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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琵琶聲裡(下)

十五 琵琶聲裡(下)

陳陽從浴室出來,躺到了樊馨房間裡剛鋪好的牀鋪上,被子又溫又軟,十分舒服,陳陽忍不住在上面打了兩個滾,愜意極了。而樊馨的牀鋪就在他的旁邊,中間有大約一分米象徵性的距離,畢竟小樊馨的房間不大,兩人住稍稍顯擠,不過躺在其間的陳陽感到自己就像是進入了仙境一般,很久沒有孩子般無憂無慮的感覺了。

這時候樊馨洗完澡從淋浴間裡走了出來,陳陽見她只穿着白色緞褂、緞褲的睡衣,單薄的睡衣襯出她美好的身段來,一頭秀髮披在肩上,散在身前,神情顯得有些靦腆帶點緊張。她踩着一雙紫色的布拖鞋慢慢輕輕地走了過來,她見陳陽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陳陽趕緊閉上了眼睛。等陳陽睜開眼睛的時候,樊馨已經屈膝坐在了他的身前,正低頭望着他,目光如水波漣漣,在偷笑。陳陽不禁問她:“你笑什麼?”

樊馨聽得,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側過頭去,樊馨的笑聲常像是大小珍珠滾落玉盤上滑過的聲響,輕柔中帶着細碎的顫音,總叫陳陽感到其中有着動人心魄的力量,陳陽往往在樊馨的笑聲中陶醉,被突然觸動,甚至感到些敬畏。

陳陽只得起身看着她,跟她說話:“怎麼了,一時笑一時發呆?”

樊馨突然幽幽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早睡下的!你剛纔爲什麼要裝睡?”

陳陽不解,只道:“我怕你會見怪,我怕你會感到難堪。”

樊馨轉過身來,面對了陳陽,柔聲道:“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對你見怪的,哪怕會有些難堪!”

陳陽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感激,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短暫的沉默後,終於開口道:“我們說會兒話吧。”

樊馨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陳陽環望了他們所處的這間別致的屋子,忍不住問道:“馨兒,你出生舞樂之家,除了跳舞,還會什麼樂器嗎?”

樊馨抿了抿嘴,道:“我會六種樂器。笛子、竹蕭、琵琶、普通琴、花鼓,當然我最喜歡並一直帶在身邊的是陶壎。”

“天啊!你是怎麼能夠學會這許多的!”陳陽由衷讚道。

“雕蟲小技而已,登不得大臺面的,可比不得陳副主席你能人所不能!”樊馨的話聽來有幾分逢迎,卻多少出自真心。

“對了,你會琵琶?”陳陽突然饒有興致地看着樊馨。

“怎麼?你也會?”樊馨含笑道。

陳陽臉上一紅,不好意思道:“我只能吹一點笛子!別的可就不成了。”

“那你喜歡琵琶樂?”

“其實我是覺得琵琶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樂器,它很有特點,很有感情。”陳陽的目光突然變得很深,他明顯想起了什麼。“我認識兩個女孩,都很會彈琵琶。”

“哦?”樊馨很想知道是哪兩個。

“一個是蘇柔。”

“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不就是你嘍!”陳陽笑道。

樊馨明知他沒有說真話,卻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想那女孩既然不是蘇晴,又會是誰呢。樊馨笑道:“我又沒有在你的面前彈過,你怎麼知道我很會彈呢?蘇柔會彈琵琶,應該是你親眼所見吧。”

“當然!她在我面前表演過,要是你見了,你一定不會相信她竟是自學成才的。”陳陽回想起當天的情形,不經讚歎道。

樊馨很想告訴他,她也是完全自學的,但轉念一想不該跟個小女孩爭輸贏,何況是在陳陽的面前,她並不知道蘇柔可不比她小多少。但她還是想在心上人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於是緩緩說來:“想來蘇晴的妹妹也一定是很了不起的。琵琶被稱爲‘民樂之王’、‘彈撥樂器之王’,感染力強,高音區明亮而富有剛性,中音區柔和而有潤音,低音區音質淳厚。唐白居易在《琵琶行》裡描述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時候,在遙遠的北京,一座裝飾大氣恢弘的的別墅樓上,正有淅淅瀝瀝的琵琶聲傳出來,那音色端莊、華麗,顯示出主人高貴的身份來。一輛黑色的小車由遠而近,最後停在了院子外面,一個模樣幹練的中年西裝男子匆匆下了車來,他向門前警衛亭裡的保安出示了證件,保安打開了電門,放他進去。

很快一個大年紀的女僕迎了上來,向那人道:“王處長,夫人在樓上等您。”

“是,有勞趙大姐了!”

