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箎看到少年這般狼狽,不由得一陣心酸,於是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方潔淨手帕出來,遞與那少年道:“擦擦吧,彆着急,有什麼爲難,慢慢說,說出來興許我能幫上你也說不定。”
那少年見這獨孤篪與自己一般,只是一個孩子,且看年紀,與自己差將彷彿,那裡相信對方會有那個本事,能夠解決自己的難題。只是看對方對待自己竟是這般和顏悅色,並不因自己小乞丐的身份而有所嫌棄,心中由是極爲感激,於是還是平復一下心情,向獨孤箎慢慢講述了自己的難處。
願來這少年不是本地人,他家原在一個叫作拉絲卓爾的郡城,父親本是一名二階魔罡修士,是拉絲卓爾郡城緝盜營的軍官。作爲一名修者,一名軍官,家裡的情況按理來說還算不錯,不說是大富大貴吧,也算是小康之家,日子過的也算和和美美。
那知,一次追擊盜賊的時候,這少年的父親誤中了賊人埋伏,一隊緝盜兵連同他自己都死在了盜賊刀下。整整一隊緝盜兵,四五十人全部戰死,卻也不是小事,自然需要有人承擔責任。他的人雖然死了,帳還是要算的,更何況,一個死去的人,用來背黑鍋,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於是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就被上官定了個輕進的罪名,家產被告全部罰沒。
這還不算完,少年的父親被上官定了一個輕進的罪名,那死去士兵的家屬就不幹了。你一個輕進丟了自己的性命也就算了,可這幾十個家庭的頂樑柱跟着你可就都沒了。對於一個小家庭來說,家裡沒有了頂樑柱,那就象是天塌了一樣,還讓這幾十家的老老小小怎麼活?於是那些個死亡士兵的遺屬就將這一腔怨氣全撒在了少年一家身上。
從那以後,幾乎天天有人上門鬧事。少年母親自覺是丈夫虧負了人家,所以也就忍氣吞聲,有人來鬧就好言求告,以求息事寧人,時間長了心中鬱郁,竟然因鬱成疾,不久就撒手而去,只留下那少年和一個小他兩歲的妹妹無依無靠,不能過活。
眼見着在那郡城中已經沒有辦法再過下去,這少年只好帶了妹妹離開了這處傷心之地。不過他到是記得,父親曾經說過,他們還有一位叔父,叔父一家就住在都城,於是這少年便和妹妹一路乞討,前往都城來投靠叔父。
可是誰知到了都城之後,二人四處打聽,竟沒有叔父的音訊。沒辦法,兩人年紀又小,沒有力氣與別人幫工,只好在棚戶區尋了一所廢舊房屋,暫且安身,每日還是乞討過活。
誰知道禍不單行,妹妹因爲長期缺乏營養,抵抗力差,竟然染上了傷寒,一時間高燒不起,這個世界又沒有醫師藥師,這一病竟眼看着竟是不能活了。少年想着妹妹可憐,就想着在她臨死前給妹妹討得一口熱飯來,也好讓妹妹飽着肚子上路,於是便有了獨孤箎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獨孤箎聽完這少年的敘述,二話不說,拉着那少年衝進店裡,從懷裡掏出十數枚青幣,啪地一聲拍在櫃檯之上,對那櫃檯裡的掌櫃喊道:“給我來三隻燒雞,順便把我的飯錢結了。”
櫃檯裡面的老闆非常驚訝地看了二人一眼,陪笑道:“客官你還沒用飯呢。”
“不吃了,燒雞快一點,我還有事。”獨孤箎冷冷回了一聲。
那老闆心道你不吃纔好,這不是便宜我了麼。
燒雞到是現成,這掌櫃吩咐下去,早有那手腳麻利的夥計,取了三隻燒雞,用油紙包了,繫上麻繩,遞到獨孤篪手裡。
算清飯錢,提起打包好的燒雞,獨孤箎一把拽起少年說:“走,帶我去看看你妹妹,興許我還能救他一命”
那少年一聽自是不信,但如今的情況已經壞的不能再壞了,那還由得他選擇。
