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隱……如果可以,我不會這麼對你……可是——”驕傲不羈的容顏之上,是難掩的無奈與疲憊, “這是你我的宿命, 早就註定了的, 我, 違背不了。”
“你在說什麼, 遙?我聽不懂耶!”如蘭般矜貴而美麗到不似屬於男性的容顏揉和着費解與一絲漫不經心。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毀滅你,還是想要造就你……可是我會改變你出現的地點, 不致於讓你毫無選擇餘地的就出現在他面前。而……我也只能做到這一點,隱。我只能改變你一時的命運, 我的極限。”張揚斜挑的鳳目中, 是滿滿的自棄與自厭, 以及沉鬱的擔憂。可惜,那個可人兒並沒有費力要去讀懂。
“……遙在說什麼, 我一點都不懂。”甩甩頭放棄深入思考,懶懶的眯了眯眼,唔……這茶的味道不錯,呵!
“隱,也許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不過, 也或許, 在你去了‘那裡’之後, 我也活不長久了呢, 那樣, 原諒與否,好像也不重要了吧?……畢竟, 這只是我存在的唯一價值而已,如今,宿命的羈絆也該結束了吧……”明知對面正笑眯了眼、一臉心滿意足的美麗人兒並未用心傾聽,邪魅惑人的長髮男子依舊平靜的自語。不奢求能讓他懂,只希望他能過得更好。不論是在哪裡,不論是和誰……
擡起雙手,他打起一個繁複而古怪的封印。
“——咦?”突如其來的綠光包裹住了那個一心品茗的美貌男子,惹來他深感興趣的輕呼,“你在玩什麼新遊戲,遙?”一點也沒有被害者的自覺,他問得傻氣,還以爲對面那個一臉沉痛、如贖罪者般黯沉了目光望着自己的邪魅男子正在和他開玩笑而已。
“不是遊戲,隱。我不求得到你的諒解,也許你走後,我的生命也會終結——這就是我的宿命——但是你不一樣,我已爲你改變了既定的路,可是要怎麼繼續,還在於你自己……隱,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無論怎樣,你一定不能讓‘他’傷了你!……”綠光漸盛,被裹在其中的男子只覺得身體似乎失重了似的一直在飄飛,卻只是靜靜的望着遙,那個正在操縱綠光的長髮友人。他還是聽不懂,但是他就是知道這位友人是真的在幫他,他感覺得出來,所以,從來都選擇相信他……雖然他什麼也沒能聽懂!
“哥——”突然洞開的門口,衝進來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孩,與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臉上佈滿了惱怒與憤恨,狠狠的投注到似是不爲所動的遙,“沈、際、遙!你對我哥做了什麼?你他媽的給我住手!住手,聽到沒有?!”
“老弟……”哎呀,很想出聲的說,卻突然間失了聲!身體開始受到怪力擠壓,他的眼前迷霧漸盛,一時間,卻感到徹骨的寒。最後一回擡眼,只看到不斷嘔血的友人,以及不知何時撲上去毆打遙的弟弟,然後——
連意識也進入混沌,隱約間,似乎仍能聽到遙絕望的低喃,似解脫,也似哀傷——
“沒用的,就算你殺了我,隱也回不來了……這是命,他的、也是我的宿命……都是既定了的,被狠狠攢在那個人的手中,誰也別想擺脫——我們的悲哀……”
回不去了嗎?他便是再也回不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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頰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溼了一大片,心有些揪緊似的疼,莫名的疼,宛似要生生挖去了一切般徹骨疼痛。好疼,幾乎要忘了如何才能讓呼吸繼續,我感到深沉的無奈和哀傷,逝去了的噩夢早失了清晰,所以忘了因什麼而痛心,卻清楚的感受着滅頂似的絕望與哀傷。
誰?有誰能來救我遠離這片泥淖?!
我似溺水的孩子,焦躁難安的想要甩頭擺脫這片恐懼,卻被一個輕柔的力道按住了,另一隻溫暖柔軟的手覆了上來,柔柔的拭去我頰邊不受控制的淚水。誰呢?是誰?好溫暖好細緻的觸感,有種淡雅的柔香,像極了印象中母親的手,不厭其煩的無聲的安撫着我。失控的情緒,因着這份久違的溫馨而漸漸得到沉澱。感覺那雙手似乎有退離的打算,我依了過去,捨不得離開這份溫暖。手又退開了些,我不由自主的又偎了過去,不意,卻因此而牽出一聲柔柔的笑。
嗯?!
