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飲瀚說:“這還不簡單?你這樣看肯定看不清楚,這叫管中窺豹,只能看見一斑。不如直接把它拆開,有什麼沒什麼不就都一清二楚了?”
陸倩道:“拆開倒不至於,不過可以用放大鏡之類的裝置,可以看得更清楚。”
蔣玲已經懶得指出霍飲瀚的用詞不當和愚蠢建議了,她對着陸倩點點頭,說:“嗯……倩姐說得沒錯。”
這時,洛三鳴忽然說:“老師,我……我好像知道了。”
蔣玲一怔,說:“那好,你說說。”
洛三鳴道:“老師,我覺得這很像是化學上的噴泉實驗。”
噴泉實驗?噴泉實驗!
此言一出,蔣玲和陸倩幾乎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霍飲瀚努力想了一會兒,也依稀記了起來。
蔣玲激動地說:“對,沒錯,就是噴泉實驗!一定是有人提前對水池進行了乾燥處理,將管道下部堵上,與排水系統隔離,然後倒入毒液,再充入氨氣,蓋上活塞。等許墨儒洗手的時候……”
這時,她心念一動,眼前一亮,說:“對了,我想起來了,許墨儒小時候在浴缸裡差點淹死,所以他有打開活塞放水的強迫症!這個我還是聽王幸嫂子說的,她特別喜歡分享這種信息。”
陸倩說:“所以,許墨儒打開活塞後,擰開水龍頭,水落入管道中,氨氣極易溶解,導致管道中形成局部真空,壓強快速下降,內部毒液因此噴涌而出!”
洛三鳴道:“我想如果撬開地板,會發現管道底部與外界空氣相通。而且,很可能有控制裝置。”
蔣玲沉吟道:“歐陽太生本以爲許墨儒必死無疑,但是許墨儒卻活着走了出來,所以他嚇了一跳。”
霍飲瀚道:“那這個許墨儒還挺聰明的,要是我恐怕就不能全身而退。”
蔣玲眯了眯眼,說:“他的確是聰明,但是不是他自己看出來的就不好說了,我總覺得他背後有高人指點。”
陸倩嘆了口氣,說:“這麼一折騰,幾乎就相當於宣戰了,估計接下來他們會出絕招了。”
蔣玲嘴角一笑,說:“那可有好戲看了,看來咱們得幫墨儒一把。”
與此同時,北京的一間辦公室內,一個六十歲的老者西裝革履,坐在辦公椅上,批閱着重要文件。雖然年過六旬,但是他的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精神矍鑠,臉上的皺紋就像是刀刻上去的。
他的頭髮本已花白,但是染得烏黑鋥亮,乍一看,還以爲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在辦公室一側的牆上,掛着一幅書法作品,字體遒勁豪放,頗有氣勢。上面寫道:千門煙雨黯平蕪,王氣江東信有無;喬木拂雲封故里,飛樓逼漢表雄圖。新豐雞犬空思沛,南國劍裳已消吳;何處深山隨鹿豕,老友真懶著潛夫。
此時他剛看完一個文件,拿起簽字筆,利索而有力地寫下“劉赫東”三個字。他很享受這個過程,無數人的命運,就在他的揮毫潑墨之間不知不覺地改變了。
這時,他的秘書忽然報告說歐陽太生急着要見他。劉赫東愣了愣,歐陽太生,不就是中原的那個麼?他爲什麼急着找我?
沒一會兒,歐陽太生就進入了辦公室,先是恭恭敬敬地給劉赫東打招呼問好,然後訴苦道:“現在許墨儒已經懷疑我了,您可得救我啊!”
劉赫東一怔,覺得一頭霧水,說:“許墨儒?許墨儒懷疑你什麼?”
歐陽太生愣了愣,說:“就是……就是懷疑我與洛陽、鄭州的百家姓命案有關啊,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爲了您啊!”
劉赫東心中大驚,原來河南那個案子竟然是他在幕後主導的!可是,他爲什麼說跟我有關係?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歐陽太生看劉赫東沒有反應,心中大急,說:“您可不能不管我啊,我一切行爲都是聽您的指令啊!”
劉赫東覺得有點蒙圈,說:“指令?什麼……什麼指令?”
歐陽太生傻眼了,急道:“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您讓您孫兒劉天愛給我的命令您不會不記得吧?當時說好的只要我照您的指令辦事,就可以扳倒許墨儒,現在我不求扳倒他了,只想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劉赫東覺得腦子嗡得一下,天愛,我的小祖宗啊,你竟然敢犯下如此大錯!這可是裡通外國,必死無疑!
