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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命相(下)

九 命相(下)

本來陳、樊已有離去的意思,可現在塔門被打開了,心裡不禁又有了一睹“鎮妖塔”真面目的衝動。“我們也進去看看吧!”陳陽提議道。樊馨隨即點了點頭。

他們在小門前駐足了一下,終於下決心走了進去,這裡面很黑,除了身後的小門及剛剛被打開的一扇窗子外,整個磚塔底層此前是全封閉的,而且這樣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塔裡塵灰很重,從打開窗子射進來的陽光略顯疲憊,無法將屋子裡照得明朗,只見到空氣中好些塵粒在明暗的光束裡浮動,就像是暗夜裡跳躍的精靈。令他們失望的是,這座塔裡面幾乎沒有任何設施,空蕩蕩的,空氣中瀰漫的蕭索味道又叫人格外難受,而先於他們進塔的遊人已經爬到塔上層去了,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陳、樊兩人漫不經心地繞着屋內走了一圈,可依然沒發現有多的物事存在。陳陽心想,就這樣一間空蕩的屋子如何能夠用來鎖住野獸呢,想來以前的設施早已被全部拆除了吧。就在陳陽考慮是否該繼續往樓上走的時候,他拉了拉樊馨的手突然感覺她似乎沒什麼反應,回望之下,才發現她這時像是中了邪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目緊緊盯着牆上的一盞燭臺。陳陽心中一驚,突然也覺得眼前的這樣的燭臺似乎在哪兒見過,半晌,猛然記起是在紅秀巖村,在紅秀巖村的那個晚上,桌上的燭臺可不是跟這個一模一樣。

就在陳陽心中稱奇的時候,樊馨像是受到了什麼的驅使似的,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燭臺柄,使勁向懷中轉過來,伴隨着一聲沉悶的聲響,面前的牆壁向一道門似的滑向了內側,牆壁裡露出了一塊鐵門,很厚實的一塊鐵門,鐵門加上裡面的三堵牆壁,構成了一個隱蔽的囚室,囚室呈環形,位於內牆和外牆之間。這恐怕是陳陽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最離奇的一件事,一個看似平凡的磚塔裡竟然藏着極其隱蔽的密室。

也許就當陳陽站在磚塔的小門前駐足觀望的時候,就隱隱覺得磚塔的部分內外徑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因爲屋內沒有多餘的參照物,所以也難以看出來,更何況以常理思維來說,作爲景點的磚塔怎麼可能會允許有密室的存在呢。可現在眼見爲實,秘密監獄就擺在自己的面前,老先生說的鎮妖塔並非虛言。可現在陳陽又有另一個疑問,就是爲什麼這些監獄要秘密安置,想來塔的上層還應該有不少這樣的東西。不管這一切樊馨是怎麼發現的,就在她準備走進密室去的時候,陳陽本能地拉住了她,走在了她的身前。監獄不如說是囚籠,間距不過兩米,卻有一層樓高。鐵門虛掩着,上面已是鏽跡斑斑。

陳陽與樊馨走進鐵門後稍稍顯擠,藉着從窗子透進來的光,他們看見三面牆壁上雜亂着相似的劃痕,每條劃痕細長,但深深嵌入牆壁深處,顯然不是人力所爲。陳陽心想這果然是關野獸的地方,可就在他下這樣判斷的時候,一些東西十分刺目地映入眼簾。一樣的線條,一樣的深度,部分劃痕分明地構成了一幅完整的壁畫。壁畫最上端,站着一個人影,而在下面,所有的人形、動物形都朝着它跪拜,就像在拜祭他們心中的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時樊馨的臉上是和陳陽一樣的驚奇,似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前她是如何偏偏轉動了四盞燭臺最右邊的一個,打開了密室的門,她只感到這一切都是出於她的本能,可她並不明白這究竟意味着什麼,也不清楚任何關於這間囚室的信息。和陳陽一樣,她也只是一個常人。

