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貪婪,驚恐,絕望等繁雜的負面情緒如潮水般覆蓋整座城市。彷彿在這一刻,在頭頂那瘋狂猙獰惡魔的催動下,人類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都在此時淋漓盡致地宣泄出來。
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在破壞,有些人在殺人。
在死亡的恐懼下,他們都是丟棄覆蓋在表面的面具。
一個經常被欺負的商販,在知道必死的結局後,他操起殺豬的尖刀,一把刺入經過身旁的一個城管。
這個城管,仗着**的身份,經常欺凌他,逼他繳稅。而今,在那名城管不可思議的恐懼下,商販一刀一刀地刺下,在噴涌的血液中,哈哈一笑。
而後血泊中的二人,被循着血腥味而來的一個猙獰面孔一口吞噬,不留痕跡。
這樣的場景,在這座巨大的城市中,隨處可見。
整座城市,陷入一股深深地絕望中。
“給我住手!”
這時,藏在尖塔中的那名修者終於忍耐不住了。他憤怒地低吼一聲,自尖塔中走出。
他懸空而立,看着宛若人間慘劇的天水城,雙拳緊握,面目猙獰。
“你這個惡魔!你們這羣惡魔!”
他熱愛這個城市,真心地喜歡這個城市。在這個城市數十年的時光裡,他看着它從一個幼稚的孩童慢慢成長到一個魁梧的男人。
在這裡面,他傾注了很多。在他眼裡,這座城市已經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現在,都毀了。在眼前這羣魔面前,都毀了。
胡烈低吼着,宛若一頭髮瘋的野獸,在冷冷地注視着前方。但是,當他注視着前方時,身體內卻涌出一股無力感。
是的,無力感。
在這羣魔面前,他是那麼的渺小,卑微。他們,是十個納氣階階段不等的修者和一個鍛魂階的修者。
這實力,在他這個僅僅只有半步鍛魂面前,是多麼強大。猶若一座橫貫天地的巍峨巨峰。
“惡魔嗎?”閻中聞言,嘴角微微彎起,似乎在回憶着什麼。“惡魔,真是個很適合的稱呼呢。”
“你知道嗎?”閻中輕輕提起手,那雙閃爍着瘋狂嗜血的雙眸望着腳底這座混亂的城市,發出森冷的笑聲。
“在你之前有很多人,他們也都叫我惡魔。你知道他們的結果麼?”閻中轉身望向胡烈,看着眼前這個絕望又恐懼的男人,嘴角一咧,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
“他們都死了。”
“而你,也不會例外。當然,還有這座城市的人,都不會例外。哈哈!”
閻中張開雙手,仰天大笑。陰翳的臉龐上,有着一抹戾氣掠過。
“我把那個東西給你,求求你放手,放過這座城市吧。這都是人命啊。”胡烈傻了,怕了。他很後悔,後悔那時爲什麼要拿那個東西回來。若沒有那東西,他腳底下的這座城市,又怎會招惹來這尊恐怖的惡魔。
所以他祈求,爲了這無數的生命,他彎下他挺直的脊樑,放下身爲一個修者的尊嚴,祈求着。
胡烈顫抖地拿出一隻盤子,這是一隻缺了一口的盤子。盤子上面,有無數細密的紋路蔓延。經過時間洗刷的銅鏽,佈滿整隻盤子。予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這隻盤子,正是此次閻中的任務用品。一個遠古遺蹟中某件至寶的開啓鑰匙。
“恩。”閻中看到這隻盤子,然後使了使顏色,納和便立刻心領神會地走出來,欲將那隻被胡烈的盤子奪過來。
“等等,你們要答應我,答應我放過這座城市,否則我不會將它拿給你們的,絕不可能!”胡烈猛地收回盤子,憤怒地大吼道。
“好。”閻中聞言,那雙陰翳地眸子掠過某種怪異地神色。他揮了揮手,天水城中的猙獰面孔頓時在某種無形力量下,戀戀不捨地放過到口地新鮮生靈,不情不願地遊動回來。
它們環繞在閻中四周,猙獰的面孔上竟浮現一抹討好的意味。
“拿來吧。”閻中冷冷道。
“這..我..”胡烈囁嚅着,他磨磨蹭蹭地拿出那隻盤子,以某種懷疑地目光注視這這一羣魔。他不相信,這些魔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範?
“拿來吧。”納和不耐煩地吼了一聲,然後一把奪過那隻盤子。而後諂媚地將手中的盤子遞給閻中。
閻中拿過那隻盤子,仔細地檢查一遍後,便將那隻盤子收進須彌戒中。而後,他溫柔地看着那一張張一臉迫不及待,想要下去繼續吞噬生靈的面孔,輕輕一笑。“去吧,孩子們。盡情地吃飽吧,去吧。”
桀桀桀!
面孔們爆發出尖銳的嘶鳴。它們不再遲疑,身形掠動,壓抑許久的殺意再度爆發出來。他們呼嘯而下,以更加殘暴的態度吞噬着惶恐的生靈。
一個、十個、百個、千個、無數個
“停下來,停下來啊!”胡烈看着被死亡籠罩的城市,目疵欲裂。他狠狠地攥緊拳頭,而後猛地擡頭。
“老子跟你們拼了!”
胡烈嘶吼一聲,無盡原力洶涌而出。這浩瀚的原力,在上空凝聚,凝聚成一條約莫百丈的赤色狂龍。
一縷縷銀色火焰,在這狂龍身上沸騰燃燒,猶若遠古兇獸般盤旋在虛空之上。
“赤龍斬!”
