺側頭看了一眼周懷錦:昨天的冷戰果然還沒結束,這糊塗皇上還惦記着他的葉侍郎。
“不過後宮乃朕的家事,朕中意哪個妃子,又想升哪個妃子,不用母后操心過問了。”周懷錦感受到了來自身側林清淺的奪命眼神殺, 馬上展露出驚人的求生欲。
周懷錦:朕與愛妃依然如此心有靈犀, 只要愛妃一個眼神的肯定, 朕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皇太后本來鬆弛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 說道:“皇上大了, 有自己的主見了,哀家也不想管你了。看在你把這妖妃帶進來的份上, 哀家還是當你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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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淺:你說誰呢!我是來看戲的,怎麼又成主演了?
皇太后繼續說道:“來人,將這妖妃拿下,先掌嘴五十下,居然敢衝着哀家噴水,撕爛了這張嘴也行!”
跪在皇后後面的兩個嬤嬤有些遲疑,這本該是她們的活,她們也素來駕輕就熟了,可見過了慈寧宮外皇上的態度,這時候她們不敢貿然行動,唯恐得罪了皇上殃及池魚。可皇太后的旨意又不能不聽,只能緩慢往林清淺走去,那速度並不比螞蟻快到哪裡去。
“怎麼磨磨蹭蹭的?”皇太后見她們畏手畏腳,甚爲不滿。
皇上見嬤嬤差不多終於走到了,才緩緩開口:“母后,敢問清貴妃犯了什麼事,您要一口一個妖妃,還要撕爛她的嘴巴?”
“你這寵妃啊,不把哀家放在眼裡,哀家好心請她喝茶,她將茶含在嘴裡噴了哀家一臉,茶杯還砸在劉嬤嬤頭上。”說着,皇太后指了指站在她身後,頭上裹了一大圈白布的劉嬤嬤。
周懷錦沒興趣再陪皇太后繞圈子裝傻了,索性單刀直入:“母后怕是用宮裡的‘老規矩’對清貴妃了吧,清貴妃剛進宮,尚未生育,母后下手也太狠毒了。敢問清貴妃究竟做了什麼,惹得母后如此惱怒,怕不是又跟薛勇戰死一事有關吧?”
林清淺心說完了,你這麼無憑無據的空口蓋鍋的,皇太后怎麼可能承認。
嬤嬤們一聽皇上開口了,如蒙大赦,馬上停下了腳步,堅決不動了。
哪曉得皇太后居然點頭說道:“哀家這次看走了眼,沒給皇上挑到賢良淑德的妃子,就先給她們喝口茶,一樣伺候着皇上,你表妹薛婉華今年13歲,才貌雙全、蕙質蘭心,明年就能入宮伺候皇上了。皇上還年輕,到時候再兒女成羣也一樣來得及。”
皇太后見周懷錦沒有出言反對,繼續說道:“本來哀家也不想那麼急着讓婉華進宮,可勇兒這麼一走,哀家心裡空蕩蕩着一大塊,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着,婉華從小體貼可人,要不哀家讓她早日進宮陪着哀家,也能在皇上面前混個臉熟,十四歲再給她封妃也不遲。”
薛婉華是薛勇的親妹妹,大豐朝女子按律14歲才能談婚論嫁,皇太后把13歲的薛婉華叫進宮來,只能說是陪她,即便如此也已經是破天荒的了。
“兒臣已經登基一年多了,敢問何時才能憑自己的喜好納妃?”周懷錦冷冷地說道。
大豐朝雖然以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爲大,但並非食古不化,新婚夫婦一般在婚前也都能有機會相見,至少能看上一眼,如周懷錦這般納妃前一個沒見過的,實屬少見。他對皇太后的容忍,也由此可見一斑。
林清淺:上演了上演了,好戲要開始了。
“怎麼?哀家選的妃子,皇上不滿意嗎?不滿意也不打緊,哀家替你教訓就是。”說着,皇太后指了指葉鶯:“你,去撕爛清妃的嘴!”
葉鶯倒是乾脆,毫不猶豫就站了起來走向林清淺。
林清淺:我剛瓜吃了一半怎麼又被捲進去了。
周懷錦側身攔住了葉鶯:“清貴妃面前,豈容你小小婕妤如此無禮?來人啦,將慈寧宮一干衝撞過清貴妃的奴才,一併拿下。”
張公公趕忙應了一聲,一揮手,進來了十來個太監,將慈寧宮的太監宮女嬤嬤們,全部抓了起來。
周懷錦拿手指點了點葉鶯:“還有葉婕妤,她也妄圖對清貴妃放肆。”
皇太后怒道:“哀家本以爲皇上是來負荊請罪的,哪曉得膽敢來慈寧宮撒野。皇上要不要將哀家也一併拿下?”
