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個人幫了我們很多忙,但是職責所在,我還是依舊得去追捕這個人。
本來我以爲,這個人行動愈加狂妄,我們就可以找到破綻。特別是警局周圍監控密佈,我就不信找不到一點蹤跡。
然而,我們在監控錄像裡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唯一一次拍到這個人,也只是一個模糊的黑影。
雖然如此,我們對這黑影也下了很大功夫,找了各種專家來處理圖像。可是結果卻是我萬萬沒想到的,那個黑影在放大處理後,我們發現上面有一張細小的字條,字條上的字很清晰,上面寫道:“別徒勞了。”
當時我們的腦子就炸了,合着這唯一的線索,還是那個人故意留給我們的。這也就是那個人沒有和警局作對的意思,要是有的話,恐怕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但即便到了此時,警局上下其實也還好,大家都還不是很反感這個人,可是後來,事態卻進一步惡化。這個人,正如我一開始最擔心的,終於開始殺人了。
這種轉變源自一起拐賣婦女兒童案,當時我們打掉了一個拐賣人口的窩點,瞭解到有外省的幾個偏遠山村,村民們經常非法購買女性做媳婦,並非法囚禁和性侵她們。
當時我們很震怒,立刻聯合外省的警局一起辦案,但是卻引起了山村村民的集體不滿,爲了防止事態惡化釀成民變,當時的領導就要求息事寧人,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這裡插一句,那個領導後來落馬了,我覺得這就是報應。
可是就在我們撤回警力的當天,那幾個山村全部被血洗,那些女性也被解救了出來。那個後來落馬的領導震怒,立刻要求幾個警局聯合辦案,我當時也去了現場,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每個人幾乎只有一個傷口,全部都如同外科手術般精準!
不過,雖然這件事很大,但好歹不是本市的案子,我們這邊壓力倒也不是很大,我們和那個人矛盾的激化是源於另一個案子。
很多老刑警都說過,殺過人的人,與常人不是一個物種,他們對於生命的理解,與常人完全不同,所以殺了第一個,十有八九就會有第二個。
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還會殺人的,果不其然,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當時是這樣,發生了一起由於強拆導致孕婦一屍兩命的案件,這種事情你們應該也知道,上面肯定是竭力想壓下來。所以當時負責的警官就抓了一個從犯作爲替罪羊了事了。
我當時既氣憤,又害怕,我知道,那個人要動手了。
果然,當天晚上,我們就接到報案,那幾個主犯全部被害,都是外科手術式的傷口。而且不僅如此,強拆的背後指使者也被綁着扔進警局了。不過我們依然沒有那個人的半點線索,我們有時都會懷疑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人類。
我們對這種想法感到恥辱,但是又不自禁地這麼想,直到如今,我都忍不住會這麼想。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邀請何無爲來協助辦案,但是,他似乎對本案一點興趣都沒有,做什麼都是敷衍了事。我知道他不願意抓那個人,現在想想也該理解他。但那時我也是年輕氣盛,就跟他大吵了一架。如今回想,友情的裂痕恐怕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屋漏偏逢連陰雨,本來這個人就夠不消停的了,結果偏偏又出了一樁案子。一個女孩兒家裡的地被貪官侵佔了,就去市裡告狀,結果反而被性侵了。不過性侵這種事,你們也知道,過了關鍵時間段,證據就不好找了。那個女孩受不了這種侮辱,在機關門口自殺了。
當時我就知道,那個人肯定要動手了,於是我們到那個貪官的府邸設下重重埋伏,並安裝了無死角的監控系統,而且還派了最精幹的警員貼身保護。我本以爲那天晚上會成爲整件事的結局,沒想到卻成爲我永遠的噩夢。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是晚上十點,那個貪官正在看電視,我們就守在他周圍,突然,就在一瞬間,外圍監控錄像全部被破壞掉了!當時整個外圍埋伏圈全亂套了,好像到處都是那個人的身影。
我意識到這或許是調虎離山之計,那個人可能馬上就要來刺殺了,因此我們並沒有被外圍的混亂所攪擾,而是堅守在屋內,圍着那個貪官列成隊形,或者說是肉牆都不過分。
我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貪官就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那個客廳很豪華,上面有璀璨的吊燈,周圍的幾個屋子都有我們留守的警員。客廳南邊有一個窗戶,面積比較大。電視位於客廳西面,是一個很大的家庭影院。我能記清楚的,就是這些了。
當時,窗戶頂部忽然被擊出一個裂口,我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一個黑影驟然出現在窗外。我們立刻舉槍跑到窗戶邊上,那個黑影動作極其敏捷,我們還沒來得及瞄準,窗戶就被一腳踢碎,我們都本能地閃開,再去看時,窗外已經空空如也。
我當時覺得這無非又是一出調虎離山之計,可是當我們回過頭來時,卻發現那個貪官仰面倒在血泊中,頭朝着窗戶,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插在他的喉嚨上!而且不知怎的,他周圍忽然燃起大火,所有現場證據全都被毀了。
我只清楚地記得,那個貪官雙目圓睜,滿臉驚恐,當時的我真不知道他臨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根據當時的位置關係,很顯然那個貪官是喉嚨被飛刀刺中,然後仰面倒地,但是這個推論將指向一個非常可怕的情景。貪官當時是斜坐在沙發上,正好幾乎是背對着窗戶,也就是說,飛刀不是從南邊射來的,而是從北邊射來的。但是,詭異的是,客廳北邊是牆!