胡烈擡起手,雄渾的原力在其手上延伸,而後與頭頂盤旋的狂龍合二爲一。接着,在胡烈絕望地嘶吼聲中,對着那十個納氣階的魔斬去。
胡烈知道,自己的實力是拼不過閻中的。只有對上其餘十個納氣階的魔,他纔有一擊之力。
此時的他,只想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他知道,今天他所熱愛的城市必將難逃此劫。若是如此,就讓他最後在爲這座城市拼上一次吧。
縱使代價,是他的命!
吼!
狂龍怒吼,燃燒着銀炎的身軀,如一輪耀眼銀日,在狂風呼嘯中,狠狠地轟向那十個魂卒。
十個魂卒望着此等威力,臉色頓變。這是一個半步鍛魂的全力一擊。縱使他是一介散修,但是這一擊,他們接不下。
即使接下了,也重傷!
“螻蟻再怎麼強大,終究只是螻蟻。在大象面前,都只是螻蟻!”
一聲淡漠的聲音響起,低沉的語氣中,閻中擡起了手。一團宛若實質的光球在他指尖輕輕躍動着。而後,交錯的指節輕輕一彈,一抹烏光驟然射出。
嗚!
前衝的狂龍身形驟然一滯,一抹烏光自閻中前伸的手指射出,徑直穿過狂龍巨大的腦袋,貫穿整條巨龍,消失在遠處。
噗!
狂龍受到重創,遭到反噬的胡烈蹭蹭噌地退後幾步,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萎靡到極點。
“我跟你們拼了!縱使打不過,我死也要拉一個陪葬!”
胡烈抹去嘴角的鮮血,雙拳緊握,而後擡起狠狠地錘向自己的胸口。一道混雜着金色的鮮紅血液自胡烈口中噴出,注入那條受到重創的狂龍身上。
吼!
鮮血注入後,一輪耀眼的光輪自狂龍身上綻放,整頭巨龍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着。
“本命精血?”感受着氣息強橫數分的狂龍,閻中眉毛輕輕一挑。本命精血極爲珍貴,是每個修者最重要的東西,若大量動用,輕則減退修爲,重則重傷殞命。
所以飛一般情況下,修者都不會動用這本命精血。而今,胡烈卻用了。看來,胡烈已經心存死志,要來個同歸於盡了。
但是,閻中會答應嗎?在他這個鍛魂階的眼裡,這頭注入本命精血的狂龍,也不過如此而已。
沒有真正進階鍛魂階,永遠都不能體會天塹左右兩個階段間實力的差別。這差別,猶若雲泥!
“就讓你見識一下,鍛魂階的力量吧!”
閻中擡起手,一道道黑色原力自其指尖涌出,而後十指交錯比劃,一個龐大陣圖於虛空中浮現。
孽魂破滅!
嗡!
陣圖旋轉騰空,而後在狂龍的頭頂灑下一道粗壯光柱,將這道狂龍囚禁在黑色光柱中。
意識到光柱的威脅,狂龍怒吼。它瘋狂地抽動着尾巴,狠狠地拍向光壁。一道道火焰,自其嘴中噴射而出,轟射在其上。
但是,任憑狂龍如何掙扎拼命,那道光壁卻如同世上最堅硬的壁壘,死死地將其囚禁着。
“破滅吧!”
閻中擡頭一笑,擡起的手掌驟然按下。
嗡!
龐大陣圖急速旋轉,發出一聲聲嗡鳴。而後,急速旋轉的陣圖狠狠地壓下。在其巨大的力量下,囚禁在光壁中的狂龍一點一點地被擠壓,而後竟硬生生地被這陣圖擠壓捏爆在光壁中。
噗!
狂龍的湮滅,使本已重傷的胡烈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他已無力懸浮於空中,如一隻斷線的風箏,跌落在一片寬敞的屋頂。
急速跌落產生的衝力,將一片片雜物撞飛,帶起一片煙霧。
“要死了麼?在這片我守護的城市,呵呵。”身體的重創,讓胡烈再也沒有起身的力氣。他萎頓在一片雜物中,聞着空氣中嗆人的煙塵味,苦笑一聲。
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盡力了,真的竭盡全力了。但敵人太過強大,強大到給自己同歸於盡的機會都沒有。
他累了,真的累了。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那個依稀稚童模樣的自己,在自己那逝去師傅的手中,接下守護這座城市的擔子。
回憶如流水,緩緩淌過。感受着那一幕幕,胡烈嘴角揚起,微微一笑。起碼這一生,他過得很精彩,他,死而無憾。
只是可惜了,他手中那隻盤子。爲了那隻盤子,與他雙修數十年的伴侶,死在了那處遺蹟之中。
而這隻盤子,也於此刻,帶走了他的生命。
“或許,珍兒,這樣我們也算是死在一起了。珍兒,我來了!”
看着砸在一片雜物中的胡烈,看着他萎靡的模樣,閻中終於失去了戲虐獵物的耐心。他拂手一揮,一抹黑芒射過。
凌厲的黑芒自空中劃過,狠狠地刺入胡烈微微起伏的胸膛。徹底帶去了他的苟延殘喘的最後一絲生命。
啪嗒。
隨着緊握的雙手放開,那隻古樸的盤子在地面上滾過,發出叮鈴鈴的響聲。而後這隻盤子,被一隻靴子攔下。它不甘心地搖晃了幾下,最後終於在嘩的一聲中倒在地上。
“這是你的報酬麼?如果是的話,我接了。”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地從地上拾起那隻盤子。那雙漆黑的雙眸,靜靜地看着躺倒在雜物堆中,嘴角輕揚的胡烈,如一潭深潭般,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