雖然心中驚得魂飛魄散,但是劉赫東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他嘴角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哦,你說這件事啊,好辦。不過我這孫兒經常喜歡自作主張,有些細節我也不清楚,你先給我詳細說說情況吧。”
歐陽太生雖然隱隱覺得不對勁,但是劉赫東既然認了,總歸是好的。於是,他長鬆了一口氣,把事情詳細複述了一遍。
劉赫東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只覺得天昏地暗,如墜冰窟,這次是真攤上事了,攤上天大的事兒了!
他強穩住心神,不緊不慢地說:“嗯,這些事大部分我都知道,但是有些的確是天愛自作主張了,導致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事已至此,你只能先避避風頭,等我壓住了局面,你再復出。”
歐陽太生心裡一涼,暗道:我問候你十八代祖宗!你家那龜孫子耍官少爺脾氣,卻把我的仕途給毀了!
不過,雖然心裡這樣想,他還是連忙賠着笑說:“好的好的,我全聽您的!”
劉赫東點了點頭,說:“聰明人,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安排。”
說罷,劉赫東離開了辦公室,歐陽太生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屋子裡,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他的目光落在了劉赫東的辦公椅上。
就是這個位置,沒錯,就是這個位置,他朝思暮想的位置!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要坐上去,但是又不大敢這麼做,生怕劉赫東忽然推門進來。
猶豫,猶豫,再猶豫,他的額頭微微滲出汗滴,手指急促地搓動,屁股微微擡起,想坐下又不甘心,想坐過去又不敢。
忽然,他心一橫,站起身子,快步走過去,來到辦公椅旁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特別是看了看門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坐在椅子上。
爽!
他坐上去後,心中五味陳雜,但是爽壓倒了其他一切感受,這種感覺,簡直讓他如臨夢境,心潮澎湃,一時竟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不過,走廊裡的腳步聲很快就把他的美夢驚醒了,他連忙站起來坐回自己的位置。劉赫東推門進來,說:“車已經安排好了,我的秘書會帶你過去,剩下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你放心就好。”
歐陽太生雖然心裡不情願,但還是千恩萬謝地離開辦公室,劉赫東看着緊閉的屋門,面色陰沉,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狠絕。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蔣玲等人離開酒店,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先來到一處住處安頓下來。
歐陽太生與許墨儒馬上要進行官場決戰了,不知多少隱晦的關係會浮出水面。對他們來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一方面隔岸觀火,坐收漁利,一方面蒐集證據,蓄勢蓄力。
他們剛到住處放下東西,水還沒喝一口呢,忽然收到信息:歐陽太生坐車外逃,途中遭遇車禍而死!
死了?就這麼死了?
衆人覺得既好笑又驚訝,這麼一條大魚,還沒怎麼撲棱呢,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了?
霍飲瀚說:“真是繡花枕頭爛稻草,還以爲多麼厲害呢。”
洛三鳴則興奮異常,說:“無論如何,這個傢伙死了,我就痛快!”
陸倩秀眉微蹙,說:“我怎麼覺得不大對勁呢?歐陽太生好歹也算個人物,不至於就這麼死了吧。”
蔣玲輕嘆一聲,說:“這說明,與幕後人物比起來,他就是個隨時可以犧牲的小蝦米而已。走吧,咱們去現場看看,看看是怎麼個意外車禍法,警方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本案由我們全權負責。”
他們趕到現場時,已經接近下午五點了,那是一座很普通的高架橋,橋上是高速公路,橋上橋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一切都很普通,警方也想不出爲什麼在這裡出車禍。
根據目擊者證詞和車轍痕跡分析,很容易判斷出,歐陽太生駕車超速行駛,結果汽車突然失控,飛出高架橋,摔落到橋下,引發了爆炸,所幸沒有造成其他人員傷亡。
蔣玲仔細看了一下現場,發現現場留下的痕跡與警方提供的資料完全相符,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破綻。
然後,警方調取了監控錄像,只見歐陽太生的汽車果然是超速行駛,但是開得很順暢,開到現場附近時,卻突然失控,幾乎是徑直衝出橋外,連剎車的跡象都沒有,接着,一個火球便從橋下凌空而起,汽車在爆炸中徹底毀壞。
根據現場偵查,汽車內只有一具燒焦的屍體,根據隨身物品和一些可辨認的體貌特徵,警方纔確定死者的身份。蔣玲眼神一動,立刻讓陸倩重新驗屍,但是結果卻很平淡,除了個別細節以外,警方的判斷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