“夫人現在的臉色很不好看,你小心點說話。”

“哎!”王處長答應着走進屋來,徑直上了樓。

琵琶音戛然而止,懷抱琵琶的女人緩緩擡起頭來,睜開了眼睛,這女人四十來歲,但是容顏保養得甚好,淡妝素抹,仍不失端莊麗色。現在她坐在客廳的窗子前,雙目注視着剛剛走進來的王處長,她的眼睛很美,眼神卻十分的精明銳利,帶着幾分天然的冷,叫人不禁感到有些不寒而慄,戰戰兢兢。王處長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前,夫人不發話,他不敢吭聲。

“之前你打電話跟我說那個丫頭又回來了,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當着我的面說清楚?”夫人緩緩說道。

“去年夏天,雲陽居委會那邊的人稟報說有人看見一個丫頭在樊家宅逗留了半日,等到他們隨後派人過去的時候那個丫頭已經離開了。他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兒,事情也就擱置下來。可是現在那個丫頭又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個男孩。”

“有沒有查到那個丫頭到底是誰?”夫人突然急切道,整個人也站了起來,那個叫趙姐的僕人忙走上來接過了夫人手上的琵琶,夫人隨即打發她出去了。

“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我們不知道是否還有這個必要。人還在,要查不難?”王處長連忙答道,他頭一次看到夫人這般失態,心中很是吃驚。

“那還不快去查!”夫人低聲喝道。王處長應聲退下。“等等,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們部長,他現在很忙。”夫人想了想,補充道。

“是。”王處長略作遲疑,連連點頭。

“還有,我要看到那丫頭的照片,你儘快想辦法弄到給我,我再跟你說一遍,這件小事就不要驚動部長了,你只需向我一個人彙報!聽清楚了嗎?”夫人突然想到什麼:“對了,你兒子的病已經好些了麼?”

“有勞夫人關心,還是老樣子,犬子命不好罷了。”提到兒子,王處長頓時眉頭緊皺,看來病情不容樂觀。

“我正好認識一個腦科醫生,是第一醫院的王大夫,他對這樣的病情比較有研究,也有類似的經驗,我跟他說說,趕明兒就讓小杰轉到他的牀位上去吧。”夫人繼續說道。

王處長登時激動地熱淚盈眶。原來他眼下一直在想辦法讓兒子轉至這個王大夫的手上接受治療,但由於種種原因一直無法辦成,現在夫人既然這樣說了,那就是沒問題了。

“其實我心裡是很喜歡小杰這個孩子的,模樣長得可愛人又乖巧,可惜我自己沒有孩子,要是小杰能夠好起來的話,我倒是很願意認他做我的義子,以後年紀大了也有個依靠,不是嗎?”

王處長聽得,雙膝立時直直地跪了下來,哽咽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夫人的大恩大德,我王大忠全家沒齒難忘!”

“你下去吧,記住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是!”王大忠給夫人硬生生地磕了兩個頭後,匆匆下了樓。

王處長走後,趙姐端着琵琶走進來,對夫人道:“夫人還要練琴嗎?”