陳陽並不確定道:“也許這兒之前關過野獸,後來又關過人!”想到在這樣的地方曾關過人,兩人不寒而慄。

樊馨忍不住地拿手掌去撫摸牆上的幾條劃痕,腦海中突然閃現出剛纔在樹林裡見到的那兩雙發着暗光的眼睛,繼而又是一系列亂七八糟的圖像:人影、獸影、牆壁、石頭……這些都是她自小時起夢中一遍遍重現的東西。“我們離開這兒吧!”樊馨心煩意亂地叫喊道。

“好啊。”陳陽一邊回答着,卻不知爲何一時邁不開腳步,在這裡他隱約聞到空氣中帶着些淡淡的氣息,叫他感到了莫名的憂傷。

“陳陽!”樊馨見陳陽一直站着不動,小聲地提醒他。

“等一下,你聞到了嗎?”陳陽微微仰起頭。

樊馨怔了怔,學着他閉上眼睛,這時窗外的陽光透進來正好溫柔地照在他們的臉上,而他們依然身處密室的暗處,這裡的空氣讓人感到絲絲凝重。

就在這時候,喧鬧聲從樓上傳來,似乎有事發生。兩人吃了一驚,陳陽不由分說,拉着樊馨的手匆匆出了密室,隨手反轉牆上的燭盞,重新將密室的牆合上,一切又恢復如前。

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遊客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似的跌跌撞撞跑下樓來,因爲不看路,剛踏了兩階樓梯,一腳踩空,整個人蜷着身子,從樓道上滾了下來,樊馨見她摔得頭破血流,想要上前去扶起她,卻被陳陽拉住了。這個瘋女人很快就自己爬了起來,哭號着向塔外跑去,嘴上滿是鮮血,一邊尖叫着:“殺人啦!我殺人啦!我水性楊花,謀殺了自己丈夫啦!啊——”她的模樣加上她嘴裡的瘋話確實令樊馨膽戰心驚,暗想好在陳陽剛剛拉住了她。

很快其他的遊客依次從塔樓上匆匆走下,像是去追趕剛剛跑出去的瘋女人,爲首的一箇中年男子顯得異常緊張,模樣也十分嚇人,他正用右手掌捂着血淋淋的右臉頰,看樣子竟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從臉上咬去了一塊肉,他不停地罵道:“這個賤人,她瘋了!說的都是瘋話!我——沒有同她合謀殺她丈夫!她瘋了!瘋了……”

陳、樊兩人呆呆地望着這一切,直到最後一個遊客也走出了磚塔,而走在後面的遊人開始忍不住竊竊私語:“你說不會真有這麼邪乎的事情吧!”

“那也說不準,現在想想你不覺得她丈夫死得也太巧了吧。”

“我倒覺得這塔邪乎得很,不知爲何叫人感覺很不舒服!”

“你不會是也做什麼虧心事了吧!”

“胡說。”

“我就說不該進那個鐵門吧!”

……

“我們也走吧!”陳陽小聲提醒樊馨,見着聽了這些離奇、不愉快的事情,叫人心裡不經難受。樊馨默默地點了點頭,和陳陽一起走出磚塔,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耳目一新,看太陽已是四五點鐘的樣子。

沿着石階,兩人才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就遠遠看到山腳下停了兩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好些警察與羣衆圍攏在一起,忙碌着。一人被蒙上了白布擡進了救護車,看樣子應該已經死去,而那個男人就是之前被咬傷了臉的男人則戴上了手銬,被兩個警察押上了前面的警車。等陳陽和樊馨趕到山下的時候,警車早已遠去,圍觀的遊人也散了。

傍晚時分,森林公園裡一如往日的活潑、生動。遊人反而多了起來,老年人飯後領着孫兒孫女到公園逛逛,年輕的戀人甜蜜地相擁在一起,不遠處還有一羣中老年人結隊在一起學着打太極,而近處兩個和顏悅色的老頭悠閒地坐在一起下象棋,陳陽忍不住看了看他們的棋局,見對面的那個老頭沒走兩步又要悔棋,而與他對弈的老者卻一次次笑眯眯地默許他,陳陽微微而笑,暗想沒有得失之心的棋下來又有什麼意思。更遠的地方有笛音和琴聲傳來,笛音悠揚婉轉,很有意味,琴聲卻斷斷續續,生澀起伏,想來應該是個初學者。

