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其實是一個不大的顯得隱蔽的房間,他們進去的時候,已有兩個男子在裡面候着,他們走上前來向索月行了禮,索月便吩咐大家就坐。
“這是我的司馬大人、李將軍。”索月向陳、樊介紹道。
“兩位貴客好。”李將軍和司馬大人起身向陳、樊行禮,因爲聽說了陳陽剛纔仗義相救長老的事,是以心中對兩人充滿了感激和敬意。
“齊大就要向我們進攻了。”索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
“我們已經聽說了,這分明是齊大老兒向我族人報私仇,當年商議大長老人選時,我們族上沒有站在他的一邊,是以他一直耿耿於懷。他儘管打過來吧,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們吳族人也不是好欺負的。”李將軍憤然道。
“報私仇?也不全是。他齊大到底也是個識大體的人,不會爲此傷我族人,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索月制止了李將軍過於偏激的話。
“我想大長老恐怕不會同意齊大的貿然進攻,畢竟各族之間向來都是和睦相處,嚴禁互相攻伐的。”司馬大人思忖道。
索月搖了搖頭:“齊大、蒼海長期鎮守永昌衛城,手握重兵,無量大長老向來都對他們忌憚三分,況且這次齊大的出兵理由也是充分的,恐怕大長老不得不同意。”
“那真的要打嗎?”司馬大人不禁躊躇,“隱地民衆總共不過三萬人,如何抵擋得住齊大的上萬人馬。小峽谷地被封后,隱地就基本上斷絕了與內地的往來,通消息只能用信鳥,難道他們真的找到了別的路,也許我們可以像上次一樣,截斷這條路。”
“司馬,其實這幾年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們避居此地是爲了躲避禍事,我們打通了一條通往上面世界的隧道,等到將來萬一有什麼不測,得以逃生。我們的遠祖雖說是來自上面,但我們的族人已經在地宮裡生活了如此多年,一代代的祖先墳塋埋在這裡,這裡已經是我們的故土家園,一旦我們拋棄了自己的故土,拋棄了自己的祖先,拋棄了我們的生活方式回到地上,我們是否還能夠生存下去,上面的人會怎麼對我們,我們都不知道。既然我們回到地上世界的命運未卜,那我們爲什麼不能夠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回去吧,回去永昌城,回去長平要塞,回去太陽主城和其他族系同胞一起去等待、迎接屬於我們的命運。幾年前在我們決定封堵小峽谷地時,我就害怕自己會後悔,其實此後的一段時間我真的後悔過,我很害怕我們截斷的可能會是自己唯一的退路。但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那就是地震已經徹底封住了我們向上面世界出逃的路,反而昨天來的刺客卻告訴我們現在有一條路能夠回去。我想現在是不是到了我們迴歸三城的時候,那個年輕人說的對,我們地宮人民決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各族系之間是血水與汗水換來的情誼。”
司馬大人的眼角溼潤了,嗚咽道:“對!回去——回去——”
李將軍的喉嚨也跟着哽咽了。
索月的一番慷慨陳詞令陳、樊也爲之動容,靜了好一會兒,陳陽再次鼓起勇氣問道:“長老現在能否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索月點了點頭:“當然,你是我們的貴客,我索月的恩人,也沒什麼該瞞你們的,只是儘管我是一族長老,但知道的也有限,我儘量知無不言。”
沉思了一會兒,索月繼續說道,“我們的族人和其他族系一樣在地宮裡生活了有兩千多年了吧,最初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了。如今地宮裡的族系主要有十支,各族系之間聚雜而居,並沒有明顯的隔閡,聽族上說,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人不多,經過了很多年的繁衍,纔有了現在的規模。