“隱兒好可愛,竟連睡時也是這般。”柔柔軟軟的女聲在我的腦際迴旋,那雙令我依戀的手於是順應了我的渴求而插入我的鬢間輕輕按撫我的發。我舒適至極的喟嘆一聲,只想更沉的睡去。不過……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怪怪的?我驀的僵直了一下……啊?!女……女人的聲音?!什麼時候我們這一行人中出現了女人了?嗯?說!是哪個傢伙桃花氾濫給招惹過來的,啊?!
如果是居無束的話……唔,雖然是看爽心悅目的絕世美人就這麼被別人搶了去的確是我的一大損失,以後都沒理由好好欣賞人間絕色了呀……不甘心是一定的啦,但我勉強就認了!也該是時候放無束單飛了的,像這樣拿着一個死死的承諾鎖着他,遲早鬧得天下大亂!還是不要的好啦!
但如果是測之招來的……哼哼!看我怎麼跟他算這筆糊塗帳!……唔,只是不知道這位女士美不美哦?我有幾分把握可以贏了她咧??哎呀!好煩啊!
“隱兒,醒了吧?醒了就睜開眼,你都暈睡兩天了!”還是那柔柔的女聲,有些吳儂軟語的感覺,很舒服的音質,讓人忍不住想沉溺。有那麼點衝動就想看她那麼一眼,不過她的話令我有些想笑。只是小小的“睡”了兩天而已嗎?呵!還好嘛,上次我還創下連續昏睡五天以上的記錄咧!小case而已啦!不用擔心不用擔心的啦!
“唉?!看來還是不行,測兒,再去端一碗藥來。我看隱兒的體質還是太差了點,多吃點藥對他而言總是好的。”軟軟的嗓音中,不經意間吐出我最懼怕的威脅。看似無意,實則相當精準的戳到了我的痛處,毫不留情的重重一刺——儘管她本人可能並不自知!
多吃點藥?!不要吧!全身上下都被恐怖因子征服,我繃得死緊死緊的,僵硬的極度不自然的努力撐開一條縫——我醒了我醒了啦!千萬別拿那些烏漆抹黑的毒汁來灌我,拜託拜託!我試圖以僅開了一條細縫的眼吐露出如上信息,只求對方是善體人意的解語花,千萬千萬不要會錯意呀!
“終於醒了嗎?”帶笑的嗓,伴着暖暖軟軟的手觸到我的眼睫。
我不由自主的張大眼,一張雅緻溫婉的容顏印入我的眼簾。哇噻!大美女耶!——我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那麼好運得以見到這樣美麗的女子!好美,是真的很美的那種。有別於無束那般驚世駭俗的仙人般的絕豔,她的美,在於舉手投足間的慵容高貴,溫溫婉婉的似一幅精緻的綢畫,不妖不媚,卻別有一番風情,耐人尋味。這樣的別緻與風雅,足以令一大票的男人輕易折服。她恰似那莊麗的荷,婷婷立於水中,和風過處,清風流花流。一段優柔一段清幽,不經意間,風姿卓絕!
“怎麼傻了?”美女就着側坐於我的牀沿之勢,順手探了探我的額,“沒有發燒呀。”微側的頭,是盤成髻的端莊髮式,發間墜着精巧卻不張揚的髮飾,美得相形益彰。我心下一陣婉惜——難得一見的大美女呀,可惜已嫁作人婦,看來無束是沒有希望了的!不過看她這樣年輕,頂多也不過大我個幾數而已吧?這種成熟的風韻,想來,也是少女很難擁有的風情了的。有幸娶到這樣一位大美女的男人,真是幸運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哦!好辛苦的說!
