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海的暗金色光芒遮蔽了陣外癸亥班同學們的視線與精神力探測。
陣內,韓風雙手撐地,壓在躺倒的鬼駭身上。
“你……離歌,你變成離歌了?還能變回來麼?你怎麼到四隅書院了?”
一套三連,鬼駭只是冷冷地看着韓風,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
難不成是狗血的失憶?
韓風迷得直撓頭。
然後就因爲騰出一隻手撓頭而重心不穩,整個趴在了鬼駭的身上。
嗯,這個觸感,沒錯,一定是蕭離。
韓風呵呵傻笑起來。
他沒有看到,在他完全趴下的一瞬間,鬼駭的雙眼瞬間睜大。
璨若星辰的雙眼中多了一層透明的星雲。
韓風感受到鬼駭的身體輕輕顫動了起來。
“別動別動,一會兒有反應了!”韓風把頭埋在鬼駭肩頭,一邊分出暗金色微粒幫她處理肩膀上的劍傷,一邊輕柔地說道:“疼不疼?都怪我出手太重了。唉,主要你身上一直有一層黑霧嘛,我也不知道是你,別生氣別生氣。”
嗯?黑霧?
韓風身體繃得筆直,在引力的帶動下噌地站了起來。
因爲繃得太直,在站好後甚至還前後晃了兩晃。
“你你你……”韓風磕巴着說道:“是黑暗和火雙屬性?”
那不廢話麼!韓風身上現在還滿是黑暗腐蝕出來的傷口;空氣裡還瀰漫着火焰灼燒過的乾燥感。
但蕭離與離歌的能量,是光與冰屬性的啊。
“你不是離歌,不是蕭離。”韓風乾巴巴道。
鬼駭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潔白的肩頭在鮮血與暗金色微粒的映襯下,顯得神聖而誘惑。
她在哭。
面無表情,漂亮的大眼睛中卻流出兩行清淚。
“對……對不起啊。”韓風尷尬到腳指頭直扣地,連身上傷口的疼痛都轉移不了注意力。
另外剛在在鬼駭身上趴了半天,鬼駭還哭得一抽一抽的……
好像真的有反應了……
韓風你在想毛線啊!韓風“啪”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擺出自認爲最謙卑罪有誠意的表情,說道:“對不起!我把你認成我女朋友了!你們長得真的好像!”
“啪”!
韓風另一邊臉也捱了一巴掌,直抽得他原地轉了兩個圈才站穩。
鬼駭左手撐地坐起身,收回抽韓風的右手,攥緊了自己肩頭處破爛的衣服。
韓風站着一動不動,雙眼看天。
玩蛋啊!這道歉怎麼跟搭訕一樣!
韓風自己都想再抽自己一巴掌。
“同學們知道你是個女生麼?”韓風沒話找話轉移話題。
鬼駭沉默。
就當韓風以爲她不會開口,準備在找下一個話題的時候,鬼駭卻開口了。
“不知道。”失去了黑霧阻隔的聲音婉轉悅耳,與蕭離和離歌的聲音都有些不同。
怎麼說呢……更御姐一點?
韓風鬆了口氣。願意說話了就好。
“你是崑崙神國的人?”韓風繼續尬聊。畢竟書院靠近國境線,這個問題問得應該不尷尬吧?
鬼駭輕輕搖頭:“不記得。”
韓風一愣。
這特麼的,不會真的是狗血劇情了吧?
但鬼駭繼續說了下去,打消了韓風的疑慮:“我三歲被師傅撿到,不知道自己是哪的人。”
“你師傅是?”韓風問道。
鬼駭這次真的沉默了。
韓風也沒追問,換了問題:“你爲什麼聽到我修煉《君寒》就一定要跟我動手?”
鬼駭這次沒有再沉默,說道:“我師傅的仇家,修煉的就是君寒。”
韓風攤手:“君寒是書院的功法,修煉的人那麼多,你見一個揍一個?”
鬼駭偏着頭,皺着眉說道:“你對書院一點都不瞭解?你是崑崙神國的人麼?”