樊馨很少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既溫暖,又有些失落,臉上的笑容雖真誠卻也有些勉強。陳陽心中卻是十分的暢快,因爲樊馨一直就在他的身旁。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半了。

“走得累了嗎?”陳陽問樊馨。樊馨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們到那邊去吃點東西!”說着,陳陽拉着樊馨的手加快了腳步,他們一路走來,橫穿了過道上絡繹的人流,經過了那個面向水池的吹笛老者,火紅的夕陽下,山腳,一羣由中老年人組成的業餘合唱團正在排練《走向復興》。他們從合唱團的面前走過,接着就出了森林公園的大門。

不多時他們就處在了繁華的商業街上,天已擦黑,各色的霓虹流光升了起來,人羣依然是夜市裡最歡快的元素。

她隨陳陽走進了一個佈置清雅的小飯店,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面對坐下,陳陽第一次以主人翁的身份招呼女孩子,顯得熱情而周到,儘管好些禮儀最初還是蘇晴交給他的,他給樊馨倒了杯茶,一邊把餐巾紙遞給她。這時一位女服務生微笑着走過來,沙沙地嗓音問道:“兩位想要吃點什麼?”

陳陽幾乎是本能地做了個由樊馨點菜的手勢,服務生隨即將菜單遞到了樊馨的面前。樊馨手捧着厚厚的菜單,稍稍面露難色,她很少在這樣的地方吃東西,即使在,也是一切都有別人安排好了。她隨手翻看了一會兒菜單,卻怎麼也拿不定主意,好在她見菜單上的飯菜還不算貴。

“還是你來點吧!只要是你喜歡的!”好一會兒,樊馨又將菜單送到了陳陽的手中,同時稍有歉意地向在一旁等待的服務生微微一笑,好在年輕的女服務生顯得很有耐心,她似乎正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面前這對討人歡喜的小戀人。

陳陽不禁撓了撓自己的頭,本來如果不是樊馨的出現,他現在應該正如往常一樣和蘇晴坐在另一家類似風格的飯店裡用餐,而在他動嘴吃喝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蘇晴解決的。他現在幾乎回憶不起曾經和蘇晴在一起吃過的任何一道菜,可能是各家餐館的菜單大不相同吧。但他卻要裝出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很快他就隨手在菜單上指了這,指了那,服務生一邊用筆記下,一邊就該道菜向他提建議,這時陳陽總是會停一停,等她講完,像是在思考,最後他都會說一句:“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

樊馨則一直微笑地望着他,根本就不像是準備心情吃飯的樣子。

服務生走後,兩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初的激情平靜下來後,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特別是在兩人考慮到要開始培養新的感情的時候。樊馨本想把目光一直留在陳陽的臉上,可想到這樣不免會令兩人難堪,於是她偶爾也會低垂下頭東瞅瞅西看看,而陳陽一時的沉默叫她心中不免惴惴。

其實陳陽此刻並沒有想任何別的,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樊馨,覺得她每一刻的舉止總是有說不盡的可愛,情人眼裡出西施,也許他現在明白爲什麼他會對樊馨更加戀戀不忘,多過了認識相處已有兩年之久的蘇晴。“樊馨——”他終於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嗯——”樊馨一邊答應着,把身子往前傾了傾,可等到的卻是陳陽又一段時間的沉默。“怎麼?學生會副主席不是該能說會道嗎,怎麼這會子倒吞吞吐吐起來了呢?”想了想,轉念道:“你和蘇晴在一起時應該不會這般吧。”言語中甚有傷感之意。

陳陽苦笑了一下,他也不明白爲什麼他在別的女孩子面前能言善辯,彬彬有禮,可在樊馨面前卻偏偏表現得這般笨拙。良久,他只說了句:“你和她不同!”

