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魂晶:周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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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魂晶:鍾盡塵》
玉虛6493年(公元2206年)7月7日
我有病。
我有很嚴重的病。
有時候我很難分辨出來這到底是一種病還是一種神奇的天賦。
當然,就算是天賦也是一種很折磨人的天賦,那麼還是把它當做疾病好了。畢竟沒有人會把先天性的疾病當做天賦。
我可以記住任何事情。
無法忘記的記住。
雖然這種天賦讓我在修學時佔到了很多便宜,被先生們當做天才,但除了這以外,實在沒有任何好處。
不要以爲不會忘記任何事情真的很好。因爲對我來說,不是“不會忘”,而是“不能忘”。
就連族中仙級長老的斬緣咒都沒有辦法清除我的記憶。
“忘記”,是生物用來保護自己的一種能力。雖然“記憶”可以讓美好的事物在腦海中停留更長時間,讓人可以一遍一遍重溫曾經的美好。
但同時,“忘記”卻能刪除人記憶中一切悲傷、恐懼、失落、痛苦……一切一切的負面情緒。
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但我卻無法忘記我三歲時孤身一人走夜路的恐懼;無法忘記七歲時從樹上摔落摔斷手臂的痛苦;無法忘記十歲時母親去世的悲傷……
十八年來每一次的苦痛,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並不是普通人那種單純的“回憶”。因爲“回憶”不論有多強烈,終歸是在時間的磨滅中逐漸淡化,在自己主觀的判斷中夾雜了一些虛假的成分。
但我對我而言,十八歲的我早已不懼怕走夜路,早已不爲摔斷手臂而流淚,早已不再是那個跪在母親墳前痛哭的少年。但我依舊深深記得那種恐懼的感覺,那種疼痛的感覺,那種悲傷的感覺。
每每回憶起,就如同當時的事情正在發生。我會十分恐懼,十分疼痛,十分悲傷。
哪怕我並不在走夜路,並沒有傷到手臂,並沒有再一次失去親人。
而回憶,是所有人都不能控制所的行爲。
哪怕有一萬件美好的事情,彷彿時刻都在發生,但卻也有着一萬件痛苦的事時刻都在發生。
但也因爲我的病,我認識了一個特殊的朋友。
他稱自己“語者一三六”,我直接管他叫一三六。這個帶着白色面具,面具上有一個嘴脣花紋的人,一直都在鍾家的府邸中。但除了我,好像沒有人能看到他。有時候我會向別人說起一三六,但所有人都好像聽不到我說的關於他的一切事情。
久而久之,我把他當做了我的病的一部分。
或許,他只是我幻想出的一個朋友?
“各位,都準備好了麼?”
大長老威嚴的聲音迴響在耳邊,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是近半年來最後一個十八歲成年的鐘家小孩。
每半年,這半年來成年的孩子就會被家族派出去完成自己的成年試煉。試煉沒有明確的目標,只要你走出家族的庇護,完成了一些能讓家族長老會承認你已經是個成年人的事情,就算是真正成年了。
演武場上十幾個這半年剛剛成年的孩子同時挺起了胸膛,“準備好了”的聲音紛紛響起。
大長老揮了一下衣袖,紫色的流光從他的廣袖中飛出,在演武場旁的傳送陣上勾勒出了複雜的圖案。
“去吧,這是家族在這場試煉中最後爲你們做的事。傳送陣爲你們開啓了最高權限,可以讓你們前往崑崙神國各大布置有傳送陣的城市。”大長老背起雙手,轉過身慢慢離開了。
對他來說,我們即將開始的歷練只不過是族中小輩的簡單玩鬧。但對於我們自己來說,這將是一場可能需要用命去搏的旅程。
因爲在試煉中,哪怕你在家族長輩面前被人殺死,按照規定,族中長輩也不得出手干預。
這就是成年禮的意義。從今日起,我們的命運將只由自己掌控!
面前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走進了傳送陣,又在傳送陣之中消失。我擡起腳,向着紫色的光芒走去。
“哥哥!”“哥哥!”
