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凰,你確定考慮清楚了?”
傅玉瑩站着門口,緊緊的盯着傅凰。
陽光微微灑落在傅凰的臉上,白皙的臉龐顯得有些晶瑩而剔透,她的神情異常淡然。
“姑姑,到了此時,還需要說麼?”
“至少,你得讓他知道你的心思,傅凰,人的選擇只有一次,一旦錯了,此生就算想後悔,也再來不及……”
傅玉瑩望着窗外的浮雲,聲音渺然,似乎想起了當年的唐江山,自己也是這般的清高自傲,但一轉身,就是一生!
傅凰見到傅玉瑩的神情,也知道她與唐江山的事情,秀氣的眉毛微微顫動,開口道:“姑姑,當年的情況,和我現在不一樣……”
“周家雖然元氣大傷,但是底蘊不失,遠非我傅家所能抗衡,而且因爲一臣的事情,他和我傅家仇怨之深……”
傅凰的聲音漸漸黯淡下去。
傅玉瑩搖了搖頭,輕聲嘆道:“傻孩子,你現在還是看不透!”
然後緩緩轉身離開。
魔都和津城,飛機不過數個小時,白俊逸第二天就登上了最早的飛機,此時,已經到了傅家的門外。
只是他站在樹蔭之下,抽着煙,卻不知道怎麼處理。
昨晚雖然下定決心,一定要阻止傅凰出家,但是現在想起,以傅凰在傅家之中的地位,以她的才智能力,傅家家主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逼迫與她,還是個問題。
而且自己到時進門之後怎麼開口?
當初自己把傅一臣送進監獄,已經是和傅家結了死仇,自己這樣上門,怕不是直接會被趕出來……
忽然,傅家的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容貌清麗,氣質出塵,臉上永遠掛着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是傅玉瑩,傅家真正的話事人。
傅玉瑩只是一擡頭,就看到了在不遠處樹蔭下的白俊逸,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直接就朝白俊逸走來。
“你知道我來了?”
白俊逸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這個氣質出塵的女人,如果不是意外,她說不定就會成爲自己的丈母孃。
“當然,那個青年,就是我派去通知你的!”
傅玉瑩的嘴角略略揚起,饒有趣味的打量着白俊逸。
“你們傅家的女人,永遠都是這麼令人難以猜度!”
白隊長搖了搖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爲什麼不進去,是不敢進,還是不想進?”
傅玉瑩掃了一眼白俊逸腳下那一地的菸頭,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
“當初我這麼對付傅一臣,難道你不恨我?”
白俊逸忽然開口道,和這個女人聊天,永遠都無法掌握節奏。
“恨?有什麼好恨的,一臣的結局,是他自己不爭氣,不過看看周復,看看周家,一臣現在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蠻王,是不是?”
傅玉瑩輕輕彈了彈晶瑩的指甲,擡頭望着白俊逸。
“如果僅僅是周家的壓力,讓傅凰必須要嫁過去的話,我可以和周和淵聊聊!”
白俊逸風淡雲輕的開口道。
傅玉瑩輕嘆了口氣,望着白俊逸的目光變得頗爲複雜。
“當初一臣和你爭鋒之時,你雖然算的上不錯,甚至可以說優秀,但和現在相比,誰能想到,大鵬展翅,扶搖九天之上,傅凰的眼光,比我要好!”
白俊逸雖然是十分自戀的人,但聽到傅玉瑩的話,還是有些尷尬,這算什麼意思,難道傅玉瑩也同意讓傅凰跟着自己?
自己還沒同意呢,就算自己願意,怎麼跟唐凝蘇媚說,難道說我又給你們帶一個妹妹回來了……
白隊長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一時居然呆了。
傅玉瑩饒是聰明絕世,也決計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腦子裡想的東西,不然非得氣瘋。
“下午三點,傅凰會正式進行剃度儀式,你還有幾個小時的考慮時間!”
傅玉瑩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遠遠的可以聽到她還在悠然長嘆,“怨憎會,求不得……”
佛教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其實她在嘆白俊逸與傅凰,也是嘆自己。
午後的陽光有些熾熱,傅凰靜靜的跪倒在一個蒲團之上,面容平靜,似是對紅塵無半點眷戀。
淨明庵的明空師太站立在一旁,身邊的桌上擺着一個玉磬,還有一把剃刀。
“師太,開始吧?”
傅凰忽然開口對着明空師太道。
整個房間只有她們兩人,傅家其他人沒有一個被允許進來,連傅玉瑩都沒有進來。
“癡兒,你真的放的下麼?”