不過,可惜歸可惜啦!看到難得一見的大美女——尤其又是看來很關心我的大美人,我若不狗腳一下,似乎是太對不起過去老孃對我進行的必殺式鐵桿教育了!於是很諂媚的對她獻上最虔誠的笑臉,我將我對她的景仰之情一股腦兒的傾瀉出來——反正她已是有夫之婦,不怕會因出言不慎而招來桃花朵朵。
“哇噻,看來我舍隱真是上輩子燒了什麼好香了,今生纔有這樣的機會得以見到夫人這般天仙化人的絕麗之姿。更何況夫人是這般溫婉雅緻,清瀲脫俗,恰似那天際明月啊,皎皎不可方物!向來只是受萬人景仰的,又哪曾有何人如我這般幸運,得以親見月中仙子!能娶到夫人這般美貌的妻子的人,想必也是當世不凡的大英雄了!舍隱真是今生無憾了,居然能得以見到夫人這般風雅之人!”對美女,是絕對不可以吝於稱讚的,對於這一點,我從我那老孃和我老妹間已得出了相當豐富的證實!
眼看着我躺在牀上,怎麼聽怎麼的沒有誠意,於是我掙扎着坐起。這才發現屋裡原來並不止美婦人一人,她的身後,一左一右,分別站着律測之和居無束。不過,他們的臉色似乎並不太美妙。雖然一樣都是冷冷的,淡淡的,但我就是知道——他們在生氣,只是……他們又在氣些什麼咧?!剋制住想搔頭的慾望,我實在不解他們這兩隻到底又到鬥什麼氣了。算了!我纔剛醒,大部分腦細胞還停留在封存狀態,不急着去釐清這些了!
“唉!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哪像測兒呀,整個一悶葫蘆,八竿子也打不出個P來!活生生的氣死人!”美婦人一說到律大少,竟有些咬牙切齒似的,甚至還投去一記狠狠的死光,頗有怪責之意。所以一個不小心,連說話也變得不再莊端——雖然依舊無損於她的美啦!
“……”律大少的脣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沒出聲,只是很不自在的垂下了頭,耳根有些紅。他那種垂頭喪氣、半帶委屈的樣子,不知怎麼的,竟然讓我覺得像極了受盡欺負的小狗狗,好……好可愛捏!想不到一向漠然的律大少竟也會有如此可愛的一面!不過……引出他這鮮爲人知的一面的是這位美婦人而不是我,心裡就有些不太平衡了。
這位美婦人是他的什麼人?呃……該不會是律大少在他家地頭的童養媳吧?!聽說古代很時興這一套的,而通常而言,童養媳們就是比自己的夫婿要年長一些些的呀……天啊天啊!實在是有這種可疑性啦!——看看律大少,在她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好不甘心!
可是……我細細的觀摩了兩人半晌,終於還是大着膽子開口發問:“測之,這位夫人……是你的姐姐吧?!”乍看之下還不覺得,再細細觀察一番,我這才發現律大少和眼前這位少婦竟有着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清冽而深幽,一如遠山,一如黛月,竟是這般致命的吸引人!
可是,我話纔出口,眼前立時多出三條僵化了的風景線。我一頭霧水,如墜入巫山雲霧中,茫然而無頭緒:“怎麼了?難道不是嗎?”我猜錯了嗎?不會真是他童養媳吧?!人家都說好朋友天天膩在一起,久而久之也會變得相像的!難不成是真的了嗎?……可不可以不要啦!
“呃……隱兒,你怎麼會覺得我會是測兒的……呃!姐姐的?”美婦人終於開口,臉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一時間竟看不出她到底是怒似氣。
“唉?難道不是嗎?看夫人與測之有着幾分相似,定然是有血緣關係的呀?沒理由我還會猜錯的嘛。”我真是苦思不得其解。
“可是隱兒難道不知,測兒乃是獨子,又何來‘姐姐’之說?”美麗少婦貌似鎮定的爲我分析,嘴角卻可疑的、一點也不端莊的微微往上勾了勾,我心一沉!
——難不成真要我猜你是他家內定的媳婦不成?!哀怨的瞟了律大少一眼,卻也他好像也是受了委屈一樣的回了我一眼……不不不——不會吧?!她真是他的……呃……嗎?!可是之前怎麼一直都沒聽說過?
我的世界,要崩塌了!
“……雖然聽隱兒猜我是測兒這小子的姐姐我是真的很開心啦!自從生了孩子之後,每個人見到我都是夫人長夫人短的叫我,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卻原來,在隱兒眼中,我還是這般年輕嗎??嗚嗚嗚!好感動哦!”端莊雅緻的美婦人說着說着突然一把抱住我,哭得好不悽慘。一時間,什麼端莊的表相,全部不小心化爲流水,消逝不見。
我錯愕至極的看着她將我身上的衣服當成免費抹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得興起,忍耐的剋制着想狂翻白眼的衝動。好像現在該哭的是我纔對吧?!——她可是連孩子都生了呢!——想到律大少的動作竟是如此之快……嗚嗚嗚,我失戀了!