兩聲稚嫩的童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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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看向了演武場的邊緣。兩個小不點正在父親的身邊蹦蹦跳跳地對我揮着手。
我同父異母的三歲弟弟妹妹,鍾脫塵,鍾逸塵。
我笑着向他們揮了揮手,傳音過去:“等哥哥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紫光閃動,我已經出現在涵月城的傳送陣中。
江湖!準備好因爲我鍾大俠的到來而變得更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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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虛6493年(公元2206年)7月9日
涵月城外,是一條天風山脈的支脈。
雲霄風紋嶺的山門,就在距涵月城三百餘里的風紋嶺上。
此時的風紋嶺山腳下,早已聚集了崑崙神國,以及其他各國的許多修士。
圍攻雲霄風紋嶺的行動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着,總攻定於七月十六日。
這場圍攻的最初目的,早已沒人記得。或許有人記得,但沒有人在乎。如今大家記得的,無非就是它被神國扣上的一些燒殺搶掠,殘暴人間的罪名。
雲霄風紋嶺崛起得太快了,僅僅不足百年,便已經有了十三位仙級強者。千萬年來形成的勢力格局被突然崛起的雲霄風紋嶺破壞,這場圍攻也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了。想要通過成年試煉,在這場圍攻中趁火打劫獲得點好處,是個不錯的好辦法。
各大門派的修士嚴格把守着雲霄風紋嶺天上地下各處出入的關口,想要來分一杯羹閒散修士,只能駐紮在風紋嶺山腳下的密林中。
密林很大,雖有成千上萬的修士,但若是不刻意挑事,不認識的兩撥人是會很默契地拉開距離駐紮的。
所以當這個滿臉血污,哼着小調一瘸一拐的修士第三次在距離我不足百米的地方坐下休息時,我理所當然地把他當作來挑事的了。
所以我把他打趴下了。區區丹級都沒有的小修士,真不知道他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喂!我招你惹你了!”那年輕修士被我綁在樹上,卻絲毫沒有戰敗者覺悟地衝我嚷嚷着。
“林子這麼大,你非要挨着我休息,我你說你哪招我了?”我反問道。
“我哪招你了!”他瞪着眼看着我。“這林子裡有貼告示說不允許兩人捱得近麼?況且我離你最少一百米,哪裡近了?”
我一時語塞。
“給小爺我解開!你不讓我離你近,我走遠點就是了!”年輕修士不安分地掙扎着。“我周盡塵就沒這麼憋屈地被綁過!”
我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他衝我吐了口口水,說道:“小爺我是你爺爺周盡塵!你拿劍抵我脖子上我也是你爺爺周盡塵!”
呵,這不巧了麼。
我鬆開了他的繩子,反正他一個不到丹級的小修士,我也不怕他耍什麼花招。一邊解他的繩子,我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真叫周盡塵啊?”
他沒說話,低頭示意了一下。
我伸手進他的衣服,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兒。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看這做工,明顯是地球人的產物。
我把這小東西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不知道觸碰了什麼機關,它正面的玻璃片突然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副圖像。
圖像裡,是這個年輕修士的大大的面孔。他用手指着遠處天空一個長髮藍甲的女修士,笑得很……很猥瑣。
圖像下面有一行字:蕭離!我周盡塵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你是地球人?”我問道。
“怎麼,地球人不能來這裡?”周盡塵翻了個白眼,剛剛被解開繩子就劈手奪回了我手上那個小玩意兒。
來這裡的地球人其實不少。當然我也只能從那些人攜帶的裝備來判斷,也有可能是我們這邊的人攜帶着地球人的武器。
“你知道我叫什麼麼?”我問道。
“我管你!”周盡塵整理了一下衣服,並沒有像他之前承諾的那樣離開,而是坐下開始調息。
我把自己在族內的身份玉牌掏出來給他看。
正面一個大大的“鍾”,背面是“盡塵”。
“你叫鍾盡塵?”他挑起一邊眉毛,張大嘴問道。
“是啊。”我大方地揮揮手。“看在大家這麼有緣,我允許你留在這了!”
他狐疑地看了看我,說了一聲“幼稚”,又重新開始閉目調息。
“行走江湖,講的就是緣分和義氣嘛!畫本小說裡不都是這麼說的麼!你說是吧一三六?”我習慣性地叫了一聲那個奇怪朋友的名字,卻突然想起來我已經不在鍾家的府邸中了。
“幼稚。”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看去,看到一三六不知何時坐在了我之前生起的篝火前。
嘿,這人真的永遠這麼神出鬼沒,不愧是我幻想出來的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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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虛6493年(公元2206年)7月14日
周盡塵是地球人。甚至他坦言告訴我,他是地球的間諜,這場針對雲霄風紋嶺的圍攻,很大原因就是他一手推動的。
他在被神國朝廷的人追殺,但其實也只是爲了維護神國的威嚴,做做樣子地隨便派了幾個人來追殺他。畢竟,對雲霄風紋嶺的圍攻,本就是朝廷中很多官員想做的事,他周盡塵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推動。而一個不到丹級的間諜,實在沒什麼必要派一羣高手來追殺他。
但神國畢竟是神國,傳承不知多少萬年的崑崙神國,隨便派點人來追殺他,就把這個可憐的孩子幹得遍體鱗傷。
我和大多數的普通神國子民一樣,並不在乎他地球人的身份。畢竟神國與其他幾個國家同地球的戰爭,離我們太遠了。而且,大部分修士只顧自己清修,只顧自己門派、家族的延續。神國和地球誰勝誰負,他們不關心。
周盡塵在雲霄風紋嶺,是在等他地球的同伴來接應他。他之所以來到我的附近,只是因爲我看起來……比較單純善良,比較好欺負……
媽的!被我幹趴下的人哪有資格說這種話!
