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玲哼了一聲,說:“你很瞭解她嘛。”
何無爲攬住蔣玲的肩膀,賠着笑說:“這肯定的,假如你被人綁架了,你能不瞭解那個綁架犯?”
蔣玲白了他一眼,說:“切,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呢?不過顧念恆這小子性情孤傲,心性單純,又恪盡職守,重情義,講原則,如果祝汀雪真的是你說的那種人,那確實適合讓顧念恆做這工作。”
何無爲捋了捋下巴,說:“不過這都不是目前最要緊的,最要緊的就是我們現在應該直接切入要害,對付曲阜人頭案的幕後關鍵人物,這個人至少是該陰謀地區性的頭目。”
“半仙,你這不廢話麼?是不是海水流到腦子裡了?”柳月說,“我雖然不懂查案哈,但是你把線索全都拋棄,怎麼找出那個幕後黑手啊?”
何無爲淡淡地一笑,說:“不是全都拋棄,而是全都綜合。當你把所有的線索都記住,然後再全部都忘掉,你就會得到關於幕後黑手整體的印象。”
呂正風說:“何小哥,我看你真快成仙了,說說吧,什麼整體印象?”
陸倩沉吟道:“莫非是心理側寫?”
何無爲翹起二郎腿,微微搖搖頭,說:“不太一樣,心理側寫雖然可以彌補傳統偵查的不足,而且直切主題,但可惜方差太大,容易出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蔣玲點點頭,說:“這倒是真的,心理學的東西,直接深入犯罪的根源,有利也有弊,就像是螺旋槳在內部轉一個小角度,外面就會劃過一個長弧,任何一個心理細節的不同都會引起行動上巨大的反差。”
“那大神你快說說唄。”呂正風說。
何無爲清了清嗓子,說:“這個人,能利用窮兇極惡而又自視清高的宋葉秋,能讓貪財奸詐而又重情顧家的祝長生爲之服務,能讓聰明絕頂而又狠辣陰險的常濟世替之衝鋒陷陣。這個人善於利用利益衝突挑起矛盾,從而不費吹灰之力地造成一起起兇殺案。這個傢伙是個博弈高手,所有的人都是棋子而已。整個犯罪過程雖然表面上猖狂無比,但是卻似無底洞般查無止境,從吳納川到常濟世,到李叱,到化空,再到周冰荷和祝長生,還有那家反人類的醫院,我們除了讓太平間和拘留所爆滿以外,幾乎什麼也沒得到。”
衆人認真地聽着,他們已經隱隱感覺到,何無爲要做出一個重要論斷。
何無爲深吸了一口氣,說:“這個人是食物鏈頂端的人,是個四兩撥千斤的太極高手。這個人善於利用民衆的恐慌心理、企業之間的競爭關係,以及豪門內部的種種密事。這個人不是嚴重的心理變態,因爲一切犯罪活動組織井然有序,也不存在情感宣泄的跡象。那麼這個人乾點什麼不好,爲什麼要犯罪呢?我想大概是因爲這個人是個失意者,曾經的輝煌不再,雄鷹卻幹着麻雀的差事。所以這個人需要一個機會,這一切的犯罪活動都是爲了提供一個展翅高飛的機會,而這些活動本身,也是機會。”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很明白何無爲說的有道理,但是又猜不透他到底要下什麼論斷。
何無爲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說:“這個人多半是個改行的金融大鱷。”
蔣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對,有道理,玩兒金融的人,都是玩死別人不償命的,很像,很像。”
呂正風撓了撓頭,說:“你這個……會不會有點太武斷了?”
何無爲笑了笑,說:“科學家們窮盡理論與技術,才發現星雲是恆星的母質,而康德夜觀天象就看出來了,你說,他是不是很武斷呢?”
呂正風怔了怔,這都一套什麼玩意兒啊?但若是再問就顯得丟人了,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嗯……嗯……那就查吧,和本案可能有關係的改行金融大鱷應該是比較好找的。”
何無爲笑道:“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這時,何無爲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打眼一看,笑道:“這世間的事真是稀奇,我還沒找她,她倒來找我了,周冰荷,有意思。”
呂正風愣了一下,說:“她來主動找你?莫非是……是投案自首?到時候你別忘了宣讀政策。”
蔣玲無奈地捏了捏鼻樑,說:“老呂啊,沉默是金啊!”