哀莫大於心死!
“……你說我是不是很命苦?!想當年,我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這麼個不孝子,誰知他越長越不好玩,整天就知道繃着一張死人臉,跟他爹一個德行!簡直是想活活氣死他老孃我呀!我這是何苦……嫁了個棺材臉的丈夫,又生了個死人臉的兒子,嗚嗚嗚……啊!我好命苦好命苦啊!”她似是突然壞掉了的水龍頭,眼淚似一發而不可收似的嘩啦啦的往外流,止也止不住。律大少的眼皮抽動了一下,忍耐。
“唉……先別哭先別哭呀!”我慌了聲的安慰,再哭下去我這牀就要鬧水災了!你還讓我怎麼躺着挺屍呀?!再說了,測之這麼個超級霹靂無敵的大帥哥居然被她形容成棺材臉,該哭的也該是我纔對吧!555……他們還有了兒子了!啊啊啊!!
“隱兒!隱兒你說,我這兒子是不是很混帳?要他笑一笑給我看,他端了個臭臉氣了我三天!人家……人家不過是送了他一點三笑三癢粉而已嘛,有必要氣成那樣嗎?”她恨恨的擡起頭,拿一雙尋求同仇敵愷的眼光盯着我。
“呃?!……好像是……”你的錯吧?!三笑三癢粉是什麼東東?怎麼一聽就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咧?!我望向一臉忍耐的律大少——喂!這是你的女人,不來幫忙勸一把嗎?
“就是嘛!你也同意他很混帳噢!還有還有,你說我兒子是不是很不孝?小時候他還會死黏着我摟着我奶聲奶氣的叫我‘娘’,怎麼甩也甩不開,聽得我好滿足哦!還一直以爲痛的那生不如死的三天想來也不算是白扼!誰知兒子大了,心也狠了!見到了爹孃也只是死板着張臉冷冷的叫喚一聲。我養的狗也比他有人性呀!隱兒!至少我蹦它一腳它到時候還是會湊過來捱揍的咧!可是我那個逆子……你說我是不是該找人撕了他纔好?眼不見爲淨!”尋求劊子手的眼光又繞到我的身上。
“呃……人不能和狗比……”更何況還是你生的孩子——沒看見你的夫君律大少正以一種接近暴走的瘋狂表情瞄着你嗎?你要訴苦也該找他不在時再說吧?!好歹也是你好不容易纔生下來的兒子,用得着這麼犯狠嗎?
可是,我未盡的話再度被她一廂情願的扭曲——
“也是!我生的兒子比狗還薄情咧!的確不能比!隱兒,你說,面對這樣徹頭徹尾的不孝子,我是不是該找人狠狠抽他一頓,或者乾脆和他脫離關係算了?省得看了就心煩!”深如遠黛的眸中,是一派大義滅親的凜然,與十足可疑的躍躍欲試。全然不顧律某人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估且當他是愛子情深好了!任誰聽到自己兒子的親孃在自己面前詆譭自己的兒子,誰都會不爽的!
呃?!這個女人是不是被深閨教條壓抑得太久,所以有些不正常啦?虎毒尚且不食子耶!我對她的印象,由極致的風荷降爲古怪女巫。算了,多說多錯,不說應該就不會錯了吧?!我索性閉嘴,由得她一人天花亂墜的訴苦去——這哪是什麼訴苦呀,分明就是反動嘛!想要鬧家庭政變嗎?
可惜!我還是錯了!
“——隱兒,你不說話,應該就是默認了咯?!我就知道隱兒比我兒子要善體人意多了!”
狂汗!——這樣也能成?!我可是什麼話也沒說呀!她也能就這樣把我拖下水,我是欠了她什麼呀我?!不就是……不就是一時情難自禁,勾引了你的小丈夫嗎?!我的絕望與自艾自怨還沒來得及將我淹沒,自掃形象的美婦人接下去的話卻令我當場愣住:
“測兒,聽到沒有?連隱兒都已經同意了,你還不趕快去死?快點快點,別要我親自動手!”水龍頭唰的一聲乾脆利落的一把關上,哭得相當盡興的美婦人狠狠的將最後一臉眼淚慎重其事的擦在我已然被溼糊了的衣服上,坐回原位之後,什麼端莊嫺雅通通在一瞬間回籠,如雨後新荷般不雅緻出衆的貴婦人於是重現江湖!