“請不要這樣說!我現在倒希望我就是她!”樊馨的話裡第一次有了埋怨的味道。

“好吧。那我講個笑話!”陳陽想了想,又爲難道:“可能——也不好笑。”

樊馨怒了努嘴,說道:“你講吧,我喜歡聽!”

陳陽湊身上前,盯着樊馨的眼睛,神秘地說了句:“你覺得我像個***嗎?”

僅僅一句話,樊馨莞爾,接着就笑出了聲,直笑得花枝顫顫。陳陽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時候,先前點的飯菜陸續地送了上來,樊馨首先動筷,給陳陽夾了一大塊雞蛋,笑道:“講了這麼好笑的笑話,賞你一塊雞蛋吃!”

陳陽領情,自然張嘴就吃,感覺味道很好,於是連連招呼樊馨道:“你也吃啊,味道真的不錯!”樊馨聞着桌上噴香的熟食,也漸漸有了食慾。

一個小時後,陳陽和樊馨歡笑着從飯店出來。陳陽一邊問道:“怎樣,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加點?”樊馨伸手貼了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多!都有些撐了!”陳陽笑道:“能吃是福!那邊有個公園 ,我們過去走走,等着食物在胃裡慢慢消化,可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樊馨輕嗔道:“才吃了飯,卻又說這樣的事情。”陳陽於是笑笑,沒有言語。

所謂公園只是個很小的城市內綠地,這裡的燈光較周圍要暗一些,花木草叢也都修剪得剛剛好,加上是在晚上,環境很清幽,陳陽拉着樊馨在一塊草坪上坐下來,這塊草坪側向路燈光,有一半掩映在行道樹的陰影裡。陳陽一坐下來,就直接將腳上的鞋襪脫了,因爲走了這半天,腳上又酸又痛,他按了按腳兩側,光着的腳掌感受着城市晚間的習習涼風,心情也隨即愜意起來。他側頭看看樊馨,忍不住道:“你腳上不痛嗎?怎麼不把鞋襪脫下來?”

“我——”陳陽見樊馨動作有些遲疑,笑道:“乾脆我幫你吧!”說着湊到她的腳前,一把拿住了她的腳踝,另一隻手隨即騰上將她的鞋子扯了下來,樊馨的一隻小腳便顯現在了陳陽的眼前,陳陽怔了怔,想要去拉下她的襪子,手卻停在了半空,擡頭看一眼樊馨,只見樊馨正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他的臉上不禁有些發燒,只得把樊馨的腳放了下來,重又坐回到樊馨的身旁,一邊道:“還是你自己脫吧!”

樊馨見陳陽突然停住了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這樣一想,立即紅暈雙頰,只得默默地蜷回身子,依次解下了腳上的鞋襪。陳陽說得不錯,光着腳踏在這裡的草坪上果然十分愜意,特別是當晚風輕輕吹在奔波了一天的腳掌上的時候。他們一齊把腳伸直,讓身子儘量往後仰,於是看見了靜謐的夜空。可惜這裡的夜空終究比不上他們在紅秀巖村時看到的模樣。這裡看不到星點,只剩一輪孤零零的朦朧的彎月,而月光完全被城市裡的霓光所吞沒。

樊馨望着頭上的月亮,突然吟道:“****一美人————十五十六玉清純————十八十九得了病————一到三十便斷魂————”

陳陽只道她是想與他比猜謎語,略一思索,便笑道:“看我的!三四五,像把弓————十五十六正威風————人人說我三十壽————二十五六便送終————”

樊馨正自悔不該在這個時候吟出這樣的句子,哪知陳陽也跟着會錯了意,於是微笑道:“你倒是反應得快。”

“我們回去吧!已經不早了!”樊馨推了推仰面躺在草坪上的陳陽,輕聲說道。

“也好!”說話間,迅速穿上了鞋襪,同樊馨站起身來,陳陽側頭望了眼遠處連綿而去的街燈,心中寧靜而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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