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盡之族。
自他們出現終結了恐懼戰爭之後,從沒有以任何形式參與過雙星只見的任何事件。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只是來避難,並不想幹預時間的正常進程。
有的學者認爲,時盡之族自從出現在那裡,終止了恐懼戰爭,就已經是對時間的最大幹擾了。況且他們停留在那裡就會被觀測到,既然能被觀測到,那不管是對觀測者還是被觀測者來說都是一種干擾。所以,他們或者是來自時間盡頭的別有用心者,或者是壓根不來自時間盡頭,而是不知道來自哪裡的別有用心者。
總之不是什麼好人。
但還有一部分學者認爲,時盡之族既然是從時間盡頭歸來,那隻要他們的文明不斷代,他們的記載中肯定會有“某個時間點,時盡之族降臨”的記載。他們之來到這裡,只是重演了他們的時間線上經歷過的歷史。
總之雙星的人類都不要管他們就好了。
但今天,一艘時盡之族的飛行器出現了。
飛行器的大小隻如一艘廂式貨車,但卻牢牢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盧卡斯·道爾本已佔盡上風,普絲蘿已經被他打到一口一口噴着鮮血;北冥明的竹簡都已經開了線;最慘的是付雲濤,他不知何時被盧卡斯·道爾近身轟了一拳,整個右半邊身體的骨頭都碎成了粉末。若不是仙級強者體內有能量維持生機,付雲濤這樣的傷勢怕是早就光榮掉了。
眼看再過不了幾分鐘就能分出勝負,甚至在普絲蘿他們因爲那飛行器而分神的時候,盧卡斯·道爾只需要輕輕補上一擊就能終結戰鬥。可盧卡斯·道爾沒有這麼做,他收回了對軍部三人全部的注意力,在飛行器剛出現時就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鎖定了它。
血海乾涸了,被飛行器的光芒蒸發殆盡,但韓風六人沒有動。他們麼個人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副畫面,那是他們現在逃跑,然後被飛行器爆炸的碎片砸成肉泥的畫面。
韓風此時剛突破到丹級,體內吸收星輝而強大起來神奇的能量正是澎湃。這種能量對格天系統有着極好的推動作用,於是格天系統忠誠地履行了自己“算命”的使命,在韓風的視野中顯示出了快出正常時間一秒的畫面。
正常視野的畫面、格天系統的畫面、飛行器爆炸的畫面……三個畫面重疊在韓風眼前,他卻能清晰分辨出每一個畫面。隨即他就意識到了,那飛行器爆炸的畫面竟如此真實,那絕不是自己的幻覺。
彷彿爲了驗證韓風的猜想,飛行器在光芒亮到極致的時候爆炸了開來。瞬間的爆炸,卻在所有人眼中拉長成了漫長的動畫,飛行器上因爲爆炸而扭曲的花紋、突然出現然後擴大的裂縫、四散紛飛的碎片……這架飛行器以一種不可抗拒的方式,將它自爆的所有細節強行灌注進了所有人的眼中。
所有人站立的地方都沒有一絲碎片。在如此密集的人羣上空炸開的飛行器,卻連一人都未傷到。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些碎片甚至連周圍一根草、一棵樹都沒傷到。
但除了人們所在的地方之外,碎片隨處都是。所有人都發現,如果剛纔不是顧忌腦中突然出現的畫面而沒有逃跑的話,按照他們原定的路線逃跑一定會被這些碎片紮成篩子。
一個身着銀色西裝的人影出現在了韓風面前。他比韓風略微低了一點,大概和謝靈策差不多高,臉上帶着一副面具,面具上……畫着一個鐘錶。
就是那種老式的,帶鐘擺的鐘表。錶盤遍佈整個面具,鐘擺從面具邊緣垂下,沿着這人的脖子一路延伸,最後與銀色西裝內的領帶合在了一處。
“風……風老大,這個表臉男是……時盡之族?”謝靈策看着離自己不到兩米遠的銀色人影,聲音顫抖地說道。
韓風也不知道。但結合他親眼所見的事實,以及格天系統的卦言,他相信這個人就是來自時盡之族的人。
“咦?”“表臉男”突然輕咦一聲,聲音透過面具帶上了宛如鐘錶中齒輪轉動的金屬感,讓人聽不出他的本來聲音。
“表臉男”回過頭看了看,然後走向了盧卡斯·道爾。
韓風等人隨着他的動作向剛纔的戰場中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絕對靜止的畫面。
剛剛盧卡斯·道爾重新召喚血海,在自己身邊包圍在了血海形成的球中,以防自己被爆炸的飛行器波及。但看到那些軌跡神奇的碎片並沒有傷到任何人,便要降下血海。
但此時血海暫停到了一個降到一半的狀態,呈現一個半球狀,只漏出了盧卡斯·道爾的上半身。
軍部的人也都一樣。他們紛紛維持着爆炸結束之後一秒鐘的動作,彷彿被凍在地上的冰雕。
不只是人!