二人心急,一路走的飛快,只用了一柱香的時間便來到一片棚戶區。
棚戶區,大都市裡,生活在最低層的人們藉以棲身之處,無論在那朝那代都未絕跡。上層貴族朱門酒肉,下層貧民餓殍臥溝,窮苦人家,若能有個片瓦遮頭就已經極爲不易了。
少年兄妹兩人所住的破房子,還真是名符其實的破房子,四堵牆塌了一面,房頂也被掀開了一半,遮得了風卻是擋不了雨。
進得門來,藉着破了的房頂上漏下的天光,獨孤篪一眼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倦縮在牆角處的一堆破棉絮裡,只有一張蒼白的小臉露在外面,有人進來竟無半點反應,應該處在高燒昏迷之中。獨孤箎也不說話,連忙走上前去,探出手,從破棉絮堆裡抓起小女孩的手,三指搭在手腕脈搏之處,閉目不語。
有半柱香時間,獨孤箎睜緩緩開眼睛,回頭對少年道“你覺得如果我不管的話,你妹妹能不能活下來。”
少年沉默一會搖了搖頭。
看到少年搖頭,獨孤箎繼續說道:“那好,我有一種方法可以醫病,但能不能醫好卻不敢打保票,你可願意讓我給你妹妹醫治?”
少年竟半點都不猶豫地點點頭說:“眼下情況已經夠壞了,縱使你醫治無效,結果又能壞到那裡去呢,請你放手醫治吧,無論出現什麼結果,我依然會感激你。”
看來這少年倒也是個極有決斷的人,這樣小的年紀也頗爲難得了。
“那好,你去取碗清水來。”獨孤箎吩咐少年。
少年也不多問,轉身出去,不一會手裡捧着一個豁了邊的黑粗瓷碗過來,碗裡盛着半碗清水。獨孤箎也不多說將碗接了過來,右手探入懷裡,拇指暗暗在指環上一抹,取出來時手中竟握着兩塊植物塊莖。他將右手抻至磁碗上方,手上用力。那塊莖被擠壓,塊莖中的汁液便從緩緩滲出,落入瓷碗之中。
汁液溶入清水,清水漸漸變成墨綠顏色。等到塊莖中汁液全部被擠出,獨孤箎拋開塊莖便被,右手輕輕一託將女孩扶起,將碗中汁液緩緩灌入女孩口中。女孩似還有意識,又正在高燒之中,口中正渴的難受,那碗中液體竟被女孩一口氣喝個乾淨。
喂完藥,獨孤將女孩輕輕放平,重新將棉絮給她蓋好,轉頭對少年說:“好了,現在就等藥性發揮效用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時辰高燒就會漸漸退去。”
一番忙碌下來,已經是紅日西移。忙碌中還不覺得,這一閒了下來,獨孤箎才覺得腹中飢餓,於是他拿起一隻燒雞,撕開包裝,將雞撕開兩半,其中一半遞於少年道:“吃點吧,想必你也餓了。”
一日不曾進食物,少年自是餓的極了,看到燒雞腹中竟咕咕地叫起來,於是也不推辭,道一聲謝,接過燒雞大口吞咬起來。
畢竟極是在意自己的妹妹,少年一邊吃着燒雞,一邊眼睛一瞬不瞬觀察着妹妹的狀況。獨孤也不管他,拿着一半的燒雞,將肉一塊塊的撕下來塞進嘴裡。半隻燒雞進肚,獨孤箎便已飽了,但看那少年忙乎還不夠,就對他說,“不夠那裡還有,你自己取來吃。”
少年也是擔心妹妹,食至半飽便無心思再吃,於是就應了一聲道。“我夠了。”知道他是擔心妹妹,獨孤箎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兩人心思都在小女孩身上,也就沒心情說話,於是獨孤箎便找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來枯等。
所謂關心則亂,少年靜不下心來,自然也坐不住,便搓着手來回踱步,似乎不如此不能減輕心中壓力。
半個時辰不到,看那小女孩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應該是體內的痛苦漸漸消退了。以手相試,額頭溫度已經降了下來,看來病情是好轉了。兩個男孩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