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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離離之鬼

第七十三章 離離之鬼

“溯寒花的故事基本就是這樣了。”越煞小道士帶着葦曇小和尚與韓風,一邊在書院外村莊道路上晃悠着,一邊說道。

“越兄……”韓風一邊擼着從路邊攤買來的鏡花星特色烤串一邊說道:“你這個‘基本’,怎麼感覺把後半截故事都基本沒了?”

越煞懶洋洋地向右邊伸出手,葦曇小和尚乖乖地將懷中抱着的紙袋往左邊遞了遞。

越煞十分順手地從紙袋中掏出一顆類似雞米花的東西,扔到天空用嘴接住,然後問葦曇:“吃不吃?”

葦曇吞了口唾沫,艱難地搖搖頭,飛快唸了聲阿彌陀佛。

韓風說道:“葦曇啊,教你一句地球上的俗語:別人沒看見你吃,你就沒有胖。”

葦曇眨巴眨巴眼,弱弱道:“佛在心中。”

越煞把自己油乎乎的右手在葦曇肥嘟嘟的左胸襯衣上擦了個乾淨,留下了一片清晰的油漬。

“佛暫時被矇蔽了雙眼,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葦曇突然扭頭盯住了街邊某個學生,說道:“這位女施主好寬廣的胸懷!”

韓風和越煞同時扭頭看去。

別說女施主了,在這夏末秋初的傍晚,竟然連只母蚊子都沒看到。

再回過頭,葦曇正將癟了的紙袋疊好往褲兜裡塞。

越煞長嘆:“鍾兄,你剛來一天就把我們葦曇教壞了!”

韓風懶得理他,只覺得葦曇小和尚挺有意思。別看他在越煞瀕死的時候兇得很,但平時的他就這麼一副慫慫的模樣,任由越煞和其他同學欺負,也從來都不在意。

於是韓風笑呵呵地從路過的攤位上又買了一袋零食,扔到葦曇懷裡讓他抱着。

韓風當然沒錢。但書院對出任務的學生從不吝嗇,憑任務卷軸就能在書院和書院外村莊內免費拿各種東西。只要任務負責人給攤主留張欠條,然後在欠條上烙印任務卷軸的氣息,攤主就能拿欠條在書院中以高出市價一成的價格領到補貼。

鬼駭可懶得管這種打白條的事。癸亥班的傳統就是越煞靠着自己出神入化的書法功底,模仿鬼駭的筆跡打欠條。

當然不同任務能白嫖的資源數額是不同的。

書院的任務分成甲乙丙三種。

丙級任務就是一些跑腿送信,用越煞的話說就是新手教程的任務。

乙級任務就需要一些專業技能了。打造兵器、煉製丹藥、佈置陣法……總之學生在書院內遇到的各種需要幫忙的事情,都可以發佈乙級任務。

甲級任務則是書院發佈的任務,又以任務卷軸上鑲線顏色不同而細分。

白線是正常的戰鬥、試煉任務。一般自己不作死的話,是沒有什麼危險的。

黃線任務開始則已經算是“軍令”,是書院與軍部聯合發佈的任務。如果任務中出現死傷……那可太正常了!

紫線任務證明任務有很大危險,一個不好就是全隊身死道消。

紅線任務,從顏色就能看出是對接取任務者的提醒。因爲在紅線任務中,學生隨時會面對充滿惡意的仙級修士。

至於再往上的黑線任務與最高級的青線任務,已經屬於戰爭級別的大型任務。能接這兩種任務的,一般不會是學生,而是戰場上負責指揮的老師與書院高層。

所以癸亥班接到的紅線任務,已經算是學生能接到的最高任務了。韓風知道書院的打白條政策後問鬼駭,紅線任務能打的白條是個什麼等級。當時鬼駭想了想,說是給全班發撫卹金的等級。

所以越煞可了勁地寫了整整十本草稿本的欠條,打上卷軸氣息後分發給了全班同學。

以至於現在,整個村子都知道了最後一個年級的最後一個班,接了一個甲級紅線任務,現在正在可了勁地揮霍“撫卹金”。

整個村子知道了,那就是整個書院都知道了。

因爲書院外的這個村子,就是書院學生們自己建的宿舍,以及學生們自發組織的集鎮。

因爲雲山旭院長覺得書院裡建宿舍破壞整體格局,建交易場所破壞學術氛圍。

韓風就呵呵了,書院的學術氛圍還用交易場所來破壞麼?