推理來推理去,推理出的結果居然是客廳的牆謀殺了被害人,我們實在是覺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當時破案壓力真的如泰山壓頂,我到最後實在是智窮力竭,只好再去找何無爲。何無爲到了現場檢查了一番之後,幾乎立刻就推斷出了整個過程的來龍去脈。
說實在的,當時我真的是無地自容,我那時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超過他。你們可以說這是一種嫉妒,我不否認。事實上,我們友情的破裂,如果深入地來看,或許跟嫉妒也不無關係。
在他的提示下,專家對火災現場重新進行分析,發現火災是由於磷粉引起的。他說,當時那個人首先是把一柄拴着細纖維的匕首擲進屋子,所以會有一開始的窗戶破裂。匕首被擲入後,纖維正好掛在吊燈上,匕首就懸到了那個貪官頭頂。匕首與纖維的連接處有一個小裝置,裡面有磷粉,在劇烈摩擦下會燒斷纖維。
然後那個人踢碎窗戶,讓你們一時無法看清,這個人就趁機扔進一個套馬索,拴到那個貪官的脖子上,將他拉倒,所以那個貪官纔會仰面倒地。
而那個套馬索是一個巧妙的活釦,在貪官被拉倒後,那個人可以及時地把繩索撤出。同時匕首正好掉落,插到貪官的喉嚨上。而那個人則在逃跑時把細纖維和繩索全部拽走。剩餘的磷粉會導致小範圍火災,這樣一來就全無痕跡了。
我們都聽呆了,這過程如此複雜,但是當時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我們都心存懷疑,但是又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釋。據他說,這個裝置過於取巧,一般人根本玩不了,那個人採取這個裝置,其實有幾分拼運氣的感覺。
能這樣殺人,說明那個人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然後他暗示那個人之所以這樣殺人,是爲了怕誤傷我們。當時我們真的是……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心中五味陳雜。
後來他說那個監控的事兒,是那個人提前把繩索套在各個監控攝像頭上,然後把那些繩索都綁在一輛汽車或者一頭牛上,就可以做到瞬間毀掉監控系統了。
我們瞭解了整個過程,卻愈加覺得那個人可怕,便想再問問他如何破案,可是他卻開始推脫,其實我當時就看出來了,他完全有能力通過這些線索找到那個人的。但是他成心敷衍,我們也沒辦法,最後只好不了了之了。
我記得那天出警局後,我和何無爲打了一架,認識這麼多年,我們第一次翻臉到這種程度。當時還下着雨,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成心的還是怎麼着。我們幾乎是邊打邊哭,因爲我們都知道,這麼多年的交情,這次算是完了。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們都冷靜點,絕不會鬧到那種程度。當年的我們年少得志,心高氣傲,不知道天高地厚,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最終斷送掉了這麼多年的情分。
不過奇怪的是,從那個案子以後,那個人就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後來又出了幾起類似的案子,那個人也沒有出來犯案,漸漸的,我們都開始忘卻那個人了。
其實現在想來,很可能是何無爲最終還是順着線索找到了那個人,他們很可能進行過一次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