夫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要一個人靜會兒!”趙姐應聲走了出去。夫人轉過身,透過面前的窗子望向黑漆漆的外面。

沒多久,趙姐匆匆進來道:“夫人,老爺回來了!”夫人一驚,立時喜上眉梢,隨即迎下樓去。嶄新的黑色轎車駛進院子,停在了家門口,車門打開後,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高級官員,身材挺拔,面容偉岸而有威嚴,特別是一雙眼睛神采奕奕,很有精神,只是頭上的短髮有一半已經灰白,顯出此人的滄桑閱歷來。

官員在兩個貼身隨從的陪同下進了家門,夫人已經迎到了他的身邊,伸手從他手上接過了剛脫下的外套,掛到了一旁的衣架上,從她毫不掩飾的喜悅裡可以看出她對這個男人的愛之深。她笑道:“學長今天回家較往日早了許多,剛煮的酸梅湯恐怕還要再涼會兒纔好喝呢。”

官員笑道:“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再叫學長,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夫人臉上一紅,立即增添了幾分麗色,說道:“你呀,永遠是我的好學長,我就是要叫你學長,叫你一輩子,直到——”說到這,她連忙停住了,神情顯得有些不安。

官員撫摸了她的臉,安慰道:“你呀,永遠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學妹。怎麼就說不得死麼,人生自古誰無死呢?學妹!”

夫人低下頭去,竟顯出了幾分她這個年齡少有的羞澀來。

“對了,剛纔有誰來過嗎?”官員望了望窗外,漫不經心道。

“嗯。是你部門的王處長!”

“王處長?哪個王處長?”部門人這麼多,他好像一時記不得了。

“就是王大忠嘛,你提拔過他的!”

“嗯!想起來了!他來幹什麼?”官員疑道。

“是這樣,他兒子的腦子出了點毛病,求我幫忙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他兒子轉到王大夫手上去治療。”夫人笑道。

“這個王大忠平時做事還是比較積極的,也很老實。”

“是啊,父子情深,他剛纔都給我下跪磕頭了,所以我一時沒多想就答應他了。致遠,你看——”

“我看這事可以幫一下。他有送什麼東西來嗎?”李致遠略不放心。

“有啊,可我都已經叫他帶回去了。”夫人平靜地說道。

李致遠點了點頭,拉了夫人的手,讚許道:“你總是很有分寸的!要知道不給別人留下把柄才能夠時時掌握住主動權!”

“那你今天怎麼會回來的這麼早呢?”這時夫人從趙姐手上接過一碗酸梅湯,就要餵給丈夫喝。

但李致遠只是接過了她手上的湯碗與湯勺,一邊說道:“過兩天我要帶領工作組到各高校去視察工作,所以決定這兩天早點回來多陪陪你!蘭兒,這些年來我一直忙於工作,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你!”

“致遠,幹嗎說這麼見外的話,我是你的妻子,丈夫這麼本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我不明白,你既不是教育部長,爲什麼要派你去視察學校工作?”

“不要亂說。中央這樣安排自然有它的考慮,我李致遠只要認認真真地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就行!”

“是是,女人沒見識,你不要見怪啊!”夫人連忙道歉。

“你也別太自謙,你這個婦女聯誼會副主任怎麼會沒見識呢?只是以後這樣消極的話少說爲好!”李致遠認真告誡自己的妻子。

“嗯,我記住了。對了!致遠,我最近剛學會了一首曲子,我彈給你聽啊!趙姐——”夫人叫了聲,趙姐隨即端着琵琶走了進來。

“好了,我累了,今天就不聽了!”李致遠一見琵琶,臉上微微變色,隨即站起身來,一個人走到了窗前,默默佇立着。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彈得有她好,但是我也是出於我的一片心意啊,你是我的丈夫,我不要求你一定忘了她,但你好歹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夫人的聲音微微沙啞。

“那你彈吧,我聽着!”李致遠頭也不回,語氣十分冷淡。

夫人從趙姐手上接過琵琶,抱在懷中,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彈了起來,琵琶聲聲,聽來是極好的,很有感情。過了一會兒,趙姐突然輕輕地叫了聲:“夫人——”夫人彈得很認真,一時沒有聽到,趙姐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夫人微微側過頭來,趙姐道:“老爺已經走了!”

夫人一怔,琵琶弦發出一聲長長的哀鳴,驟然而止,夫人轉過頭來,窗前早已沒了丈夫的身影,她重重地將琵琶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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