總之,全班三十六個人化整爲零,撒在了整個村子裡,瘋狂採購那些平時想要又沒錢買的東西。

倒是真沒人買什麼戰鬥用的東西。

兵器什麼的,現在還算是比較和平的時期,癸亥班也沒什麼兵器的損壞遺失,與其更換更好的,不如還用自己的最順手。畢竟學生組織的集鎮中也沒什麼讓人能不顧一切的好兵器。

至於丹藥……

鍾脫塵帶着不情不願的鐘逸塵給韓風送來了一個儲物戒指,整整三十立方米的各種品質丹藥。

我鍾家人,能缺丹藥麼?

這是鍾逸塵除了對韓風身份表示懷疑外,說的唯一一句話。

從這句話也能看出,鍾逸塵其實也不是懷疑韓風的身份,只是對這個欺負了自己的人突然成爲自己大哥的不滿。

畢竟能驅動惑月、亂星、蝕日的融合,證明韓風最少蘊養了惑月三十年。

而且在惑月認主的時候,韓風一定是擁有鍾家血脈的。

畢竟他們不可能知道時鐘魂晶的存在。

別說他們了,韓風自己現在看着左手背上的月亮印記,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回正題。雖然這批丹藥裡沒有特別罕見地丹藥,只是一些常見常用的補充能量、恢復傷勢的丹藥。但在別人都按顆、按粒算丹藥的時候,韓風這整個三十立方米出來,那真是夠整個癸亥班用上好一陣子了。

晃晃悠悠,溜溜達達了半天,直到太陽落山三人才結束了自己的白嫖大業。

然後就出現了很尷尬的事情。

韓風一路樂呵呵把越煞和葦曇送回他們的二層小樓。當小樓的木門“嘭”地在韓風面前關上時,他纔想到,自己沒地方住了!

村子裡的木屋草房,都是學生們自己建的。但是韓風纔來了一天,第一天又在後山開篝火晚會,他哪有時間自己建房子。

他也沒有不識趣地再去敲越煞和葦曇的房門。想讓修士在自己睡覺或者修煉時放別的修士進自己的房間,那是需要莫大的信任的。

大家雖然勾肩搭背,但只認識了一天的情況下,說“相信”可以,說“信任”那真的太假了。

於是韓風嘗試回書院找北冥明,結果被門口的劉伯拿笤帚趕了回來。

書院晚上竟然只能出不能進。

韓風那叫一個無語凝噎。

該死的北冥明也沒跟他說過住宿問題啊!

就在韓風認真思考要不要跑去後山,隨便修煉一晚上對付過去的時候,眼前的黑夜突然更黑了幾度。

鬼駭朝韓風招了招手,轉身向着村莊走去。

韓風挑起一邊眉毛,拖拖拉拉跟着鬼駭走了過去。

鬼駭一邊走,一邊對韓風說道:“北冥學長找到我,說你應該沒有住的地方,讓我這個做班長的先收留你一晚。”

韓風想果然如此,就知道北冥明在知道了鬼駭的性別後,一定會對自己下手。

雖然這話很奇怪,但事實的確是這樣。

韓風嘆了口氣,說道:“北冥明那個傢伙就喜歡亂搞,明明知道你是女孩子還讓你來收留我。他就這樣的混人,你別在意。我還是找地方修煉一晚吧。明天就要出發了,正好我調整一下狀態。”

前進的黑霧團停頓了一下。

韓風大呼不妙,他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什麼東西。

果然,黑霧團轉了個身,鬼駭明亮的雙眸在星空下閃爍着憤怒的光。

“不是,我沒告訴北冥明你是女生!”韓風使勁往後仰着身體,避開了逼視而來的兩道目光。

鬼駭慢慢湊了過來。韓風已經渾身繃緊準備在鬼駭出手的同時就跑路。

但鬼駭卻突然發出了一陣豪邁的笑聲。

這是……沒生氣?不對不對,一定是被氣笑了!

韓風覺得鬼駭這層黑霧真好用。

別人當老大還得講究一個喜怒不形於色。鬼駭就不用,她想笑就笑,哪怕她笑得肚子疼直不起腰,其他人也只會覺得這笑聲好威嚴好性感。

於是韓風竟然在一瞬間理解了玉中凰對鬼駭的好感是從何而來的。

但韓風這一瞬間是真的不知道鬼駭是喜是怒啊!

好在,鬼駭馬上變成了精神力傳音。於是銀鈴般的笑聲順着精神力觸動了韓風的聽覺神經。

韓風這才鬆了口氣。

鬼駭笑完了,說道:“北冥學長把你的故事告訴我啦,韓風同學!”