我感到一陣冰涼的沁冷,一時搞不清究竟是因爲被淚打溼了的衣服貼在身上後來才帶來的涼意所致,還是她話裡意味不明的詭異?要測之去死?搞P啦!
“……娘!你鬧夠了沒有啊?!隱才醒過來,你就讓他再休息一下吧,別鬧他了。”沉默N久得幾乎在土裡紮了根的律大少終於忍無可忍的開啓金口——
欽?!!!!娘?!
“鬧?!”美女人挑眉,似笑非笑,卻嚇得律大少趕忙垂下頭,一副“我可是什麼都沒講噢”的無辜寶寶模樣!
“等等,你剛剛是在叫誰?”我轉目四顧,再狠狠的掃視周圍N久之後,終於發現在場衆人中似乎只有眼前這位笑得和煦(??)的美婦人符合這個“娘”的偉大稱謂……爲了保險起見,也爲了不至於希望太大而導致最終過度絕望,我小心翼翼的大膽求證。
律大少頗有幾分尷尬的拿下巴點了點美婦人:“她是我娘。”
欽?!
“……你騙人!你娘怎麼可能還這麼年輕?!”我大呼小叫,只要一想到剛剛還把他們想成是一對絕佳童養媳配對的姐弟戀的苦澀,我就恨不得找個傢伙還狠狠的打穿我的頭。這也差太多了吧!中規中矩、淡漠成性的律大少主,竟然會有一個這樣年輕貌美而且……古怪得有些無厘頭的孃親?!開……開什麼玩笑啊他?!母子?他們竟然會是母子?!打死我我都不敢做這種假設呀?!面前這位——怎麼看怎麼也只有三十不到、連一條皺紋都沒有的樣子,竟然已經有像測之這樣一個“高齡”的兒子了嗎??怎麼做保養的啊她?!讓我親孃知道了,還不樂得上了天?!
“隱兒呀,聽你說我年輕,我是真的很欣慰啦!不過,不用懷疑,測兒的確是我的骨肉。我十六歲時就生了他了,這個不孝子,雖然說出來很丟臉,但他的確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骨肉。”美婦人……不,或許該說是翔龍社總魁首的夫人笑得如沐春風,柔柔的眼波流轉中,竟閃過一抹精光。
唉?我看錯了吧?!怎麼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背脊竟會發寒得直想打冷顫咧?!“律……呃!律媽媽?”如此年輕的母親級人物,我實在無法大而化之的叫上一聲伯母或者是前輩……怎麼看怎麼都是同輩中人呀!我儘量剋制住不要亂抖,這位可是我曾經想像中英明神武、如慈禧太后一般存在的一代偉人律“老”夫人呀!雖然看起來是一點都不老,也似乎並不太難相處的樣子……但是,真的不難相處嗎?冷不防又是一個冷顫!
爲什麼我總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咧?但願是我在多想了!阿門!主呀,保佑一下我吧!
“唉!這個稱呼果然順耳多了,不愧是隱兒,連叫人也是這麼的體貼。我去幫你端補湯吧,你也累了,先睡着吧。”她款款起身,純然大家風範!嫣然笑着轉身的同時,面向兩張冷麪,眼也不眨的吩咐:“測兒,你該出去幫你爹善後去,別死賴在這兒妨礙隱兒休息……無束,知禮那孩子大概也差不多可以拆掉繃帶了,你也瞧瞧他去。這兩日你一直守着隱兒寸步不離的,他一定很掛念你。”
律大少一臉爲難,掙扎之情溢於言表。半晌才道:“娘,讓我再陪隱一會兒。”
居無束則是聽而不聞的看了律大少一眼,沒開口更沒有動,擺明了不願離開。
“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太讓人心寒了!怎麼?還怕我會害了隱兒不成?!”律夫人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但被她數落的兩個“大孩子”依舊不爲所動。
“欽!氣死人了!我怎麼生出這麼個不孝子?!遲早叫你老爹砍了你!省得氣死你老孃我!”律夫人氣得要奪門而出,卻在門口驀然回首,一臉笑意盈盈,親切的微笑,“隱兒,想吃點什麼特別的嗎?我幫你煮。”
“啊?!怎麼敢勞動律媽媽呀……”事實上她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樣子令我有些心寒,雖然她一點也不顯老卻已是一個二十幾歲男人的媽的事實令我有些難以接受,儘管她的言行舉止有些錯亂古怪,不過此刻,我其實反倒希望她能別走,因爲她要是走了,我面前這兩位顯然磁場不統一的強力冷山聚在一起才更不妙了不好!我實在是小生怕怕啊!
