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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千日之修

第九十章 千日之修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一年,兩年,三年。

時間就像傳說中的愛情,從來只是聽說過,卻不知不覺已經溜走。

韓風從乙子班中走了出來,最後看了一眼手中的筆記,然後把它放進了儲物手鐲,向着癸亥班走去。

一千天,近乎三年的時間。

韓風受到了北冥明派來的各種學長學姐們的摧殘!

不懂鏡花星的歷史?

學!

不懂神國的禮數?

學!

不懂劍法身法?

學!

不想學?不想學也好辦。

打!

照死裡打!

我打你你得想辦法還手吧?那你不學劍法身法,還手也打不過呀!

所以,韓風憑藉着自己在地球十幾年的應試教育經驗,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一路高歌猛進、披荊斬棘、乘風破浪、遍體鱗傷地走到了乙子班。

但編制上,韓風倔強地留在了癸亥班。

這也是北冥明給韓風出的主意。

留在癸亥班,是因爲癸亥班的戰鬥力是除了甲級之外最高的。而韓風即將前往地球,需要一羣戰鬥力強勁的幫手。

當然,如果韓風能升到甲級,會遇到更多的高手。

但升到甲級,就意味着韓風必須加入書院的戰鬥系統。說白了,就已經是有神國軍部軍銜的軍人了。

還是如果不立功,就只能給軍部打白工,軍部都不承認你的那種軍人。

所以韓風乾脆在編制上留在了癸亥班。

今天乙子班講了進階陣法在法器上的應用。三年前玉中凰與北冥明對陣時的畫面被放了出來,重點講解了玉中凰的劍陣。

時隔三年,韓風終於明白了當年大家的驚異是從何而來的了。

那是涉及到陣法原理,以及對劍法與陣法的熟練度之間的問題。韓風有着雲霄風紋嶺的所有陣法知識,已經算是理論上的陣法大家;同時,他在跟着辛平學習了三年的劍法,用劍方面也算是初窺門道。但讓他現在用格天系統凝聚小劍,來組成一個如三年前玉中凰使出的那個劍陣一般複雜的劍陣,韓風是真的做不到。

想着這些,韓風走到了癸亥班前。

老狼像一條大狗一樣蹲在門口不遠處的迴廊上,愁眉苦臉地抱着一本《掌法精要》,眼神十分呆滯。

“還沒學會呢?”韓風伸手拍了一下老狼的肩膀,調侃道。

老狼耷拉着眉毛,完全沒有搭韓風話的意思,直接舉着書遞到了韓風的面前,問道:“這句話什麼意思?”

看起來韓風也很習慣這種事情,看了看老狼手指着的部分,一邊伸出雙手在面前帶出了幾道青色的掌風,一邊爲老狼講解了幾句。

老狼拿回自己的書,回想着韓風之前的動作,繼續愁眉苦臉看着那本《章法精要》。

韓風拍拍老狼的肩膀,走向了教室。

走到教室門口,屋子裡傳出了越煞與辛平氣急敗壞的爭吵聲。

“道爺我練的是法劍!法劍!御劍的事情你個手裡拿劍的懂個屁!”

“管你御劍法劍,用劍就是用劍!劈砍刺抹挑,照樣脫不出這個範疇!”

“我御劍又不用考慮會不會刺到自己,你手裡拿着劍敢往回刺麼?”

“你你你……強詞奪理!”

“我我我,你就是沒有道理!”

“呵。”

“嗯?你想幹什麼?”

“呵呵。”

“臥槽,說不過就動手啊怎麼!”

“呵呵,既然說不明白,直接用劍來說明白。”

“別別別!學長!老師!辛哥!啊班長救我!”

韓風還沒有走進教室,一道人影便撞破了牆壁,倒飛而出,落在了老狼身邊。

老狼從迴廊的長椅上伸下一條腿,將倒在地上直抽抽的那人往旁邊踹了踹,讓他擋不到自己發呆的視線。

韓風走進了教室,看到了辛平正將從紫妞那裡借來的太刀遞還回去,白淨斯文的臉上已是一片紅暈。

葦曇一路小跑,經過韓風身邊時小聲說了一句“阿塵好”,然後便拿着禪杖給越煞治傷去了。

鬼駭依然坐在最後一排的黑暗中,看到韓風進來,一片漆黑之中兩點星光閃爍了一下,卻是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啊。”