所以我又把他幹趴下了一次。
就在我正興致勃勃地把他往樹上綁的時候,一根泥土形成的長槍突然從地下刺出,直奔我的面門而來。
家裡長輩賜下的護身法寶瞬間發動,將面前的土槍擊成了粉碎。
雖然我可能的確沒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但打架的經驗可不缺。在族中的演武場上,我可沒少跟人切磋。
我沒有回頭,直接從空間戒指中拔出短劍,憑藉能量波動的軌跡向身後上方的一個位置甩了過去。
“惑月?好劍。”身後有人說話。
令我恐懼的是,那人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
果然,下一刻,惑月已經被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情急之下,我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大喊道:“一三六!救命啊!”
真搞笑!我竟然向我想象中的人求救……果然如同平時一樣,只要是和一三六相關的話,就彷彿沒人聽到一般。
一三六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面具上嘴脣的花紋向上勾起了一個微笑地弧度。
他伸手輕描淡寫地拿開了架在我脖子上的惑月,將它交回了我的手中。站在我身後的人和周盡塵都彷彿被定住了一般,任由一三六將我救下,並將他們兩個的身體搬到篝火前坐下。
一三六示意我也坐在篝火前。我收起惑月,照做了。
“現在,你們在聊天,你向他們提出了明天一起去圍攻現場渾水摸魚的請求,他們同意了。”一三六說着,打了一個響指。於是兩個人開始自如地聊起了天,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我說過,我不會忘記任何事情,哪怕是一些當時並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於是我想起來,剛纔的短短几秒鐘,篝火與它濺出的火苗似乎也靜止不動了,直到一三六打了響指才重新燃燒與飄動。
我第一次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我回頭過頭,看了看背對着我們坐在樹杈上的一三六。
“喂,鍾盡塵,發什麼呆,謝鈞老哥已經同意明天帶上你了,還不趕緊巴結巴結我們?”周盡塵用手肘碰了碰我,說道。
我對着周盡塵呸了一口,然後向這個叫謝鈞的修士道謝。
但我腦中想着的,一直是一三六。
看來,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啊……而且這個朋友,好像有一些很厲害的手段……
……
……
玉虛6493年(公元2206年)7月15日
圍攻毫無懸念。
雲霄風紋嶺的掌門人,仙級陣道修行者顧月朗,憑藉着滿山的陣法,與十餘位仙級強者戰得難解難分。
但云霄風紋嶺大勢已去,除去這處的戰場,其餘十二位雲霄風紋嶺的仙級強者已經被至少三倍於這個數量的其餘門派的修行者殺了個乾淨。
雲霄風紋嶺的斷壁殘垣間,無數修士或飛或跑或發動遁法疾掠。最大的藏寶庫與藏書樓,被那些有背景的修士羣體們霸佔了。我們這些閒散修士,只能尋找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藏寶庫。
周盡塵展現出了他作爲一個間諜的優秀情報能力與機關破解能力。他不知從哪弄到了雲霄風紋嶺的地圖,我們在他的帶領下,探索了十幾處他認爲的地圖上有問題的地方,接連找到了五處私人藏寶室。
我的空間戒指都要被各種寶物塞滿了,但他們兩人卻彷彿很有目的性地在找什麼東西,對其他一些寶物壓根連看都不想看。
“在顧月朗身上。”周盡塵凝重地說道。我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謝鈞沉默不語,卻是緊緊攥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異常堅定。
“老大不是吧?你想從一羣仙級強者的環伺下,從另一個仙級強者身上搶東西?”周盡塵瞪大眼睛看着謝鈞。
“爲了這件東西,我不怕死。”謝鈞堅定道,隨即卻展顏一笑。“不過放心,從顧月朗身上搶東西,不怕死也沒用,所以我會用其他辦法。”
周盡塵聽了前半句話,嚇得都要去攔謝鈞了,但聽了後半句話,才鬆了一口氣退了回來說道:“老大,有辦法你說啊,嚇我一跳。”
“顧月朗沒有用碧空盡。”謝鈞說道。
“所以?”周盡塵問道。
“所以碧空盡肯定被他留給了自己親信的門人。這個人身上,大概率也有我們要的東西。”謝君說道。
“顧清溪!”我下意識接口道。
他們兩人轉頭看向我,我趕緊繼續說道:“顧月朗如果留下了他最強的武器碧空盡,那一定是想給雲霄風紋嶺留下一顆火種。這個人,應該就是他的兒子顧清溪!”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低下頭研究起了地圖。過了片刻,周盡塵擡起頭,對我說道:“鍾盡塵,看在大家這麼有緣,我就不害你了。我們猜測,顧清溪如果沒能逃走,就只有幾個地方能藏。那幾個地方很危險,但我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把地圖拿到我面前,繼續說道:“這幾個地方,應該還有幾個藏寶庫,你記好位置,自己去撈好處吧!你沒必要跟着我們一起去冒險。先走一步!”