韓風心裡一驚。

北冥明搞什麼鬼!竟然連他的真實姓名都告訴了鬼駭!

韓風心裡有了個結。

會不會不是北冥明說的?那鬼駭能把自己查清楚,而且有把自己查清楚的意圖,那就可圈可點了。

韓風不動聲色,卻是悄悄擺好了隨時撤退的姿勢。

但這個姿勢很快就鬆懈了下來。心裡的結也很快就解開了。

因爲村莊最邊緣,即將進入山林的那座小木屋門口,站着一個人。

北冥明。

北冥明友好地向鬼駭打了個招呼。這讓韓風吃了一驚。畢竟“友好”這個詞和北冥明真的不怎麼搭邊。

從眼睛判斷,鬼駭應該是笑了笑。然後她就走進了木屋。

韓風衝北冥明翻了個白眼,就要跟着鬼駭走進去。但木門“啪”的一聲在韓風面前關上了。

北冥明拉着韓風坐在了門前的臺階上,說道:“你小子就特麼的這麼急着進人家姑娘的房間?不怕蕭離知道了捶死你?”

韓風瞪着北冥明沒說話。

北冥明衝韓風神秘一笑,問道:“鬼駭是不是和蕭離長得一模一樣?”

韓風一激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跟北冥明說的話,確定了自己只是跟他說過鬼駭是個女生,並沒有說長相的問題。

於是韓風反問:“你也湊到黑霧裡看她長相了?”

“也?”北冥明精神了,瞬間掏出瓜子,擺足了吃瓜的姿態問道:“你湊進去看了?那個黑霧的厚度……你要是湊進去,你們倆豈不是特麼的就臉貼臉了?”

對於北冥明的調侃,韓風已經算是完全免疫了。他從北冥明那搶過一把瓜子,一邊嘎嘣嗑着一邊含糊問道:“沒有看到的話,你怎麼知道她跟蕭離長得很像?”

北冥明說道:“你就說是不是!”

韓風:“是……”

按照常理,韓風以爲北冥明會哈哈大笑,然後用好幾個“特麼的”的句式來誇耀自己的英明神武。

但這次沒有。北冥明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黑色小本本,說道:“說說你的看法。”

韓風往北冥明的小本本上吐了口瓜子皮,說道:“你裝什麼鐘錶匠。”

北冥明臉一垮,說道:“模仿的痕跡這麼明顯麼?”

韓風說:“沒關係,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會漸漸忘記時盡之族相關的事情,甚至我懷疑現在我們記得的事情都已經不全了。到那個時候,就沒人覺得你在模仿了。”

北冥明“哦哦”兩聲,從口袋中掏出一隻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一段關於衛斯理以及鐘錶匠十的記錄。

“這樣就不怕忘了。”北冥明收筆說道。

韓風冷笑。

北冥明不知道韓風爲什麼要冷笑,卻突然聽到背後有一聲噴嚏聲傳來。

就見蕭飛羽從北冥明的影子中一個噴嚏把自己打了出來。

修道虛級的修士,對自己身體已經有了超越常人的掌控程度。打噴嚏這種應激反應是真的不該出現。

但他偏偏就出現在了蕭飛羽的身上,甚至嚴重到把陰影狀態的蕭飛羽一個噴嚏打成了實體。

就見一縷太陽精火隨着蕭飛羽的噴嚏,從他的嗓子眼中噴了出來,正正落在了北冥明的小本本上。

蕭飛羽趕緊收回太陽精火。但就這一瞬間的接觸,北冥明的小本本上就被燒掉了一小塊。

韓風都不用低頭看,就知道肯定是不偏不倚把北冥明剛剛寫下的那些東西燒掉了。

果然,北冥明開始看着小本本直呼邪門,然後順手把沒弄清狀況的蕭飛羽塞回了影子。

“話說你怎麼把蕭飛羽隨身帶着了?那是我的小弟!”韓風說道。“還有尼采呢?你把它弄到哪了?”

北冥明心疼地把被燒了個窟窿的那頁撕掉,說道:“來書院上學哪特麼的有帶保姆帶寵物的。爲師沒收了,畢業了還你。”

韓風指正:“你說我已經出師了。”

北冥明一擺手,無賴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他將小本本重新攤開,說道:“繼續剛纔的話題,你對鬼駭怎麼看?”

