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影的大眼睛盯在眼前這張俊美的容顏上,除了剛毅和冰冷之外,她實在無法從這張面容上看出更多的信息。甚至就連憤怒,都像是飄渺的浮雲,無跡可尋。
就彷彿在對一個無關者陳述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話題,趙永齊的聲音繼續響起:“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們救那個渣滓嗎?那是因爲我對你們還存有的一點敬意。你們是醫生,你們有你們的堅持。而我是一個士兵,我同樣有着我的堅持!只可惜,你對我們毫無敬意罷了。”
冷漠的目光從趙麗影的身上移開,掃視一週後又回到了她的俏臉上:“知道你們堅持要救的人,那個在你們眼中生命是平等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渣滓嗎?我來告訴你們,他叫莫里罕,是x突組織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頭目。就是這麼個小頭目,在過去的兩年裡,起碼與六起境內血腥恐怖襲擊有關,死傷的同胞超過百人。
八個月以前,莫里罕率領一夥約三十人的x突份子,從邊境山區滲透進我國,並且襲擊了一處邊民村落。那是個很小很美的村落,如今已經徹底從地圖上消失了。當我帶着一分隊抵達村落救援的時候,那夥雜碎已經全部潛逃出鏡,村子裡的男人、老人、孩子,全部被殺。而大約有七八個年輕女人則被他們裹夾出境。兩天之後,我們在阿富汗的一座山谷裡找到了他們的臨時居所,你知道我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嗎?”
冷漠的擡起手,甚至連語氣都沒半分波動,伸手在自己的腰部比劃了幾下,只聽血腥的字眼從趙永齊的口中傳出:“有一個就只有這麼大的女孩,渾身赤裸,下身全是血,連腸子都從屁股裡拽了出來。她趴在地上,有一雙很美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我,似乎在問我:‘你怎麼纔來?’
另一個比她才大那麼一點的女孩,她是唯一一個還活着的女孩。同樣渾身赤裸,同樣被那些渣滓糟蹋。但是,你知道那些渣滓糟蹋完了之後,對她做了什麼嗎?兩條腿從膝蓋被砍斷,兩條小胳膊被直接從肩膀上撕裂,傷口上裹着黑泥封住出血,就那麼被懸空綁在柱子上。
我們到的時候,她還活着,連舌頭都沒了,只有一隻眼睛看着我,嗚嗚呀呀的對我懇求着什麼。
那邊,那個叫鄭楷的醫護兵,拿着止血棉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最後抱着我的大腿哭着求我:‘中隊長,別救了,別救了,救她就是讓她遭罪!’”
指了指自己腰上的手槍,又虛點趙麗影已經淚流滿面的額頭中央,趙永齊繼續平靜的說道:“就是這把槍,我親手打爆了那個女孩的腦袋!”
深深的吸了口氣,趙永齊沉聲斷然說道:“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將這個渣滓親手打爆腦袋。只可惜,當時我們追了七天,用盡了所有的補給,最終還是讓他跑了。所以,今天別說是什麼去軍事法庭告我,就算是你拿槍頂着我的腦袋,我也要讓他付出代價!讓他死在我的手裡!”
冰冷的目光再次掃視一週,醫療組的成員們無一敢與之對視。
揮手抖了抖自己的衣領上僅僅只有上等兵的領章,趙永齊的聲音伴寒風響起:“知道爲什麼我們的領章只有上等兵嗎?知道爲什麼我們身上穿的、用的、吃的等等,所有一切上都沒有方塊字嗎?因爲我們是不存在的部隊。因爲我們不知道明天會倒在哪裡。因爲我們知道就算是死了,我們的屍體也不能給祖國添麻煩。即便是犧牲了,蓋上國旗也只是一種夢裡的奢望罷了。我想你們真的不瞭解這些吧,讓我正式的向你們介紹我的兄弟們!”
趙永齊的右手慢慢高舉過頭頂,重重的握成了拳頭。
譁。
一聲輕響,所有在場的龍之劍戰士們,幾乎同時立正,站的像是一杆標槍。原本停留在兩名醫療組戰鬥人員身上的紅點消失。原本楊木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遠去。此刻,那個一直不着調,總是玩世不恭的程賀,在她的面前挺立的像是一柄劍,剛毅的如同鋼鐵鑄成。
“我們!”趙永齊的暴喝聲響起。
“龍之劍!”如怒濤般的迴應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攻!”
“戰無不勝!”
“守!”
“堅如磐石!”
“同胞!”
“由我守護!”
那像是鐵錘般的鋼拳,揮落而下,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左胸心房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趙永齊的聲音再次響起。
“祖國!”
嘭,上百人發出的敲擊左胸聲,如同悶雷般傳來。
“在我心中!用生命捍衛,無怨無悔!”
聲振寰宇的吶喊,像是擁有神奇的魔力,讓每一個聆聽到的人,有種發自內心的震撼感。它不是一句空乏的口號,在這句口號的背後,有着一羣人,用鮮血、用生命在捍衛!
緩緩放下了自己的右拳,擡步從那已經徹底被震懾住的美麗女人身邊走過,擦身而過時,他冰冷的話音響起:“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回去吧,或者去軍事法庭告我吧。我真的很想能夠堂堂正正穿一次軍禮服,走進軍部大樓,而不是掃廁所或是蹲雞籠。”
……
米黃色的燈光下,粉嫩精緻的小手,握着鋼筆繼續書寫着。
“這是我第一次認識他,也第一次認識了他們。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們呼喊的聲音,也是第一次感受來自心靈的震撼。
我想,那時候的我,在他眼裡,一定像是個小丑一樣可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無法理解,甚至什麼都不瞭解,卻用我自以爲對的方式,在指責這些真正的戰士。
我想那時候的他,一定會感覺很受傷吧……
不!
也許,我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蠢女人罷了。
真的很想和他,和他們道歉,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原來道歉真的是件很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