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地玩了一天後,兩人都有些乏了,想到後面幾天還有正經事要做,於是各自沐浴之後早早地躺到了各自的牀鋪上休息了。陳陽趴着身子躺着,這天又是撐船,又是提了那麼多東西一路翻山越嶺,現在不免感到腰痠手痛。樊馨則側着身子躺着,面向他,一雙動人的眼睛溫柔地看着他。因爲還沒有蓋被子,陳陽看到她整個的身段盡態極妍地展露在他的面前,不經牽了牽嘴角,突然道:“馨兒,我現在背也酸肩膀也痛,你能給我按按麼?”
樊馨笑道:“我只給我的外婆捏過腳,不會按摩。”懶洋洋地不肯起身。
“那你也給我捏捏腳吧!”陳陽玩笑着將一隻腳搭在了樊馨的身子上。
樊馨臉上微怒,伸手將他的腳推了下去,並道:“我纔不給人家捏腳呢!不許你輕慢人家!”。
陳陽把腳收了回來,想了想道:“絕不敢輕慢,想不到你們這裡的警察這麼細心,不知抓起色狼來會怎樣呢?”說着,突然侵犯到樊馨的牀上,手一招,就把樊馨整個擁入了懷抱,樊馨只是象徵性地掙了掙,沒好氣地在陳陽的胸口上輕捶兩下,就安靜地躺在他的懷中了。過了一會兒,樊馨柔聲道:“今天可是累着你了,你躺過去,我給你揉揉。”
陳陽依言躺到了自己的牀上,樊馨坐過來,提手輕輕揉上他的肩頭,一邊道:“這樣好嗎?”陳陽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同意你開車嗎?因爲我怕——我好怕——”好一會兒,樊馨低聲說道,“我好怕會失去你,那樣我寧願自己死了。”
陳陽想到十年前的那場車禍給樊馨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痛與慘淡記憶,當時他正玩在興頭上,沒有顧及到她的感受,不禁好生後悔,但他畢竟想要開導她,於是握住了她的手,坐起身來,安慰她:“其實開車並不可怕,只要做到安全駕駛,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意外的發生了。”
樊馨卻不住地搖頭:“安全駕駛又怎樣,當一輛大貨車從你旁邊衝過來的時候,你就會感到自己是那麼的絕望,就像只在那一剎那,你什麼都沒有了,一切也都不存在了。”
陳陽突然道:“你是說那輛貨車並不是和你們迎頭相撞,而是從你們旁邊衝過來的?”
“誰撞了誰,重要嗎?那輛車子從岔道里突然開出來,等我們剛剛注意到它時,車身已經受到了劇烈的撞擊,在極大的震動中,媽媽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但是她頭上的血已不停地滴落到我的手上,媽媽甚至沒有吭一聲,只是愛憐地望着我。然後我們的車子就滾下了懸崖,這時候爸爸突然握緊了媽媽的手,只是很無奈地跟我們說了句“對不起”,之後我就看不清他們的摸樣了,車子已經深深地掉下去了——”樊馨說到這時,大聲地哭了出來,一頭埋進了陳陽的懷裡。
陳陽輕輕抱住了她,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心中突然連道了兩聲“好奇怪”,靜了一會兒,陳陽低聲道:“儘管你可能並不願意,但我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當你說的那個老婆婆把你從車內抱出來後,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呢?譬如說警察是什麼時候趕到的,他們問了你什麼問題沒有,你還記得嗎?”
“有沒有警察來我不知道。懸崖下面是一個極荒涼的地方,很冷,那晚的月亮很圓,藉着月光我可以看見爸爸媽媽慘白的臉,人死後,樣子是不是就會變得很怕人呢?我在那兒絕望地等了好久好久,等着有人來幫我們,直到自己也被凍得渾身僵硬,不住發抖,我一度想,也許我就會和爸爸媽媽一起死在這個地方了。可不知爲何,我突然感到很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於是我終於鼓起勇氣,背向了媽媽爸爸,向着遠處有着若隱若現的光的地方走去,走了很久,我最後到達了一個農家小院前,我用僅剩的最後一點力氣去敲門,卻沒有人迴應,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來的時候,那個好心的嬸嬸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兩天了,她餵我吃了點粥後,我又睡了過去。在嬸嬸家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曾嘗試着回到爸爸媽媽死去的地方,卻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謝天謝地!幾天後,外公外婆找到了我。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八歲的我爲了活下去,竟在一片生着短蘆葦的荒石灘上走了近十里地。外公外婆說這是奇蹟,是媽媽爸爸的在天之靈保佑了我!”樊馨緩緩講來,語氣平靜了許多。
“謝天謝地!”陳陽不經感嘆道,“樊馨,你真了不起!”想了想,不免又疑道:“對了,你曾經說的那個神秘的婆婆是真的嗎,她從車上把你抱出來,爲什麼不帶你一起走呢?”