“兒臣起先請教母后,清貴妃是否因爲林將軍和薛勇的瓜葛,得罪了母后?”周懷錦毫不退讓。
這問題確實讓皇太后兩難,皇太后思量了會兒後,咬牙答道:“不錯,林嶽南害死勇兒,薛家和林家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哀家又怎能讓林家的女兒繼續留在皇上面前,甚至還要爲皇上延續血脈?哀家看在皇上寵她的份上,已經留了她性命,也沒將她打入冷宮,皇上還要怎樣?那可是你的親表兄啊!”
“母后爲何會一口咬定,是林嶽南害死了薛勇?”
“勇兒隨林嶽南去打仗,勇兒犧牲在戰場,林嶽南卻完好無損,不是他害死的勇兒,還有誰?皇上啊皇上,切莫被美色迷惑了雙眼。”說道最後,皇太后的語氣裡竟帶着幾分哭腔。
周懷錦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薛勇的親信部下王德安,回到京城後每日進出繁華酒樓、煙花場所,甚是惹眼。小張子跟了數日後,這才發現王德安偷偷聯繫胡人將軍宇文霸。朕當日在沙場上也見過宇文霸,是一員胡人悍將。朕不免好奇,都吃了敗仗了,這宇文霸還來京城幹什麼,來了京城爲何誰都不聯繫,偏偏跟王德安頻繁聯絡,而王德安湊巧便就花錢如流水了。這事情啊頗爲蹊蹺。”
說到這裡,周懷錦頓了頓,欣賞一下皇太后的表情。
“王德安自然就被輕易抓了回來,宇文霸武功頗爲高強,小張子折損了幾人纔將他抓住。小張子還沒用刑呢,王德安就全部都招供了,可朕想着不能只聽一面之辭,於是廢了老大力氣,終於撬開了宇文霸的嘴。巧了,兩人說法一模一樣,兩個都是老實人的。”
說到這裡,周懷錦頗爲深情地看了一眼林清淺,林清淺正看着周懷錦聽他說故事,沒料到兩人眼神就這麼直直地撞到了一起。
周懷錦:愛妃與朕再次靈犀一點通,朕看着她,她便看着朕。
周懷錦滿意地繼續說道:“母后可有想過,薛勇一個從來沒打過仗的人,居然到了戰場上會不聽林嶽南指揮,着急冒進要去攻打胡人,他一不會帶兵二不會打仗,平日裡懶散的上朝都不願意來的人,怎麼這次甘願吃苦行軍去了?”
“想是他爹耳提面命,他也想着改過自新,自己努力掙個軍功給祖上爭光。”皇太后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中氣不足了,但還是強打起了精神。
“原來啊,宇文霸在京城已經盤旋了一年,他經過多方打探,覺得薛勇是能利用的軟肋,便想了法子搭上薛勇,兩人一拍即合,想了條萬全的妙計。首先是胡人首領單于親自出兵,胡人一舉侵犯大豐朝邊境,我朝自然會出兵北伐,而朝中將軍最會打仗的,莫過於鎮國公林嶽南,此時薛勇也請戰,礙於薛勇父子和皇太后的面子,朕不會不答應讓薛勇去的。待到薛勇到了邊境,將林嶽南和大軍賣於單于,薛勇便可得到五萬兩銀子。胡人最忌憚林嶽南,只要林嶽南一除,胡人便可隨意侵犯邊境,刮分我大豐朝的領土了。”
皇太后臉色驟變:“這可通敵賣國的大罪,皇上不能血口噴人啊,再說了,現在林嶽南活的好好的,死了的是勇兒啊。”
林清淺也沒想到,她隨口讓張公公查王德安,居然釣出這麼大一條魚。
“是啊,這是通敵賣國可以誅九族的大罪,朕也不敢相信,這才繼續細細問來。”周懷錦說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慈寧宮四把椅子,兩把被林清淺砸壞了,只剩下了兩把,周懷錦指着手邊那把說:“好戲纔剛剛開始,愛妃坐下來慢慢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