何無爲一本正經地說:“玲兒你得體諒人家,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爲了防止老呂滅亡,你就忍忍吧。”
呂正風一臉黑線,說:“真體諒我。”
何無爲說:“沒事,別客氣。那咱們就先散了吧,老呂你繼續和顧念恆對付宋葉秋,倩姐和柳月就先休息着,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這俗話說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啊!”
“放屁!”蔣玲立刻給了他一記粉拳。
這時,何無爲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撓撓頭,說:“找我的人真多,我看看哈。”說着,他又拿出手機,打眼一看,道:“你們看,我說吧,宋葉秋果然還是來找我了。”
“我立刻讓他們追蹤信號!”呂正風說。
“別介,對付他是你們自己的事,別跟我這個摻和,在我有優勢的時候,是不喜歡壞規矩的。”何無爲說。
柳月白了他一眼,說:“半仙果然是有原則的三好社會青年。”
何無爲笑了笑,按下免提鍵,手機聽筒裡傳來蒼勁的聲音:“何小爺,別來無恙啊?”
何無爲冷笑一聲,說:“宋老大,說說吧,打算怎麼死?”
“你可不要……”
“你現在只有兩條選擇,第一,不再給我鬧事兒,你會被顧念恆抓走,以你的根基,應該可以免一死。第二,繼續鬧事,你會被亂刃分屍,你的女人,你的兒女,全都將變成最低賤的人。”何無爲輕描淡寫地說。
“你……”
何無爲笑着說:“我覺得我可以跟東四社、西五會的大佬們好好商量一下,只要他們反了你,這上繳的錢減一半,你的一切……”
“啊!”聽筒裡傳來宋葉秋憤怒的嘶吼,然後砰的一聲掛斷了。
柳月哼了一聲,說:“你小子纔是真陰狠。”
何無爲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只是唬唬他而已,其實都不是真的,在他不嘗試的前提下。”
陸倩秀眉微蹙,說:“那他會麼?”
何無爲哈哈一笑,說:“被我的玲兒打成狗一般,短時間內是不會了,但他早晚會報復的。”
“但是他沒有這個機會。”蔣玲接話道,“他既然走上這條路,就沒有善始善終這一說,他的命運是註定的,不是死在監獄裡,就是死在幕後操縱者的手裡。混黑道?除非不幹這個會死,否則真不是什麼好選擇。”
衆人又聊了幾句後,便各自散了,何無爲和蔣玲把顧念恆約出來,一起去見祝汀雪。
祝汀雪被安排在何無爲和蔣玲所住的酒店裡,她的房間被何無爲調人全面保護,其實保護也如同軟禁,祝汀雪只能待在房間裡。爲了彌補她,何無爲特地花了大價錢,房間裡配置有家庭影院、電腦、運動器材等等,各項設施都是最高級別的。
何無爲領着蔣玲和顧念恆進入她的房間,祝汀雪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說:“何無爲,你打算關我到什麼時候?”
何無爲笑了笑,說:“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愛人蔣玲,這位是總管魯南的顧念恆警長。”
祝汀雪點頭示意,說:“久仰大名。”
何無爲拉着蔣玲一起給祝汀雪鞠了個躬,說:“我何無爲一直欠你一個感謝。”
蔣玲也說:“祝女士,我也很感謝你手下留情,救了我老公。”
祝汀雪起身將兩人扶住,淡淡地笑了笑,說:“客氣了,我只想問我的父母怎麼樣了,我什麼時候可以返校上課,我可是請假出來的。”
說到這裡,何無爲和蔣玲都面帶愧色,不知如何表達,顧念恆說:“祝小姐,您的母親已經被害了。”
祝汀雪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隨即便是嚎啕大哭,她蹲在地上,雙手抱膝,纖細的身子瑟瑟發抖。
這一哭,哭得三人都是心生愧疚,想安慰卻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說話。蔣玲只好給她遞過紙巾,但是她沒有接。
過了一會兒,她定下神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何無爲,你的承諾呢?”
何無爲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像灌了鉛一樣,實在是無顏面對,顧念恆勸解道:“這事兒怪不得他們,是你家保鏢乾的。”
祝汀雪愣了愣,隨後輕嘆一聲,說:“引狼入室,自取滅亡。”
雖然這個引狼入室表面上指的是他父親的行爲,但是其中雙關之意也很明顯,何無爲捏了捏鼻樑,說:“對不起,對不起。”
顧念恆說:“這都是那些幕後指使者做的,現在你父親不肯配合我們調查,所以我希望……”
祝汀雪凝視着顧念恆的雙目,點點淚光讓他再也說不下去。祝汀雪輕聲說:“我就是這麼個工具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