韓風想了想,說道:“扒開黑霧用眼看。”

北冥明伸手就要拔扇子。

韓風趕緊說道:“好好,正經的,我就是覺得巧了啊,就是一個跟蕭離長相很像的女生。”

北冥明用筆在本子上以三角形寫下了“蕭離”、離歌、鬼駭”三個名字,然後劃線連接,寫上了“長相相同”。

“來,繼續在這個關係圖上補充。”北冥明把筆和本遞給了韓風。

韓風提筆在蕭離旁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用線連接,寫上了“情侶”。

北冥明看着韓風,直看到韓風渾身發毛。

“其實你猜到了什麼是麼?”北冥明問道。

“什麼猜到什麼?”韓風反問。

“我讓你補充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你把自己填上去什麼意思?”北冥明再反問。

“就……這樣顯得比較和諧。”韓風結束了以問答問的對話模式。

“你在逃避真實答案。”北冥明說道。

韓風沉默。

北冥明拿回本,問韓風道:“每個人的精神力波動與氣息都是不同的。我問你,鬼駭的精神力與蕭離的精神力對比如何?”

“完全不一樣!”韓風想都沒想地回答道。

“那蕭離變成離歌時,精神力波動與氣息有變化麼?”北冥明問道。

“也很不一樣,但是能推算出其中關聯。”韓風快速答道。

“什麼關聯?”

“說不清,格天系統計算出來一套很複雜的函數模型。”

“簡而言之?”

“蕭離是樹苗,離歌是大樹。”

問答越來越快。

“那把鬼駭的精神波動與氣息數據化之後,套入這個函數,可以做到麼?”

“可以。”

“得到答案了麼?”

“嗯。”

“說說?”

快問快答卡住了。

韓風能回答地這麼快,當然是因爲他曾經計算過。

但他很難面對這個答案。

北冥明看着韓風,替他說出了那個說不出的答案。

“鬼駭是種子。”

是的,鬼駭是種子。

離歌的精神波動可以由蕭離的精神波動推算得到;而蕭離的精神波動,可以由鬼駭的精神波動推算得到。

精神源自於靈魂。所以換句話說……

離歌的靈魂來自於蕭離,蕭離的靈魂來自於鬼駭。

北冥明的本子上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詳細地將他和韓風所知的蕭離、離歌、鬼駭的資料寫在了上面。

“你說結論吧。”韓風無力地捂住了臉。

北冥明的聲音異常冷酷:“鬼駭纔是最開始的,幾十年前的那個離歌將軍!她遭受時盡之族抹殺,卻因爲有着時間屬性,得以跳出了時間的回溯,以此保留了靈魂的火種,最終在鏡花星重生。而爲了阻隔來自時盡之族的探查,重生的靈魂帶上了黑霧,反轉了屬性,深藏了時間的秘密。”

“在時盡之族的力量之下,時間在個體身上被回溯,於是有了蕭離。蕭離與鬼駭,其實可以看做是一個人的兩個平行版本。”

“至於離歌……我不確定是因爲重生的蕭離帶上了一些曾經的靈魂印記,還是單純因爲你的小女朋友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總之,離歌與蕭離是一體的。”

韓風低頭沉思,隨後擡頭說道:“都是猜測罷了。都是巧合罷了。”

北冥明聳聳肩:“是啊,就是猜測。但你小子特麼的難過個什麼勁。如果猜測是真的,你不相當於平多白得一媳婦兒?”

韓風也不知道自己難過什麼。他只是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對追尋曾經的蕭離,還是對被迫隱藏自己的鬼駭,都是不公平的。

“如果有一天,鬼駭展現出了時間屬性的能力,希望你能正視現實。”

北冥明走了,鬼駭打開了門。

兩人坐在鬼駭空蕩蕩,沒有任何傢俱的客廳中,誰都沒有先說話。

最終韓風擡起頭,看向了鬼駭,欲言又止。

鬼駭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韓風微張的嘴。

透過黑霧,韓風能感覺到鬼駭的手指沒有一絲顫抖,透露出一股自信的力量。

鬼駭開口了,低沉的聲音爲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堅定。

“我不是誰的過去,也不是過去的誰。”

韓風笑了笑。

是啊,我擔心這種事幹什麼。

“管他什麼過去未來,巧合不幸,每個人都有權利成爲自己。”

鬼駭笑了:“聽你灌雞湯還挺不適應。”

韓風聳肩,說道:“那你來講點不是雞湯的東西?”

“好啊,你想聽什麼?”

“溯寒花的故事如何?越煞講到出現和尚就沒下文了。”

“啊,斷更什麼的最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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