明空師太蒼老而睿智的眼神中卻是一絲不忍,若真的放的下紅塵,豈又會在意這點時間,她雖然不明內情,但洞徹世情,猜也能猜出一些東西來。
傅凰忽然一笑,只是笑容卻像一朵夏末的白蓮,蒼白而萎靡。
“遲早要來的,何必再等呢!”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喧鬧起來,傅凰的身體猛然一顫,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芒,難道是他來了?
明空師太見到她的神情,手中的剃刀頓時放下,微微搖了搖頭,似乎見到自己的孫女調皮一樣。
白俊逸此時正站在傅家的大門之外,他沒有暗自潛入,而是直接從正門進入,既然決定如此,不如光明正大!
傅家作爲華夏國的一流世家,津城的豪門,做派也極爲傳統,方圓數裡的大宅並不像那些普通富豪的別墅,而是三進三出,門口還有保鏢守衛。
白隊長走到門口,朗聲道:“魔都白俊逸前來拜訪!”
此言一出,整個傅家瞬間震動!
白俊逸?那個孤身前往九溪園殺的周家血流成河的煞星?他來傅家做什麼?
難道是因爲當初傅一臣的事情前來報復?
整個傅家完全亂成一團,好半天,居然沒一個人出來見白俊逸,只有幾個年輕人遠遠的在裡面張望,看看這個霸絕無雙的青年到底怎麼樣的人物!
白俊逸見到這副場景,也是暗自嘆氣,想不到傅家居然沉淪至此,除了傅玉瑩和傅凰之外,居然沒有半個能見得場面的人物,就連當初的傅一臣,也比這些人,要好的多!
既然沒有人來見自己,白俊逸也懶的在門口等待,直接就朝裡面走去,門口那幾個護衛半點不敢來阻擋,他們也早就聽聞過白俊逸的名聲。
之前白俊逸在九龍山下隔着千米之遙,一槍狙殺週上皇,一槍狙殘林戩,早就在津城傳爲神話,如今哪裡敢來阻攔。
整個傅家,白俊逸居然出入如同無人之境,不過他此時也明白,傅凰的出家,與傅家的逼迫,確實沒有什麼關係,這樣的家族,若也能強逼傅凰做事的話,簡直是個奇蹟。
但越是如此,白俊逸的腳步就變得越爲沉重。
就算距離再遠,也不過是數百米,幾分鐘之後,白俊逸終於站到了傅凰的院子外。
小小的院子寂靜無比,幾棵芍藥正在盛放,嬌豔無比。
忽然,一個穿着青色淄衣的女尼緩緩從房中走出,她打量了下白俊逸,微微一笑,開口道:“年輕人,進去吧,她一直在等你!”
白俊逸老臉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走到門口,見到那個有些瘦弱的身影依然跪倒在蒲團之上,面前牆壁,並未回頭。
沉默許久,白俊逸才緩緩開口。
“爲何要出家,難道是因爲周家相逼?”
那道身影沉默。
白俊逸的臉色有些尷尬,居然還跟老子耍起小脾氣來了,我這爆脾氣!
他直接上前幾步,走到傅凰的身邊,正要開口,卻發現傅凰緩緩的轉過了身子。
清麗無儔的臉龐上,掛着兩行晶瑩的淚珠。
傅凰居然哭了,這個堅強無比,從未在人前顯示過半點軟弱之意的女人,居然哭了。
白俊逸的心中忽然一軟,走上一步,將她緩緩的擁入懷中,柔聲道:“你這又何苦!”
“如果不是我姑姑讓人通知你,你會來麼?”
傅凰聰穎無比,早就從傅玉瑩的言語之中察覺到了蛛絲馬跡,雖然她沒有說什麼,但是她的內心之中,也抱着那麼一線希望,希望白俊逸聽到這個消息,真的會趕來。
所以現在真正見到白俊逸時,纔會情難自禁,流下淚水。
“不管如何,我現在不是已經在這裡了麼!”
白俊逸淡淡一笑,開口道。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剛纔在傅家門口站了三個小時,終於明白了自己內心。
自己能聽到傅凰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又何必去忌諱其他的東西,蠻王當年一往無前,如今又需要怕什麼!
兩人只是輕輕相擁,默然無語,但此時,只要能感應着對方的心跳與呼吸,自有一種平安喜樂的喜悅萌動,其他的,什麼也不重要了。
傅玉瑩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院子外,她遠遠的望着白俊逸和傅凰相擁的情景,輕輕的嘆了口氣,眼中卻是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終身未婚,傅凰在她心中,也與女兒沒有什麼差別,當年自己錯過了,自然不希望如今傅凰也依然錯過。
此時此景,很好!
她緩緩轉身,望向遙遠的空中,似乎那邊,還有那個沉默木訥的青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