“當然是真的了!要不然,我怎麼會有這個!”說着,樊馨取出胸前的水晶石給陳陽看,一邊道:“這輩子我都會把它帶在身邊。”
陳陽打量着眼前的這塊水晶石,除了十分的光潔剔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想來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當然他知道這個對樊馨的價值與意義,只是道:“不管怎麼說,那個老婆婆總是有些奇怪。”
樊馨笑道:“纔不是哩!其實那個老婆婆是叫我跟她一起走的,只是當時我一心想要留在死去的爸爸媽媽身邊,怎麼也不肯隨她去而已!”
“生與死,聚與別——”陳陽突然感嘆道:“馨兒,我現在反而不困了,我要寫曲子,我的第一首曲子。”
樊馨笑道:“好啊,我也想看看帶回來的舞蹈冊子。人家幾次相邀的好意,可不能辜負了。”
樊馨從客廳端來一隻茶几,在他們的牀鋪之間擱了,相對着坐了下來。陳陽也拿來了他的笛子,一邊在本子上寫兩行,一邊試吹,他雖然見過不少曲子,可從沒有真正寫過,儘管有的是熱情,寫起來畢竟爲難。樊馨支着腦袋,從畫冊的第一頁看起,翻得很快,偶爾會伸起手來比劃一下。陳陽越發感到吃力,突然想到可以先把自己要表達的感情寫下來,就像給歌詞譜曲一樣,這樣一來,不覺地進入了狀態。
這一晚,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先後伏在茶几上睡熟了,直到天亮。
吃了早餐後,樊馨打開了樓下舞房的門,陳陽跟着她走進去,就見很空很大的一個房間,四面的牆壁前掛着、擱着各樣的樂器和舞蹈道具,房間的地板是木製的,居中放一塊平整的地毯。樊馨笑道:“好在去年回來時稍稍清理了一下,只是現在還是布上了一層灰。”
陳陽環視了一下四周,見衆多的舞蹈道具及樂器裡似乎少了一樣常見的,不免感到些遺憾,樊馨瞧他臉色,會意道:“你是不是想說爲什麼單單少了琵琶?”陳陽點了點頭,心想肯定不是因爲她的媽媽或許不會彈琵琶所致,因爲這裡的樂器種類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人所能掌握的,許多樂器看來就只是用來作裝飾的,但是卻單單少了十分常見的琵琶,確實很令人費解。
“其實我也不知道,在我的印象裡媽媽好像從來就沒有彈過琵琶。”樊馨搖搖頭道。
“會不會是你媽媽唯獨就不會彈琵琶呢,你想啊,就算再厲害的人也不是萬能的嘛。”陳陽試探着說道,儘量不掃了樊馨家人的面子。
樊馨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回話,好一會兒,她沉浸在往日的記憶裡,最初媽媽就是在這裡開始教她跳舞,從每一個最基本的動作做起,漸漸地就可以連成串了。陳陽繞着房間走着,一邊走一邊參觀,好奇地打量着好些他都叫不上名字來的樂器或舞具,突然他驚喜道:“哈!想不到這裡還有它!”樊馨回過神來,見陳陽正端詳着對面牆上掛着的兩柄塑劍來,這劍雖是塑料做的,劍刃上卻帶着金屬的光澤,配着鮮紅的劍穗,看來很有氣勢。陳陽忍不住抽出其中的一柄劍來握在手中,向空中連揮了兩下,點了點頭,覺得這劍還有些分量,帶着韌性。
樊馨笑道:“可惜我不會舞劍!”
陳陽嘴角微微一撇:“正好!之前老是你跳舞給我看,無以爲報,今天我就舞套劍法,聊表謝意!”
樊馨一聽,激動地拍手而笑:“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