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何無爲被大浪捲進海中,只感覺身子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壓迫感從四面八方逼來,巨浪砸得他幾乎要嘔出血。他就像是破碎的浮萍一般,奮力的掙扎在浩瀚無垠的大海中毫無作用。在大自然的咆哮下,人力是那麼的渺小和不值一提。何無爲被巨浪裹挾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眼前一片迷亂,耳中嗡嗡作響。
天啊,老子還沒有繁衍後代呢,這麼死了不甘心啊!
這次他算是徹底記住了,無論一個人有多麼聰明,都敵不過運氣二字,真是點背了,喝水也能噎死。
不過他現在記住,還來得及麼?
不知過了多久,海面變得稍稍平靜了一些,何無爲極目遠眺,海岸已經成爲了一條細線,四面八方都是浩瀚的海水,上海的萬家燈火已經模糊成一個遙遠的光點。何無爲勉力浮在海面,只見星空浩渺,大海無垠,自己就如同混沌黑暗中的一個孤獨的小點,一陣風就會粉身碎骨。
一陣絕望涌上心頭,隨即他便感覺到天旋地轉的眩暈,眼前也變得忽明忽暗,模糊不清,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是被海浪打出內傷來了。可意識到又有什麼用呢?他只能麻木地拍打着水面,任由視野漸漸模糊,意識漸漸喪失。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耳邊一陣喧鬧,自己似乎被拖拽着到了地面上。這是真的有人救他,還是虛幻的夢境呢?應該是夢境吧,自己離海岸還很遠,不可能被拖拽到地面上。
隨即他就覺得自己很可笑,到了此時還忍不住地算計,他想如果他沒有這麼能算計,或許自己會是另外一番結局吧!
這就是聰明人的可憐之處吧,連生命本能的安慰都不足以欺騙他的眼睛,他既然看透了一切,就必須直面一切,而不是像霍瘋子一樣傻人傻福。
忽然,他覺得有一股帶着微香的氣流涌入嘴中,隨即,身體各處都傳來撕心般的劇痛。然而他此時卻萬分欣喜,有痛感是好事,亡魂是永遠不會疼的。
隨即,他便勉強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一張清秀可人的面容,好美的女子!他第一感覺就是這樣。等他的視野漸漸的清晰,他首先就看到一個美麗嬌柔的年輕女人正在傻傻地看着自己,隨後他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救了,而且自己現在是在船上。
在船上?他猛地打了個激靈,莫非自己是被弄上那艘所謂的慈善商船了?
他立刻完全清醒了過來,發覺自己是在一間客房中,看佈置頗爲豪華。一個俊俏的青年女子正坐在自己牀邊上,旁邊站着幾個體格健壯的男保鏢,他們一個個都警惕地瞪着自己。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這下自己是真落到別人手裡了。
“你醒了?”那個美麗的姑娘柔聲說。
何無爲勉力坐起來,淡淡地笑了笑,說:“感謝小姐救命之恩!”
那位姑娘笑道:“沒關係的,舉手之勞而已,你好好在這裡養傷吧。你能給我你親友的聯繫方式嗎?我也好跟他們聯繫一下。”
原來她不知道我是何無爲,或者說不知道我是她的死對頭!
何無爲微微點頭,露出和善的笑容,說:“好的,謝謝小姐。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借你手機用一下麼?我自己說可能會好一點,畢竟現在詐騙的太多了。”
那位姑娘笑了笑,說:“你說的也是,現在很多人都喜歡欺騙別人,導致人與人之間缺乏基本的信任。這樣,你拿着我的手機打電話吧,我們就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們。”
說着,姑娘將手機遞給何無爲,然後便帶着幾位保鏢離開了房間,何無爲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奇怪,這姑娘不像是壞人啊?難道其中有什麼誤會?
不管了,先聯繫上自己人再說!
何無爲立刻擺弄了一下手機,確定沒有問題後,撥通了自己與蔣玲約定的秘密號碼。用暗語吩咐了一番之後,他掛斷電話,拼着疼痛站起身子,簡單查看了一下整個房間,確定沒有什麼監聽監視設備後,他連忙快速地翻看手機內容,並搜查房間內的蛛絲馬跡,終於搞清楚了情況。
原來這個姑娘就是祝長生的女兒祝汀雪!看起來她似乎對她父親的所作所爲並不瞭解,當然也或許是城府更深。
不過,何無爲只偵查了一點,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他立刻將一切痕跡抹除,回到牀上靜靜地躺着。
很快,清脆的敲門聲響起,何無爲說:“請進!”門被輕輕推開,祝汀雪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然後輕輕地關了門。
她關門想幹什麼?總不會是**吧!