啊,這個動作好可愛啊,和蕭離一樣。韓風想到,於是忘記了回話。直到鬼駭察覺到韓風的眼神,恢復了冰冷冷的模樣,韓風才趕緊打個哈哈說道:“我小時候被拐去地球了,這不是趁着地球爆炸逃回來了麼?我對書院還真的不瞭解。”
鬼駭點頭,說道:“《君寒》是書院最高級的功法之一,只有最天才的那些人才能修煉。所以,修煉君寒的人,不多。”
韓風瞭然:“合着你混進書院,就是專門來幹天才的。”
鬼駭想了想,點了點頭。
韓風奇道:“你幹天才,那得去甲乙級才行吧?你在癸亥班幹什麼?難不成是班名跟你有緣?”
鬼駭沉默,小臉卻是微微紅了紅。
韓風張大嘴,哦哦哦了半天,說道:“你不會是考試過不了吧?”
鬼駭繼續沉默。
韓風想笑,但憋住了。
再次沒有了話題,兩人之間又尷尬了起來。
主要還是韓風比較尷尬。
終於,韓風看到鬼駭身邊又開始有黑煙浮現,於是瞬間找到了話題,問道:“你平時用黑霧遮掩自己,是爲了讓別人以爲你是個男的?”
鬼駭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一下,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僞裝成男生?”
韓風滿腦子女扮男裝搞大事的劇情被鬼駭問得煙消雲散。
鬼駭繼續說道:“我有病。”
韓風:“嗯?”
鬼駭幽幽道:“我從記事起就黑霧纏身,沒有人的精神力能穿透我的黑霧看到我的真面目。哪怕仙級也不行。若是黑霧被打散,過不了多久就又會重新凝聚,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看着鬼駭將要被黑霧煙吞沒的小臉,心中莫名生氣一陣心疼。
他想起了蕭離。
蕭離也是個漂亮的姑娘,而且像普通的小姑娘一樣,喜歡自己漂漂亮亮的樣子。如果蕭離一輩子無法露臉,一輩子都是一團黑霧,想必她也會很難受的吧?
而鬼駭,從小就只能頂着一身的黑霧生活,無人可見其美貌,無人可聞其真聲。
何止錦衣夜行,簡直錦衣夜夜行。
畢竟這黑夜是自帶的。
甚至,可能鬼駭這個名字,也是因這黑霧而有的吧?
一個鬼都要害怕的姑娘。
何等霸氣,何等可憐!
韓風心中一軟,說道:“那從今天開始,還請班長多多指教了!”
他趁着黑霧完全吞沒鬼駭的青蔥玉手之前,伸手與她握了握。
“以後就是朋友了!放心,我學習好,我幫你去幹天才。”
呸呸呸!死渣男死渣男!韓風在心裡狂罵自己。
如果不是鬼駭長得實在很像蕭離,他應該也不會對她態度這麼好吧?
呵!男人!
鬼駭擡臉看着韓風,但轉瞬便被黑霧淹沒了。
只剩下一雙看不出什麼感情的明亮雙眸。
“謝謝。”發音清脆,尾音低沉。
“不客氣,朋友嘛!”韓風揮揮手
韓風也沉默了會兒,隨即說道:“其實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的吧?”
鬼駭說道:“畢竟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同學了。”聲音已完全恢復深沉沙啞,聽得韓風一陣難受。
心疼的那種難受。
韓風繼續問道:“你給我說的這些,癸亥班的同學們也都知道麼?”
鬼駭低聲道:“不知道。”
韓風心中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偏偏只告訴了我,難不成想讓我對她負責?不行不行,人家名花有主了啦!
“我想利用你,找到其他那些修煉君寒的人。”鬼駭認真說道。
這算什麼?大聲密謀?