說完他朝謝鈞一點頭,謝鈞拉起他飛了起來,快速朝雲霄風紋嶺的深處飛去。
我聳了聳肩,也沒準備再去找其他寶庫。畢竟我的收穫都已經快填滿戒指了。
“江湖果然很酷啊!可惜不知道和這位周兄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我嘀咕着,向下山的方向走去。“大家萍水相逢,雖有幾分緣分,但總歸殊途。山高路遠,江湖再見!”
我的黑色勁裝在風中烈烈作響,說這幾句話時的我可太他媽帥了!我感覺自己的成年試煉果然沒白參加,我已經從一個孩子變成一個帥氣冷酷的江湖仙俠了。
輕鬆地向山下走去,不去管周圍爲了搶奪寶物不斷髮生的打鬥……可能這就是江湖吧!
突然,我停下了腳步。
我已經走到了雲霄風紋嶺的山門處。遠遠望去,十幾位仙級強者打得如火如荼,熱熱鬧鬧。
“不知道周盡塵他們到底要找什麼。要是我能從顧月朗身上扒拉下來幾件東西,那我肯定能成爲這次試煉最牛逼的那個。而且,說不定還能搞到周盡塵他們想要的東西,到時候讓這小子跪下喊我爺爺才能給他。”我自言自語道,下意識問了一句:“你說是不是啊一三六?”
“你現在去還來得及。”
“什麼?”我回過頭,盯着一三六問道。
一三六面具上的嘴脣裂開一個笑容說道:“以你的記憶力,不需要我再說一遍吧?”
於是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定了他剛剛說的話。
“你讓我去顧月朗身上扒東西?”我不可置信地問道。
一三六聳了聳肩,沒說話。
當我再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走到了仙級強者們戰鬥的外圍。
不知道爲什麼我會對一三六有那麼大的信任。就因爲他的一句話,我就這麼毅然來到了這裡,打算在一羣仙級強者的環伺中,從另一個仙級強者身上摸寶貝。
場間的戰鬥突然停了下來。
顧月朗,死了。
他的屍體從天空墜落,重重摔在了距離我不到百丈外的地面上。
天上停手的仙級強者們一邊掏出各種靈藥治療自己的傷勢,一邊看着地上顧月朗的屍體討論起了什麼。
“我該怎麼做?”我問道。
一三六用行動回答了我。他在我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腳,於是我就這麼踉蹌衝了出去,直直跑到了顧月朗的屍體前。
我不敢擡頭,因爲我能感覺到十幾雙宛如實質的目光正死死釘在我身上。但不知爲何,那些仙級強者沒有動,周圍圍觀的那些丹級虛級的修者也沒有動。
不敢擡頭,所以我的目光緊盯在顧月朗的身上。
我這才發現,原來顧月朗還沒有完全死去。
他微弱地喘息着,睜大雙眼無神地盯着天空。但因爲我的出現擋住了他的視線,所以他其實是在盯着我。
“殺了我。”顧月朗說道,聲音十分微弱。
我沒有讓他再重複一遍,因爲以我的記憶力,不需要因爲沒聽清而讓對方重複一遍。
我的身體是僵硬的。在這麼多修士,尤其還包括十幾個仙級修士的注視下,沒有哪個丹級的身體會不僵硬。
我僵硬地遞出惑月,慢慢刺入了他的丹田。
顧月朗破碎的元嬰與溢出的精血浸染了惑月。無意之間,我用一位仙級強者的精血與能量,淬鍊了一遍惑月。一瞬間,我的短劍上“惑月”二字映出了血紅色的光霞。
我敢說,這下所有圍觀的修士都記住了“惑月”這個名字。還好我之前從未在家族之外動用過惑月,他們應該不會根據這個認出我的身份。
一枚空間指被顧月朗無法控制的能量從他的丹田中噴射了出來,恰恰卡在惑月劍柄的花紋間。我手指一動,那枚戒指便套在了我的右手尾指上。
這枚戒指漸漸收縮,我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一息之後,這枚戒指融入了我的體內,迅速順着經脈來到了丹田處,套在了我的元嬰的手指之上。
瞬間,我感到周圍的世界都不同了。一股氣息從我身上散發而出,我努力收斂卻來不及了。
虛級的氣息!
我突破了,十八歲的虛級!