韓風突然觀察到,他們六人身週三米外的地方,空氣沒有一絲波動,能量沒有一絲波動,甚至光線都沒有一絲波動地定在了半空。
“表臉男”走到了盧卡斯·道爾的面前,嘆息了一聲:“半神級。”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黑皮本,翻開看了一會兒,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鉛筆,在本子上畫了個勾。
畫勾的動作很簡單,也很容易看出來,所以隔着一段距離的韓風雖然沒有看到本子上的內容,還是判斷出“表臉男”畫了一個勾。
“表臉男”裝好本子與筆走了回來,向着韓風等人,臉上鐘錶的時針分針轉到了七點二十的角度,彷彿一張哭喪着的臉一般:“很抱歉,給你們的世界帶來了改變,沒有預料到會有半神級強者的出現,是我的失誤。”
張口就是道歉,而且道歉的原因沒人聽懂,所以衆人很懵。哪怕這個“表臉男”說“我是時盡之族,我要征服地球,征服雙星”,衆人也覺得更合理一點。
“你是時盡之族?”還是神經大條的謝靈策先反應了過來,謹慎地問道。
“表臉男”臉上的表變成了十點十分,一個表情平靜的人臉。他說道:“我不是時盡之族。”
不知爲何,聽到他這句話,衆人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個體是不能代表整個種族的,我只是時盡一族的一員。”“表臉男”繼續說道。
衆人無語。好嘛,原來人家只是嚴謹一下。
“表臉男”說道:“我是時盡之族的一名鐘錶匠。我的名字叫‘九’,你們可以叫我鐘錶匠九。”
“鐘錶匠?”韓風看着“表臉男”臉上的鐘表,突然有了個荒謬的想法:時盡之族都把職業畫在臉上麼?那修鞋匠長什麼樣?鞋臉男?
謝靈策一臉質疑地看着“表臉男”說道:“鐘錶匠就是臉上有個表?那你們時盡之族的修腳師是不是就是‘雞眼臉男’?”
好吧,雖然思路跟我差不多,但比我重口得多。韓風無語地想到。
“表臉男”臉上兩根錶針糾結地纏在了一起,充分顯示出了他對謝靈策說的話的蛋疼之感。
過了一會兒,等到指針重回十點十分,顯然他已經平靜了下來。他說道:“宇宙就是一個精密的鐘表,時間的流逝推動着它不斷變化。當這個時鐘出現問題是,永恆沉睡的鐘表匠會被喚醒,以修復宇宙中出現的時間相關的問題。”
“我族穿越時空的出現,不可避免地對這個宇宙的時間產生了傷害。在我之前,已經有八位鐘錶匠被喚醒,前往宇宙的各處尋找並修復了還處於初始階段的時間裂痕。”
“我是第九個被喚醒的鐘表匠。不同於鐘錶匠一到鐘錶匠八,他們的任務地點都是在荒蕪無人的宇宙深處。而我面對的時間裂痕,則是出現在了一個生命體的身上。”
“是誰?”匪夷所思的言論,卻讓所有人都相信了。六人竟在此時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在你們六人中,但我不確定是誰。鐘錶匠也不能精準定位到時間裂痕的所在。但既然時間倉將我送到了這裡,而只有你們六個人的時間沒有被凍結,那就一定在你們六個之中。”“表臉男”鐘錶匠九說道。
“時間凍結!”蕭離低聲輕呼了出來。她的哥哥蕭鵻使用的是空間的力量。以相對論的理論,時間空間本是同一件事物的兩個不同表現形態。她從蕭鵻的能力可以推斷出來,時間凍結是多麼艱難、多麼可怕的一個能力。
鐘錶匠九說道:“我本人沒有這個能力。我的能力你們也不需要知道。這次的時間凍結,換算成未被凍結的外界時間,大約是三天。可惜,這裡有一個半神級的修行者,我不確定對他到底能起到多長時間的作用。”
“那你的任務是什麼?殺死我們以修復時間裂痕?”韓風問出了他擔心的問題。面對一個可以玩弄時間的可怕種族,他不覺得有什麼兜圈子的必要。