起先,我們以爲地宮裡只有我們,等到我們的領地擴大了以後,才知道並不是這樣,當那些半獸人第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嚇壞了,我們拼命地築高城牆,用來保護自己,後來又陸續出現了兇猛吃人的野獸以及骯髒的野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些紅眼的野人,他們搶劫我們的食物,襲擊我們的婦女,起先我們只是一味地加強防守,因爲我們太怕它們,儘管如此我們仍不時地遭到襲擊,遭受重大傷亡,後來我們漸漸地發現這些東西有個共同的弱點,那就是它們怕火、怕光,所以我們抓住了它們的這個弱點,開始向它們反擊。而半獸人是最難對付的,因爲它們不僅高大強壯,而且有一定的組織力,大部分的野獸也都聽從它們的指揮,與半獸人的對峙、戰鬥長時間地進行着,很多年前,終於在一位年輕夫人的帶領下,我們對半獸人的戰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半獸人的首領向我們臣服,表示接受那位夫人成爲它們的主人。本來多數人都認爲應該將這些醜陋的半人斬盡殺絕,以絕後患,但是那位夫人就是我們後來的第一位宮主相信了一位大智人的話,就是滾滾岩漿下面沉睡着地底的巨獸,過多的殺戮會喚醒它們,到時生靈塗炭。於是,宮主在半人首領立誓臣服後,決定將它們遠遠地流放到地海的荒島上面去,並令它們永遠不得再上陸。但那些半獸人似乎並不甘心,它們表示每隔二十年它們的首領要上陸一次,覲見宮主,接受宮主乃至下一代宮主的聖喻,其實是爲了窺探陸上的虛實。儘管如此,這個約定從此就在人與半人之間確立了下來,每隔二十年,半人的首領就會帶着一些隨從從海上歸來,前往聖殿拜叩宮主,從此地宮近千年來相安無事。趕走半獸人後,剩下的就好對付了,又經過幾場小的戰鬥,我們人終於確立了對地宮的統治地位,開始頒佈地宮法令,其中第一條就是人對地宮裡的其他物種具有絕對統治權,而宮主掌管着地宮裡的一切……”
陳陽心想人就是這樣,開始明明只是爲了自保,後來一旦得了勢就想去統治了,不禁問:“那麼那些野人算是人嗎?”
“當然不算!”索月的表情一時顯得十分厭惡。“地宮裡人人以擁有一雙漂亮的黑眼睛爲榮,那些紅眼的野人是不該存在的。這些骯髒的東西開始的時候**着身子在地宮裡頭遊蕩,與野獸、半人爲伍,它們的眼睛是紅色的,看來就像是黑暗中飄蕩的幽靈。後來——”索月頓了一下,像是要說一件十分羞恥的事情,“後來它們襲擊了我們的婦女,令她們受孕,結果生下了一些紅眼的孩子,這些孩子自然是要被立即處死的,但是也有一些好心人不忍心下手,就把它們直接拋棄在了荒野,由着它們自生自滅,按理說,這些剛生出的野種是不能夠生存的,然而還是有些活了下來,它們被同類收養,因爲有一半人的血液,所以它們比同類聰明得多,它們逐漸當上了首領,然後它們又繼續襲擊我們的婦女,好爲它們生下更聰明的孩子來,它們甚至令一些漂亮的野女人來誘惑我們的男人,給她們留種。總之,後來這些野人與我們高貴的人越來越像,甚至根本就是一樣,當然除了它們永遠也無法抹去的賤種標記——紅色眼仁。終於我們忍無可忍,因爲我們意識到這些野人的存在無疑是對我們人的極大羞辱,它們與統治者的我們如此相像,甚至還學着我們穿起了衣服,但下賤的它們依然與野獸、半人爲伍,違背一切綱常,我們感到顏面掃地,在第六位宮主選定之前,主事的大長老終於下定決心要徹底清除它們,於是我們在各族系裡組織了自己的勇壯之士,花了數個月的時間終於將它們斬盡殺絕了,當然還是有不少漏網的!”
樊馨聽到“斬盡殺絕”時,不禁驚叫出聲,臉上駭然。陳陽暗想這一個“斬盡殺絕”裡可不知包含了多少野人的性命,緊緊就因爲它們的存在羞辱了人類。當然他不想與索月爭論孰是孰非,他還想了解更多的事情:“那麼,你們的宮主呢,是你們選定的,還是上一任宮主指定的,真的都是年輕的女子嗎?”
索月的臉色突然變得肅穆,低聲道:“宮主的事情我不敢多言。我只能說一點,宮主是整個地宮的主宰者,所有的生靈都得聽命於她。”
陳陽心想一個年輕的女子能有多大的權力,不過是因爲當年的一個約定罷了,有心多問了一句:“就是說大長老掌管着全部的人,獸人的首領掌管着全部的半人,而宮主名義上掌管着人和半人,是嗎?”
“不!絕不是名義上的!因爲擁有光之淚,宮主事實上掌管着地宮裡的一切,連最可怕的孽獸在宮主面前都得逃得遠遠的!”
樊馨頓時心上一驚,忙問道:“光之淚!光之淚是什麼?”
陳陽也不免嚇了一跳,暗想難道樊馨所說的光之淚真的是有來歷的。
索月苦笑了一下:“我和我的族人之所以隱居在此,就是因爲它!”
“哦?”樊馨奇道。
“罷了罷了,這件事就不提了,總之是我地宮子民的不幸!”索月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