“哪會呀!隱兒你還跟律媽媽客氣什麼?!我一會兒就回——測兒,無束!那時候你們最好都已經離開了,否則……哼哼!”酷酷的撂下最後通碟,她翩然離開,看也不看那兩張臉色極端難看的冷麪一眼。
果然,老薑不是普通的辣呀!
律少主終於對上了我的眼,有些訕訕的綻出一抹苦笑,找出一件襯衣幫我換上,然後忽的緊緊抱住我:“隱……隱!”似輕嘆又似悵然。
“我們現在……是在盤龍嶺了嗎?”我從他頸間望去,古色古香的房間,別緻而不誇張,沒有俗豔的貴重擺設,卻令人感動舒適。果然與普通人家不太相同。敏銳的感覺到抱着自己的這個男人難得一見的放鬆……明明是微不足道的根本不易察覺的細小變化,我卻依然能夠感受得到,似乎只要是關於他的,我都能輕易瞭解……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吧!呵!
“嗯!”他抱緊我,難分難捨的。
“出了什麼事?”我撫着他的發,愛不釋手的,感覺,好像已經好久沒有和他這麼親近了,好溫暖的感覺!
“我們到的當天,新聯盟果然已經率衆前來偷襲,幸好我們並未錯過太多,才得以儘量減低了傷亡。”他低低的陳述我暈睡時發生的重頭戲,不過聊聊數字,我已然瞭解——他,顯然又會有一陣子好忙了。唉!大家族的子弟呀!
我垂下頭,掩去失落。
一直執着於當不爲所動的冰雕的絕世無束大美人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迴路了,竟然在這時走上來除下鞋子躺進了牀,還順勢摟住我的腰,與我並靠在牀上。
我一驚,不知所以。律大少則嚴重感冒的蹙緊了眉,很不悅他的這一舉動:“你做什麼?!”
居無束還是不爲所動,只冷冷的開口:“我要陪隱一起睡,而你該出去當你的大少主去了。”
“騰少俠也在等你。”律大少漠然回擊,目光凌厲的釘在那雙霸佔在我腰間的手腕上。
“他有專人照料,我不去又會怎樣?倒是你,你不去,成嗎?”絕世冰山冷靜的回擊,頗有點敲山震虎的氣概。
“你……!”漠然不再,只剩頹喪,知道自己的確不能放下肩上的重擔,所以在我安撫的眼神之下,測之默許了無束多事的手,以及略微出格的摟抱。疲憊的擁緊我,他像個孩子似的將臉埋到我的肩頸,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話題已轉到別處了:
“隱,一會兒我娘端來的東西……你儘量少吃一些,或者乾脆別吃,好嗎?”他語氣中又不小心摻了點委屈與心疼進去,令一向的冷淡漠然都融化了似的,分外迷人。
“爲什麼呀?”我睡久了,會有點餓哎!
“那個女人……她!唯恐天下不亂!總之,你一定要小心防着她一點,別被騙了。”他似乎真的很苦惱,所以明明知道不該如此詆譭孃親大人的形象,卻還是不忍心的開了口。
“哎!?”不懂!
“算了……隱就拜託你了!”測之親了我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對無束吩咐一句,然後快速離開,背影是難掩的失落。
“他似乎總是忘記……只有你一人,纔有資格使喚我!”無束摟緊了我,低頭似是認真的與我討論他該聽命於誰的問題。
我看了他一眼,算了,懶得再說“要放他自由”這種蠢話了,看他現在玩得這樣欲罷不能的樣子,估計就算我“吩咐”了他大可不必如此,他依然會樂此不彼的繼續吧?索性埋首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我繼續毫不客氣的補眠!
睡覺呀睡覺!還有什麼比睡覺更爽的事情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