一三六出現了,他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感覺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消失了。那些目光彷彿突然失去了目標,開始茫然地在場間巡視。
……
……
玉虛6493年(公元2206年)7月23日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水晶棺。
周盡塵和謝鈞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水晶棺。
被一三六從雲霄風紋嶺帶離後,我不敢回鍾家。雖然我相信沒人能憑藉一把“惑月”就猜到我是鍾家的人,但我不敢冒險。鍾家雖然也有仙級強者坐鎮,但顧月朗的空間戒指落在了我的手上,不知道多少人會覬覦於此。仙級強者,並不一定能保證家族的安全。
我在涵月城遇到了無功而返的周盡塵與謝鈞。說是遇到也不準確,準確地說應該是一三六把我放下的位置,就是謝鈞在涵月城落腳的客棧。
這個時候,彷彿這兩個地球人更能給我安全的感覺。我答應讓他們在戒指中尋找尋找他們需要的東西,只要他們能幫我躲藏起來。
等過一段時間,雲霄風紋嶺的風聲過去了,我再偷偷潛回鍾家就好。
對於一個他們所謂的“鏡花星人”,沒有哪裡是比地球更遠的躲藏地了。
我們從涵月城出發,歷經七天來到了最近的一處踏星閣。踏星閣是崑崙神國朝廷設立的,修士在各地的踏星閣,可以消耗一定的晶石開啓傳送陣,前往天樞星。
在這期間,我聽從謝鈞的建議,一直沒有打開顧月朗的空間戒指。顧月朗作爲陣法大家,我們不能確定他的戒指在被外人開啓的時候是否會散發出某些特殊的能量波動。
爲了保險,我們甚至從天樞星乘坐地球人的飛行器來到了天璇星。天璇星處於天樞星與天璣星之間。天樞星距離鏡花星太近,地球人的軍隊數量有限;而天璣星以及其他幾顆距離鏡花星更遠的月亮,實際上已經大半落入地球人手中,其上的鏡花星軍隊數量有限。天璇星則正正好,雖然戰況因爲雙方的平衡而並不是特別激烈,但卻是地球人與鏡花星人混雜,最爲混亂。
在天璇星的一個山洞中,我取出了丹田中的戒指,抹除了其上顧月朗殘存的靈魂烙印,打開了戒指。不出所料,顧月朗雖然身死,但他殘存的靈魂烙印被抹除時依然釋放出了屬於他的靈魂波動。戒指上有着特殊的陣法,將這股微弱的靈魂波動傳遞而出,彌散了大半個天璇星才消泯。
戒指裡沒有其他東西,只有一具水晶棺材。
一個年輕人躺在水晶棺中,無數的陣法與符文覆蓋在他的身體上。
“顧月朗不愧是一代陣法大師。”謝鈞說道。我和周盡塵在旁邊均是點頭表示贊同。
空間戒指、空間手鐲這種壓縮空間製成的儲物法寶,是不能儲存活物的。極度壓縮的空間對死物沒有影響,但卻會對有生命的活物產生致命的危害。
其中原理我雖然不懂,但我知道,能靠陣法將一個人身上所有活人的特徵全部掩蓋,讓他能待在空間戒指中,這種能力是我從未聽說過的。
至於爲什麼判斷水晶棺中的人活着,那是因爲這個人我在畫本上見過。
顧清溪。
出乎意料,情理之中。顧月朗在山門被圍攻之時自知沒辦法送兒子離開,於是乾脆將他收入自己的空間戒指中,若他能逃脫,則顧清溪就不會死。
顧月朗在看到我時請求我殺了他,就是爲了將這枚戒指交給我。他不想讓其他門派的修行者擒獲他的兒子。
死馬當作活馬醫地把戒指給了我這個小小的丹級修士,甚至不惜燃燒自己的靈魂與能量,助我突破到了虛級,就是爲了讓我能帶着顧清溪逃走。
在一三六的幫助下,顧月朗這次無奈的舉動竟然真的讓顧清溪苟活了下來。
謝鈞與周盡塵研究了一會兒水晶棺,決定還是打開它,放出顧清溪。
他們想要的東西,顧清溪身上大概率會有。
就在這時,山洞所在的小山突然震動了起來。謝鈞看了我一眼,看我點頭,就把水晶棺先收到了自己的空間戒指中。
我們從山洞中走出去,就看到一個美麗的女修士凌空而立,右手在身旁的山岩上架着,慵懶地撐起自己的頭。
她有着一頭瀑布一般的黑色長髮,黑色中又透漏着點點藍金色。在她身下,幾百名地球修士在地面排列着整齊的軍陣,小山的顫抖就是因爲他們過於整齊的步伐所導致的。
我覺得這個女修的樣子有點眼熟,然後想了起來,轉頭看向了周盡塵。
周盡塵則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開心地朝女修士招着手大喊道:“離歌將軍!蕭離!蕭美女!是我,是我!”