隨着鬼駭那低沉陰鬱的聲音響起,癸亥班原本還在嘈雜討論問題的學生們瞬間安靜。

只有韓風若無其事地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說道:“是啊,我可是學委。”

三年來,韓風練就了一個神奇的本領。

不管鬼駭說什麼,韓風都能自動過濾掉她經過黑霧之後變得無比低沉的聲音,同時換成鬼駭原本那種清脆悅耳的聲音。

韓風將這個本領歸結爲人類的自保本能。如果在明知道鬼駭原本的樣貌與聲音的情況下,卻只能聽到那樣粗糙的男聲,韓風覺得自己會因爲現實與想象的衝突而瘋掉的。

所以韓風坦然坐在了座位上,不管周圍噤若寒蟬的同學們,直接向辛平問道:“學長,今天講了什麼內容?”

辛平翻了一下講桌上的教案,說道:“我講了劍意與劍氣的辯證關係、甲子班來的幾位學長學姐講了功法對屬性的影響、能量與機械原理、靈體的人工智能化這幾個課題。”

韓風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問道:“北冥明呢?今天不是每週一次他遠程授課的時間麼?上面哪些內容都不像是他能講得出來的。”

辛平有點尷尬,說道:“他講了逃跑時能量的分配技巧。”

全班鬨堂大笑起來。

韓風卻十分嚴肅,說道:“別笑,這是個很嚴肅的話題!”

說完,韓風將腿翹在了桌子上,抱着腦袋往牆上一靠。

於是紫妞便拿着一摞便籤來到了他的身邊,一張一張遞給韓風。

辛平見狀朝韓風點了點頭,在得到韓風回以的微笑後,便拿起教案,走出了教室。

“今天的第一個問題。我看看啊,是左氬提的。‘法師修煉近戰秘術的可行性有多大?’嗯,是個好問題。”

韓風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右眼中射出一道幽幽的藍色光線。

光線在對面的牆壁上展開,於是變成了一個播放着視頻的屏幕。

同時,韓風從儲物手鐲中掏出一個小音箱,指尖暗金色絲線伸入其中,於是音箱開始播放視頻中的聲音。

視頻中,是一名亞特蘭蒂斯的法師與一名修習鬥氣的強者戰鬥的記錄。法師在經過前期的法術狂轟濫炸環節後,被那名渾身被火紅色鬥氣包裹的修士硬扛着法術欺近了身前。

鬥氣修士用的是兩杆短棍,在近身後憑藉自己皮糙肉厚,力大敏捷的特點,將法師逼迫地只能釋放出層層守護魔法,苦苦支撐。

正當那鬥氣修士以爲勝券在握,一招威力巨大的鬥技即將通過短棍釋放而出時,那名法師突然快速唸了一句咒語,身體驟然膨脹了兩圈。

那名法師突然施展出了不遜色於那名鬥氣修士的近戰實力,在出其不意之下,迅速將一柄從法杖中抽出的短劍刺入了鬥氣修士的心臟。

韓風反覆播放與暫停這個視頻,屏幕上隨着他的心意出現道道線條與公式。伴隨着韓風的講解,癸亥班中主要修煉魔法與法術的幾名同學若有所思,頻頻點頭。

“行了,回去好好練習吧。”韓風說完,揮了揮手,從紫妞手中拿過下一張紙條。

那幾名學生紛紛離開了教室,並且在經過韓風身前時,都會畢恭畢敬鞠一個躬。

韓風又點評了幾張紙條上關於修行的難題,隨着一個一個學生在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後離開教室,癸亥班中最終只剩下了韓風與鬼駭兩人。

紫妞在遞出最後一張紙條後也已經走了,於是韓風拿着最後一張紙條,看着角落中的鬼駭。

“用蕩寇弦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不太合適吧?蕩寇弦殺伐之意太重了,不適合演奏這種輕快柔美的音樂。”韓風收回一直翹在桌子上的雙腿,與走來的鬼駭一起,向門外走去。

一番解惑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老狼已經爬到了迴廊頂上,對着月亮聯繫着掌法。

越煞還保持着被辛平打飛之後的造型,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葦曇盤坐在他身邊,雙手結蓮花印,金色佛光若隱若現。

“喲。越煞,記得明天早點來把被你撞破的牆修好啊!”韓風與鬼駭目不斜視地經過了二人。

越煞從身體下面抽出一隻手,在空中比了個OK,然後繼續趴着裝死。

韓風與鬼駭向着書院外走去,鬼駭說道:“這三年辛苦你了。”

韓風露出了一個痛心疾首的表情:“是啊!天天被北冥明那羣學弟學妹們折騰,可真是辛苦死我了!”