韓風哭笑不得:“你這個‘利用’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朋友嘛!”聲音低沉,隨後竟跟隨了一串沙啞的笑聲。
韓風知道,那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於是兩人都笑了起來。
“出去?”韓風笑着問道。
鬼駭點點頭。
韓風:“你別點頭,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
鬼駭一愣,伸手捂住嘴,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果然還是習慣了被當做男人了吧……只有在知道她真實長相的人面前,纔會下意識露出嬌柔的女孩姿態。
嗯,除了聲音太粗,跟“嬌柔”沒啥關係之外。
韓風跺了跺腳,地上用來佈陣的金色微粒就像行軍蟻一般,快速且整齊地爬向韓風,並從他的腳下融入了身體。
獄海的暗金色光芒散去,鬼駭突然伸手抓住了韓風的手。
於是,在一衆翹首以盼的癸亥班學生驚掉一地下巴的喧譁中,鬼駭牽着滿臉鮮血與腐蝕傷,宛若惡鬼的韓風,從逐漸消散的金光中走了出來。
“胖子,我眼花了?”越煞呆呆地問道。“我做夢呢吧?你們誰打我一下試試?”
葦曇弱弱地用禪杖在越煞頭上敲了一下。
越煞還沒反應過來,人羣中一道閃電鏈砸在他的頭頂,把他劈得一個哆嗦。
“還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人羣中有聲音傳來。
“咳咳!”鬼駭咳嗽了兩聲。
不得不說,鬼駭這個聲線,咳嗽起來是真的有大佬的風範。
所有學生都停止了動作,看向了鬼駭與韓風。
“從今天起。”鬼駭猛地舉起韓風的右手。“鍾盡塵同學,就是我們癸亥班的學***了!”
一片寂靜,然後一片譁然。
“學***?那是啥?”
“跟班長一樣,從地球傳過來的說法,就是個帶領大家學習的職位。好像平時也收發作業什麼的?”
“我知道啊!但是這種東西跟我們癸亥班有什麼關係呢?”
“你不如說‘學習’和‘作業’這些東西跟我們癸亥班有什麼關係吧?”
“哈哈哈哈……”
韓風低聲問道:“他們這什麼反應?”
鬼駭也低聲回話,但因爲聲音本來就深沉,壓低之後帶着了一絲嗡嗡的震動感:“咱們癸亥班,沒有老師。”
“嗯???說好的有教無類呢?”韓風很迷。這最低一個年級的最低一個班,有點意思啊。
就這時,天空一道青光,如流星般劃過,瞬間自書院來到了衆人之間。
討論的聲音小了下去。
“喲?都在這呢?”北冥明扶了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平光鏡,說道:“可特麼的讓我一通好找。”
韓風捂臉。他有了個猜測。
“從明天起,將會由律所的師兄師姐們爲你們上課!鄙人北冥明,將成爲你們的班主任。”北冥明輕描淡寫地說道。
衆人無聲,面面相覷。
北冥明環視一週,像個真正的老師打量着學生們一般,一臉慈祥地說道:“孩子們,開了上課了!你們高不高興?”
沒人理他。
“特麼的!都趕緊回去給小爺找你們的課本去!明天上課沒帶書的,形同此石!”北冥明一腳踹碎了腳邊一塊巨石。
學生們吸着冷氣,作鳥獸散。
“別跑呢!有班長麼?有學委麼?特麼的,班長學委給我留一下!”北冥明喊道。
“班長學委都在呢!”遠遠傳來越煞的聲音,人卻早已經沒影了。
在北冥明驚奇的目光中,剛來班裡第一天就榮升學委的韓風帶着一身血污,與鬼駭一起來到了北冥明面前。
北冥明裝模作樣地晃了半天腦袋,然後彷彿剛看到韓風一般,大驚小怪道:“喲?徒兒,你怎麼在這呢?班長還是學委啊?”
韓風忍住了踹北冥明的衝動,擡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師尊在上!承同學們錯愛,徒兒已經是癸亥班的學委了呢!”
北冥明打了個冷顫,擺了擺手,說道:“行了行了,那班長回去吧,有事我讓我徒兒跟你傳達。”說完,北冥明不可查地衝韓風使了個眼色。
瞧瞧我這師傅當的!偏心偏得理直氣壯。
鬼駭微微鞠躬,便舉步離開了。
在鬼駭鞠躬時,韓風也跟着鞠了一躬,然後悄悄對鬼駭做了個口型。
君寒!
特麼的,老小子能耐了是吧?又是師傅又是班主任的……小爺我給你找點麻煩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