天空中名叫蕭離的女修慢慢降落,降到了堪堪比周盡塵高一個頭的高度,微笑着說道:“周盡塵少尉,竟然是你得到了顧月朗的戒指,正好,省得我找你了。”
周盡塵嘿嘿傻笑着說道:“哎呀,勞煩蕭美女親自找我,不過我已經被亞當的這位謝老哥救下了。”
謝鈞面無表情,看了看蕭離的肩章,問道:“蕭少將,請問您是怎麼知道是我們得到了顧月朗的戒指?我不記得一路上我和小周向軍部傳遞過信息。”
蕭離饒有興致地看了看謝鈞,然後向着我們身後的山洞揮了手。
山洞中光影扭曲了起來,三個圍着一具棺材的人影逐漸出現。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山洞中出現的,赫然是我們三個剛纔圍着水晶棺的場景。
蕭離還沒說話,周盡塵卻得意地開口了:“這位蕭美女,人稱離歌將軍。因爲元帥曾經說‘對於她的敵人來說,見到她就等於響起了生命的離歌’。她的能量屬性是冰、光線,以及……時間。現在虛級的她,可以重現某個地方一段時間之前的事情。我們都猜測,等她到了仙級,可能可以預測某個地方一段時間之後發生的事情。或者可以操控某塊區域的時間也不一定哦。”
時間!我從未聽說過這種神奇的屬性。如果真的能操控時間,那世界上還有誰是她的對手?傳說中同樣可以操控時間的時盡之族麼?
蕭離揮手散去了山洞中的場景。她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周盡塵少尉,這種事情你在別人面前炫耀也就罷了,在這位前輩面前炫耀,可就有點班門弄斧了。”
她在說話,但沒有看着我,沒有看着周盡塵,也沒有看着謝鈞。我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周盡塵與謝鈞面露迷茫的神色,我卻倒吸一口涼氣。
她在看着的,是一三六!
除了我之外,好像從沒有人能看到的一三六!
蕭離手中出現一把冰藍色流轉着氣流的長劍。隨着她這個動作,小山下的地球軍隊整齊劃一地發出“喝”的一聲,手中武器同時揚起。
“我在顧月朗死去的地方重現了當時的畫面。畫面中,我看到了這位小兄弟。”蕭離長劍微偏,指了一下我。“同時,我也看到了這位時盡之族的前輩。是的,對於掌握了時間力量的我,時盡之族一些迷惑人感知的小手段貌似沒那麼有用。我一路跟隨你們的蹤跡,來到了天璇星,最後是一股特殊的靈魂波動把我引來了這裡。”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一三六的臉。
一三六面具上的嘴脣突然翹起了一角。一瞬間,我恍惚感覺他身邊好像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周盡塵與謝鈞同時一個後退,警惕地看着一三六。很明顯,他們現在可以看到一三六了。
“語者一三六,向尊貴的時間操縱者問好。”一三六微微鞠躬,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令人不安的詭異。
“語者。”蕭離重複了一下這個詞。“那麼請問這位時盡之族的前輩,您想向誰說什麼呢?”
一三六直起了身體,輕輕地笑了起來。他慢慢漂浮起來,來到了和蕭離一樣的高度,說道:“代表時盡之族而語:如今的世間,不應存在時間的操縱者。”
蕭離歪了歪頭,彷彿小孩子賭氣一般地又升高了幾寸,變得比一三六更高一些,說道:“那就是說,你要殺了我?”
一三六搖了搖頭,說道:“時盡之族不會殺人。我們來自未來,你們對我們來說是過去之人。未來的人殺掉過去的人,會引起很多時間上的悖論。”
“喂!你們這是無恥的技術壟斷!”周盡塵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喊道。“憑什麼只有你們時盡之族的人才能操控時間!說好的不干預雙星之事呢?都是在放屁麼!”
一三六耐心地解釋道:“這位尊敬的時間操縱者,她的能力是遺傳自家族的基因。這種基因是當年我族降臨時,無意間促使其先祖的基因進行了突變。不過,一直遺傳到她的身上,這種基因才表現了出來。”
“所以,只有收回這種能力,才能如我族承諾的那樣,不干涉雙星之事。”一三六做了最後總結。
周盡塵突然跑了開去,不知從哪搬了一塊大石頭,重重放在了一三六和蕭離之間的地面上。
他站上石頭,踮起腳尖,高度正好跟蕭離平齊,比一三六高出一點——他修爲太低,不能飛行,只能以這種方式達到這個高度。
“要殺我們蕭將軍,先過我這關!”周盡塵挺起胸膛,大聲說道。
一三六的面具上只有一道嘴脣形狀的花紋,沒有其他器官,但此時他卻僅用嘴脣的勾動就明顯地傳達出了一個玩味的表情:“你喜歡這位時間操控者。”
周盡塵的臉漲得通紅,卻是突然長出一口氣,大聲說道:“不錯!那又怎樣!”