何無爲立刻提高了警惕,微笑着遞過手機,說:“謝謝小姐,我已經跟朋友聯繫上了,等你們靠岸的時候,我直接上岸就好了。”
祝汀雪輕輕接過手機,點頭道:“那就好。”說着,她又坐到了牀邊,一雙美目凝視着何無爲。
何無爲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半笑着說:“小姐,你這是……”
祝汀雪輕笑一聲,淡淡地說:“何先生,你現在還要騙我麼?”
何無爲一怔,立刻意識到不好,當即便要動手。祝汀雪微微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說:“你要殺我?不管怎麼說,我可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何無爲愣了愣,勉強笑道:“祝小姐是有什麼打算吧?”
祝汀雪緩緩站起來,說:“我就是想看看,一個人忘恩負義能到什麼程度。”
何無爲覺得有幾分羞愧,說:“我承認,剛纔是有點反應過激了,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姓何的?”
祝汀雪淡淡地一笑,說:“何無爲先生,你說話真是滴水不漏,但是我卻沒有這麼多心眼,其實,你的手機質量還是蠻好的,國產機有時候比外國貨耐用。”說着,她從隨身包裡拿出手機遞給何無爲。
何無爲覺得臉有些發燙,接過手機,說:“嗯……我現在是有些無地自容了。”
祝汀雪說:“沒必要,這種事情你做得多了,沒必要因爲被我看出來而無地自容。另外我解釋一下,之所以我會翻看你的手機,是出於對一個帶槍男子的警惕。”
何無爲又是一怔,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槍沒有被大浪衝走,而是被她拿走了。
祝汀雪嘴角一笑,從包裡拿出手槍,何無爲一驚,本能地向後靠了靠。祝汀雪搖了搖頭,將手槍遞給何無爲,說:“在你們這種人的字典裡,是不是從來就沒有信任這兩個字?”
何無爲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他接過手槍,說:“也不是吧,我很信任我的妻子和朋友。我們這種人的信任,是不容易建立的,但是卻很容易流失。”
祝汀雪說:“是啊,我真的是太天真了,竟以爲天下……唉,算了,多說無益,你好好養傷吧,我不會對付你的。”
何無爲眼睛一眯,說:“祝小姐,依我看來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會考慮到,萬一我……”
“你不會的。”祝汀雪肯定地說,“我知道你幫過很多人,而且許多是無私默默的幫助,我曾以爲我們是同道中人,現在看來雖然不是,也不會差到恩將仇報的地步。”
何無爲捋了捋下巴,半笑着說:“幫人?嘿嘿,就像是令尊的慈善機構?”
祝汀雪怔了怔,說:“那個慈善機構在做什麼我不清楚,但是隻要我本人在問心無愧地做慈善,不就夠了麼?”
何無爲凝視着她的雙眼,彷彿看到了一張潔白的新紙,一片郊外的雪地,真不知她是真的如此善良聰慧,還是城府深得難以觸底。也不知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在做什麼,會有何感想。
他點點頭,說:“沒錯,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管那許多都是徒耗心神。你……你做慈善做了多久了?”
祝汀雪笑了笑,說:“我也忘了,大約從很小就開始了吧,我有這個能力,自然就有這份義務,我相信上天讓我含着金鑰匙出生,一定是有理由的。”
何無爲說:“那我很好奇,你怎麼確定你們募捐的錢就一定會到達窮人手中?”
祝汀雪俏眉微揚,說:“我得跟你解釋兩點,第一,不是說窮人就該幫,我們所幫助的都是那些因爲非自身原因而陷入窘迫的人,不僅包括窮人,還有許多懷才不遇的失意者。第二,我們都是直接對口式捐助,至少我負責的部分,賬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何無爲看着祝汀雪一本正經地解釋着,心道:要是玲兒在就好了,也能跟我參謀參謀,我看這姑娘真不像壞人。那我到底該不該告訴她實情呢?如果告訴了,那麼後果難以預料,如果不告訴,結果倒是很清晰,按照那些人的作風,一定會拿她來要挾她父親甚至直接殺人滅口的!
祝汀雪看何無爲臉色陰晴不定,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放心,我祝汀雪說到做到,實話跟你說,我們現在正在前往杭州,從杭州去上海的票我都買好了,一定以最快速度把你送回去,不會耽誤你太多……”
忽然,祝汀雪心念一動,臉色微變,驚道:“你拿着槍到我們船旁邊,原本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