鬼駭笑笑說道:“北冥學長對你真的很好。”

“好個鬼哦,他就是想報復我當年一路來鏡花星欺負他的仇。”韓風嘀咕着,心中卻不得不承認鬼駭說的沒錯。

三年時間,那些在北冥明去地球之前就被他帶着爲非作歹的學生們,以及這幾十年來加入書院,然後逐漸認可了北冥明實力的學生們,圍繞着北冥明形成了一個新的團體。

韓風更願意稱之爲團伙。

甲子班班長的換屆選舉被與這次的地球源質行動掛上了鉤。北冥明與玉中凰將成爲神國方面出席這次行動的三名仙級之二,分別帶人在地球獲取源質。

最終,將以雙方獲取源質的多少來決定勝負。

而已辛平爲代表的北冥明團伙的成員,這三年中最大的樂趣就是折騰韓風!

北冥明在三年前就出發前往地球,率先去熟悉核爆之後的地球環境去了。

他走之前,在自己的小團伙中放出話。

給我死命推進造星計劃!你們誰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三年內教不會韓風這個瓜娃子,三年後等我回來就揍誰!

於是,精通劍法的,精通刀法的,精通法術的,精通煉藥的,精通煉器的……

幾十號甲級學生排着隊,插着隊地給韓風上課。

那些尋常修士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能學會的知識,在三年中被韓風用格天系統全部記了下來!

當然只是記了下來,想要真正化爲己用,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而那些在各個修行方面都不是最拔尖的學長學姐們,自然有其他方面來折騰韓風。

琴棋書畫不用說你都得會吧?書院經典不用說你都得懂吧?各國習俗禮儀不用說你得學吧?

韓風說等等啊!怎麼就“不用說”了?這東西跟我提高實力有一毛錢關係麼?

學長學姐們語重心長地教導:“萬一你以後被派去當個間諜,這種東西很有用的是不是?”

韓風勉強接受這個說法,但是這位學長你想要教我做飯是怎麼回事?

學長想了想,說萬一你需要做一個廚子身份的間諜呢?

韓風表示不行,我不接受。

然後就被學長學姐們揍了。

反正對造星計劃沒有貢獻的人,三年後得被北冥學長揍,那學弟要不你還是委屈委屈,現在先被我們揍得願意學了吧。

所以韓風度過了無比悲慘而充實的三年。

但是在那些乙級到癸級的學生眼中,“鍾盡塵”就是這三年來最閃耀的一顆星!

韓風每次跟隨癸亥班執行任務,以及按照學長學姐們的要求去執行什麼奇怪的任務時,領子上都有着一顆黑色的眼狀石頭。

書院網絡辦的老王,留級了三十年只爲在書院研究鏡花星網絡系統的王滿倉學長,每次聊起這個直播的事業時都笑得臉都歪了。

越來越多學生開始在執行任務時開啓了直播,也有越來越多需要修煉資源的學生甚至老師開始了直播授課。

但“鍾盡塵”,依然是這些主播中最頭牌的那一個。

而頭牌鍾盡塵在癸亥班還有着另一個身份。

學委。

癸亥班一直沒有老師,是因爲這些學生不願意學習書院制定的那些文字、數數、理學、史學、道政、天地的課程,所以從來也沒有老師來教。

但託了韓風的福,如今許多學長學姐在教韓風之餘,也會在癸亥班開設課堂傳授知識,儼然已經把癸亥班當成了自己小團伙的一部分。

所以韓風在每天跟隨乙子班學習完之後,就要回到癸亥班,爲癸亥班的同學們解答這一天以來各種課程遺留下來的問題。

其他人都是在問韓風各種關於修行的問題,只有鬼駭不同。

鬼駭從來問的都是……音樂與繪畫方面的問題!