“她想殺了你。”一三六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話音剛落的周盡塵張大的嘴閉不上了。
周盡塵張大嘴,放下了踮着的腳尖,轉身看着蕭離支支吾吾地說道:“蕭美女……不是不是,離歌將軍……那個,這個,我,我就是暗戀……對,暗戀,軍部裡暗戀您老的人多多呀!您不至於因爲這就想讓我死吧?我可是爲了您冒險去崑崙神國當過間諜的,您……”
“噗嗤”一聲打斷了周盡塵的話。一截冰藍色的劍尖出現在周盡塵的背後。
周盡塵瞪大了雙眼,一口鮮血噴出,卻瞬間被凍成了藍色的冰晶。
蕭離漠然地抽回長劍。寒冷的氣流在長劍上流動,將周盡塵鮮血化成的冰晶吹進落了山崖。
氣流再冷,也冷不過周盡塵的心吧。我突然這麼想到,於是上前接住了周盡塵從石頭上摔落的身體。
“地球聯邦不會承認向鏡花星派過間諜。你又是周家的人,怎麼處置都麻煩,不如殺掉。”蕭離冰冷的聲音響起。
“嗤嗤”的聲音響起,我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的謝鈞竟然分出了一具分身!
“那麼見到這幕畫面的我,想必也不能倖免吧。”謝鈞冷然說道。
“是的,她也想殺掉你。不過你是亞當的人,她會說只要你交出顧月朗的戒指,看在軍部和亞當良好的合作關係上可以放過你,不過她是在說謊。”一三六聳了聳肩說道。
蕭離瞥了一三六一眼,手中長劍指向他,輕聲說道:“抓住他!不準殺死,雖然是時盡之族,但他的能量等級也不過是虛級。”
山下的軍隊轟然開動,各色劍光帶起幾百道人影,向山上的一三六沖來。
蕭離持劍看向謝鈞說道:“他說的沒錯,我必須殺掉你。但這不僅是因爲你看到了這幕,也因爲……這是亞當的意思。”
謝鈞修習土系鬥氣的分身喚出一套大地聖鎧穿在身上,另一具貌似是修習血道法術的分身則是快速後退,手中血箭蓄勢待發。
“你不用不信。”蕭離慢慢飄向謝鈞,說道:“你參與了新兵計劃,但亞當不會允許一個旒作爲重要的實驗員參與在計劃中。”
“在亞當的概念中,旒,永遠只是工具!再精緻的工具也只是工具,想扔也就扔了。”
一三六沒有看即將衝近的修者軍團。他落下地面,在我身邊蹲下,輕聲說道:“她也會殺死你的。”
我沒有問爲什麼,原因很明顯,因爲我也是這場謀殺的證人之一。我感覺心中發寒。這個我幻想中的朋友,什麼都沒有做,僅是在蕭離面前說穿了她的想法,就逼着她不得不當場殺掉周盡塵,進而也必須殺掉謝鈞和我。
一三六彷彿看穿了我的想法,說道:“我族不能殺人,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借別人的手殺掉必須殺的人。”
周盡塵已是彌留之際,躺在我的懷中,卻在這時衝一三六伸出一根中指。
一三六沒有理會周盡塵,繼續對我說:“謝鈞殺不掉蕭離。你還有危險……你相信我麼?”
我點了點頭。雖然現在的情況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事到如今,我更願意相信這個我從小就認識的朋友。
他站起身,面具上的嘴脣微微顫抖着。我將周盡塵的身體靠着石頭放下,也站了起來。
“跟着我念,我會將我力量的一部分借給你。”一三六說道。
他快速地說了一段話,我也快速重複了出來。
“寰宇方寸,萬載須臾,天地蜉蝣,一眼滄桑……語者一三六!以吾之時,易爾之力!”