鐘錶匠九臉上的指針又纏在了一起。他說道:“修復時間裂痕沒有那麼簡單。而且我族遵守承諾,不會干擾這個時間的世界。如果我們過多幹擾這個時間的世界,只會造成更多、更可怕的時間裂痕。你看這些被凍結時間的人,正常時間三天後地上的時間倉碎片就會消失,而這些人恢復,但不會記得所有跟我有關的事情。你看,我們是很細心地在維護着時間,所以能不傷害生命,我是不會動手的。”
“你們都出手終止了恐懼戰爭,這麼大的干擾都不怕,還怕殺幾個人?”謝靈策問道。
張成明一把捂住謝靈策的嘴:“你有病啊!我怎麼感覺你是巴不得讓這個人殺掉我們。”
謝靈策甩開張成明的手,反駁道:“他想殺我們,我們有辦法麼?我不就是想問個清楚而已嘛。”
鐘錶匠九說道:“恐懼戰爭被時盡之族終止,是記錄在我們歷史中的必然事件,我們這麼做是順應時間的發展的。至於你們……我會一直跟着你們,只有將我的時間力量暴露在時間裂縫之前,時間裂縫纔會更快更容易地被發現。這期間,我會觀察時間裂痕到底是你們中的誰,以及找出消除時間裂痕的方法。再然後,你們也會喪失關於我的一切記憶。”
韓風問道:“你跟着我們,豈不就是在干預這個時間的世界?”
鐘錶匠九從懷中掏出那個黑皮小本:“這裡面記錄了未來所有註定要發生的事情。我只要保證讓上面這些事情發生,其他一些無關緊要的干擾,就像投入湖水中的石子,雖然會激起漣漪,但總會被宇宙這個大湖泊自己修復的。”
“預言書啊!”謝靈策驚歎“這可比風老大的算卦靠譜多了,拿來我看看!”謝靈策知道了鐘錶匠九不會輕易殺害生命,於是膽子大了起來,跳起來想要拿鐘錶匠九手中的小本。
謝靈策的手在離黑皮小本不到五釐米的距離停住了。謝靈策明明感覺到自己的手還在向前伸,可看上去他的手就是在離黑皮小本五釐米的地方沒動。
鐘錶匠九臉上的兩根針彎起來,彷彿一個譏諷的笑臉:“這本書是用一顆超光速黑洞製成的。離它越近的地方時間流速越慢,從距它五釐米開始的距離,每向前一微米,則時間流速減慢一半。它本身所處的地方,相對於我們的時間來說,無限接近於,時間流速爲零,即時間靜止。除了我們時盡之族,其他不管任何東西都永遠不可能觸碰到它。”
鐘錶匠九竟然隨身帶着一顆黑洞……韓風突然對雙星的領導階層們感到了無盡的同情。他們竟然意圖發展到可以對抗時盡之族。區區一個新兵計劃,或者還有一些別的什麼手段,但不管是什麼手段,如何能對抗一個以黑洞做工具,以修復時間爲工作的種族呢?
對抗時盡之族?或許真的要到很久很久,久到以現在的人類無法理解的久之後,當現在的人類自然地變成了時盡之族的時候時吧……
“我說各位,既然這位鍾九兄弟只是想跟着我們,那就讓他跟着吧。我們。是不是應該趕緊溜了?畢竟人家也說了,不確定能關住半神級修行者多久。”張成明的聲音傳來,提醒了衆人他們還處在一片時間靜止的戰場中間。
“鍾九?這名字不錯誒!”謝靈策聽到張成明對鐘錶匠九的稱呼,自來熟地攬住了鐘錶匠九的肩膀。看鐘表匠九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謝靈策說閒話的毛病就犯了:“得了,以後就跟着我和風老大混吧。我跟你說啊,你說巧不巧,我在亞當的編號就是Xie 9,原來謝鈞就老叫我謝九。我是謝九,你是鍾九,都是緣分吶!”
……
沒有人注意到,盧卡斯·道爾的眼球不知何時已經轉向了鍾九的方向。鍾九似乎也未曾從小黑本上看到相關的事件。
或許,被一個半神級的修行者發現時盡之族現世,是小黑本認爲的“無關緊要的干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