韓風在這三年中發現,原來鬼駭是一個十分熱愛音樂的女孩子。想來是因爲真實的自我被長久地封閉在黑霧中,所以鬼駭對這種可以傳達情感的東西都十分有興趣。

韓風與鬼駭討論着鬼駭紙條上的問題,走出了書院,來到了小村莊,一起進了鬼駭的小樓。

韓風給自己蓋的小樓就在鬼駭的旁邊,今天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來到鬼駭這裡,就是爲了驗證兩人一路上討論的內容。

鬼駭的小樓二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樂器。曾經只有鏡花星這邊的樂器,但是在韓風從格天系統中調出了地球上的許多樂器的製作工藝後,這裡如今有一半的空間擺上了來自地球的樂器。

鬼駭紙條上說的蕩寇弦,是鬼駭最喜歡的一種樂器。

這是一種相傳七千年前,由一名爲神國掃蕩了海域之上諸多敵人的將軍發明的。

鬼駭從將蕩寇弦在桌子上擺好。

遠看上去,蕩寇弦便如一把一米半的鋼刀一般。但仔細端詳,卻見這樂器只是將形狀做成了鋼刀的形狀。鋼刀極厚,中空爲箱,其上十七根粗細琴絃,由三十四個琴碼挑成了十七個弧形,若將軍手中拉滿的長弓。

鬼駭黑霧中的手輕輕撥動。

一股鏗鏘嘶啞,如刀劍相交的聲音傳出。

韓風很難想象,這種自帶着血腥氣的樂器,如何能演奏出《天鵝湖》這種音樂。

明明更加適合《十面埋伏》好麼!

但鬼駭在路上已經說了自己的想法,此時只是拿蕩寇弦出來驗證。

“嗆啷啷!”

琴聲迴盪,蕩寇弦特有的沙啞蒼涼,就如鬼駭經過黑霧的聲音一般,幽幽傳出了小樓。

癸亥班的學生們都在周圍不遠的地方住着,聽到這聲音,知道是自家老大和學委又開始了每天的演奏。於是除了那些佈下法陣開始閉關的學生,其他人都紛紛走了出來。

在附近住着的其他班學生也走了出來。明顯的,女生數量偏多。

這些是造星計劃帶給韓風的……粉絲們……

當已經有着一百多號人聚集在鬼駭小樓下的時候,忽然聽到小樓中的琴音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嘭楞”聲。

那不是琴音,是琴被重重放下的聲音。

鬼駭懊惱地將蕩寇弦在桌子上頓了一下,黑霧顫抖了一下。

韓風知道,那是鬼駭覺得自己彈得不好,便生氣地抱着雙臂鼓起了腮幫子。

是的,就像一個小女孩生自己的氣一樣。

事實也的確是一個小女孩在生自己的氣。

韓風笑呵呵地推了推鬼駭,把她從蕩寇弦前的座位上推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自己坐在了座位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彷彿經過了千百次的排練。

鬼駭便安靜地站在了一旁。

“撲棱!”

那是三根弦三個音階的音符一同響起的聲音。

宛如蒼鷹震動了翅膀。

韓風的雙手開始在十七根弦上跳動,如流星在宇宙中劃過,卻偶爾被星體的引力拉成了漂亮的弧線。

韓風只是雙手,卻演奏了三重奏的三個版本的變奏曲。

那是因爲有能量脫離了雙手,激盪在琴絃上。

小樓外的人羣逐漸安靜了下來,卻有不少人攥緊了雙拳。

鬼駭露在黑霧外的雙眼迷離如海霧,千萬的畫面自眼前閃過。

那是天鵝撕咬掉自己舊日的羽毛,在血色中生出了純白的翅膀。

那是蒼鷹在山岩上撞碎了自己衰老的喙子,於長啼中長出新的利喙。

那是滄海桑田後浮出水面的沉舟,斑斕的珊瑚化石中開出了奼紫的百花。

那是恆星寂滅之後,在億萬度的高溫中重聚成百種元素的質子。

攻伐與血淚之後,是無盡的新生與繁華!

正值萬物復甦之時,驟然音落。

琴絃嗡動的顫鳴在小樓下這羣修士的耳中如此清晰,便帶動着他們的身體一起顫動了起來。

韓風自蕩寇弦上擡起雙手。

一道能量脈衝的錯誤釋放,擊斷了十七根中最細的那根弦。

鑽玉製成的琴碼自蕩寇弦上飛起,帶着能量的餘韻,在韓風臉頰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印。

小樓中,一道火紅的身影自空氣中浮現。鬼駭肅立,行禮。

南離狸沒有理會自己的愛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韓風,說道:

“北冥明,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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