一道莫名的力量貫穿的我的身體。周圍的一切事物,在我的視野中彷彿都被籠罩上了一層灰撲撲的霧氣。
我衝向了蕭離與謝鈞的戰場。
灰霧爲我指出了一條扭曲的路線,我順着這條路線衝向蕭離,竟感覺比直線的奔跑速度要更快幾分。
蕭離身上霧氣翻涌。我趁她一劍刺向謝鈞的時候,用惑月順着灰霧指引的路徑刺向了她的眉心。
蕭離收劍格擋,但灰霧指引的路徑卻好似早就知道她的格擋一般,引領着惑月幾個輕巧的翻轉,正正釘在了蕭離光潔的額頭上。
惑月下的蕭離額頭沒有迸出血花,而是她的整個身體僵硬了下來,然後慢慢虛化,消失在了我的匕首之下。
時間彷彿靜止了。
一三六走到我的身邊,輕輕將我舉着惑月的手臂放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不該相信我,我的,朋友。”
“我不該將這些事告訴你,但我看着你一點點長大,看着你一點點從生到死——是的,你將要死了——我真的把你當做朋友,所以我會將事實告訴你。”
“與我族的交易,是以交易者剩餘的時間爲代價的。用你可以理解的方式來說,就是你將在一天時間內擁有我部分力量與我的全力幫助,之後,你就會死去。”
“你天賦的記憶力,讓你可以無視我族的力場,掌握我族在世間行走的證據。我的任務除了收回蕭離的時間操控之力,還有在合適的時間消除你的存在。”
“是的,我從來沒說過要殺死蕭離。她的力量會被收回,世間關於她存在的一切時間烙印將被抹除,由此造成的影響,將會由宇宙自行平復。最大的可能,是她會重新降生一次,只不過這次的降生,將不再攜帶操控時間的力量。什麼意思?這麼說吧,她會在此處消失,以一個嬰兒的形態重新從她母親的腹中產出。如今的她有一個弟弟,但待她重新降生,她如今的弟弟就會成爲她的哥哥。沒有人會再記得曾經有一個離歌將軍的蕭離,只會記得蕭家今天誕生了一個女嬰蕭離。”
“如果你還活着的話,你會記得,因爲你處於這次事件的漩渦中心。但很可惜,你還有一天的壽命,就會死了。而另外兩個處在漩渦中心,記憶不受影響的人,周盡塵被蕭離殺死了,謝鈞則會被蕭離手下的軍隊殺死。連你完成交易後產生的時鐘魂晶都沒有人可以接收!”
“多麼完美地計劃!我同時消泯了一個需要被消泯的目標,消除了另一個需要被消除的目標!就連善後工作也做得乾乾淨淨!”
我想起了一三六剛纔說的那句話。
“我族不能殺人,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借別人的手殺掉必須殺的人。”
呵呵,原來我纔是那個需要被殺掉的人。借我自己的手,殺掉我自己。
不知爲什麼,我竟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可能是這種死法真的沒有什麼痛苦吧……
我看着一三六,這個我相信的,幻想中的朋友,輕聲問道:“你說,這一天中,你會全力幫助我?”
一三六沉默了一會兒,嘴脣的花紋彷彿耷拉了下來。“是的”他回答道。
“那麼,”我手指着依靠石頭躺着的周盡塵。“我要你幫我讓他不要死。”
一三六又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說道:“可以,但他實際上已經死了。他的靈魂已經有一半已經消散。若要救活他,需要你將自己的靈魂融入他的靈魂。那麼,首先你將失去剩下的一天時間;其次,他因你的靈魂而活,你復活的其實已經不再是周盡塵,而是周盡塵與鍾盡塵靈魂融合而成的一個……精神分裂者。”
“可以。”我裂開嘴笑了。“你看,這樣不止救下了他,連我也不算完全死了是不是?”
“寰宇方寸,萬載須臾,天地蜉蝣,一眼滄桑……語者一三六!以吾之時,易爾之力!”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我和一三六的交談。
只見謝鈞的一具分身突然一陣搖晃,隨後便變得目光呆滯,宛如死物。
一三六的脣角翹了起來,說道:“耳朵倒是好使,把召喚交易的咒語聽得這麼清。你是想要我幫你救你的妻子與孩子吧?可惜,分身的靈魂是不可能使用交易咒語的,不然只會讓分身的靈魂白白消亡掉。”
謝鈞另一具分身一邊咳血,一邊將失去靈魂的那具分身收回了身體,隨後自嘲地笑了笑。
一三六搖了搖頭,說道:“不過畢竟你也算付出了靈魂的代價。這樣吧,反正鍾盡塵也決定救周盡塵了,註定會有旋渦中心的人活下來……那麼我也可以助你不死,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不再理會因爲失去一部分靈魂而癱坐在地的謝鈞,一三六領着我走回周盡塵身邊,說道:“最後一次問你,真的要這麼做。”
“開始吧。”我沒有猶豫。
呵,我短暫的一生。
呵,江湖,一點都不酷。
呵,陪伴了我一生的幻想中的朋友,原來對我所有的幫助都是爲了今天殺死我。
呵,但最少,我救下了這個我初入江湖結識的朋友……應該算朋友吧……
呵,我應該是讓江湖變得更酷了一點吧?
……
……
鍾盡塵時鐘魂晶傳遞完畢。
傳遞人:語者一三六。
接收人:周盡塵
交易完成。
……
……
周盡塵時鐘魂晶傳遞完畢。
傳遞人:鐘錶匠九。
接收人:蕭離
交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