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玲白了他一眼,說:“拜託啊大哥,我怎麼聞到了些‘莫須有’的味道呢?”
何無爲無奈地笑了笑,說:“看來顧大警長今天是立志要把自己難爲死了,好,我就捨命陪君子。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腦殘到利用我這種心理爲自己脫罪,但是也將不可避免地引起整個羅氏集團的公憤,在這樣的情況下,羅家定會舉全部力量去控訴她,她能獲得遺產的可能性是多少呢?在第二個案子中,周冰荷明明可以避嫌但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在第三個案子中,她殺死朱一龍對她有何好處?”
顧念恆被說得一愣一愣的,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是心裡也暗暗爲周冰荷感到高興,同時更覺得萬分自責和疑惑,他不解地說:“嗯……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可是手機短信這件事怎麼解釋呢?”
何無爲無奈地皺了皺眉,說:“所以說你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抓住要領?”
顧念恆尷尬地笑了笑,說:“可能是我腦子卡殼了吧。”
蔣玲輕輕地捋了捋烏黑的秀髮,說:“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那本小姐就給你講講你這個所謂的物證的問題。你所謂的鐵證,不就是那幾條短信麼?換句話說,關鍵在於周冰荷的手機。那個吳納川自以爲聰明,耍了點小把戲讓我無法確定手機信號的軌跡,可是這點障眼法哪能瞞得過本小姐!我發現在周冰荷來到曲阜後,這個手機充過一次話費,我直接順藤摸瓜,去那個營業廳打探了一下,很輕鬆地就確定了當時手機已經易主。顧念恆,你說你前腳還說些恩恩愛愛的話,後腳就把人家往火坑裡推,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顧念恆被說得無地自容,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滿心都是悔恨和自責。
陸倩安慰道:“小顧,你也別太自責,這個案子本就離奇,出點誤會是很正常的。其實不瞞你說,我驗屍時也發現了一些關於周冰荷的蛛絲馬跡,當時我還真起了疑心,要不是進一步檢查後,發現這些痕跡像是後來刻意加進去的,我恐怕也得被吳納川這小子迷惑。反正現在也沒鬧出什麼大的損失,咱們及時走向正確的方向就好,不必灰心,誰還沒個錯呢。”
顧念恆聽了陸倩這一番話,更是羞愧萬分,人家一個法醫都推斷出結果來了!可是自己卻把追求對象送到局子裡去了,簡直是糊塗至極!但是丟了的面子,還是要找回來的,這鐵三角看來是惹不起,只好拿老呂開刀了。
於是,他說:“老呂啊,看來這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咱們這次算是陰溝裡翻船了。”
呂正風宦海沉浮多年,顧念恆這點小伎倆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心道:小兔崽子,自己丟人還不夠,非得拉上我墊背,休想!
於是他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說:“當時其實我也發現問題了,只可惜沒勸住你,真是失誤啊。”
顧念恆嘴角一笑,說:“是麼?敢問您當時發現什麼問題了?”
顧念恆的意思,是想通過這個問題把尷尬中心轉移到呂正風身上,卻沒想到這個問題還真問着了,呂正風當時確實發現了問題,只不過證據不足,因此沒有把心裡的懷疑說出來。
他哈哈一笑,說:“這個嘛,就看出閱歷的作用了,你雖然也算是聰明,但畢竟年輕,生活經驗不足,見識的面太窄。你想想,作爲豪門兒媳,她和舊情人聯繫的時候,會用這個大家都知道的手機號麼?”
蔣玲聽罷怔了怔,讚道:“老呂厲害啊!真沒想到你能推理到這一層。我調查過她過往所有社會關係和通信記錄,發現她和那些身份敏感的人聯繫的時候,確實從來不用這個號。”
這回顧念恆是徹底傻眼了,心道:老呂啊老呂,你有這個懷疑咋不早說呢!看來自己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但是他又明白,自己不能一躲了之,這裡的事情,說到底還得靠他這個地頭蛇來解決。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太陽收斂起中午時的驕狂,變得愈加楚楚動人,就像是一個火紅的氣球懸浮在西面的天空,將雲彩燒成一片晚霞。不過,過不了多久,夜幕就會不可阻擋地吞噬天地,只留下星星點點的光明。
“那誰纔是真正的同夥呢?吳納川爲了保護這個人甚至污衊別人,使自己罪加一等,可見這個同夥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是……但是我實在想不出會是誰,難道是羅星?他之前曾作僞證誣告他的親弟弟羅柏,倒是有嫌疑,但我看着怎麼不大像呢?”顧念恆邊思考着邊說。
何無爲輕輕點點頭,說:“恭喜你,雖然你現在已經徹底掉到吳納川的陷阱裡走不出來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你的推理思辨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顧念恆一臉黑線,心道:你這是在誇我麼?這有什麼可恭喜的?
呂正風急道:“何小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快揭秘吧!”
何無爲淺淺一笑,說:“好,沒問題,其實你們就是被思維定勢給套住了。這個案子,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嫁禍於周冰荷的陰謀,所以換句話說,誰在嫁禍周冰荷這件事情上發揮的功效最大最關鍵,誰就最有可能是吳納川的同夥。”
顧念恆點點頭,說:“對,這個思維角度挺有道……”忽然,他心念一動,剎那間明白了過來,頓時感到脊背骨一陣陣發涼,“你們的意思是這同夥是……是羅齊!不過,這……這怎麼可能呢?”
何無爲笑道:“有什麼不可能的?吳納川這種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羅齊在說自己老婆壞話,偷自己老婆手機的時候,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第一個被謀殺吧!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能更好地掩蓋他們的罪行,使整個案子更加撲朔迷離,讓我們無力分心,畢竟,誰能想到謀劃者是第一個被殺的呢?”
呂正風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這個人也太陰險了!連做殺人犯的道德都沒有!簡直是畜生!”
顧念恆更是陣陣後怕,說:“還好這次有你們相助,要不然我恐怕真是過不了這個坎啊!”
蔣玲笑了一聲,說:“顧大警長,你以爲這個案子結束了麼?”
顧念恆聽罷,心中陡然生出一陣寒意,難道這個案子到了這一步還沒有結束?天啊,現在自己的腦子就已經快要燒壞了,要是再查下去那還了得?
陸倩看出了顧念恆的擔憂,安慰道:“放寬心點,我們大家都陪着你呢,這個案子雖然超級大,但是如果你能挺過來,不再冒冒失失地犯錯,這個升遷機會是一定有的。”
呂正風拍了拍他肩膀,說:“陸倩說的對啊,其實說來說去,我們拼死拼活忙了一通,也就你小子獲利最大。何小哥和玲子早就想退隱了,陸法醫已經混到國際層次上了,我也早就功成名就了,只有你最需要這種機會。”
顧念恆本就不是膽小畏戰的人,剛纔只是一時苦惱罷了,再加上陸倩和呂正風一番鼓動性的言論,他的精氣神又上來了。他心裡暗自鼓了鼓勁,說:“放心吧,我沒問題,當然我可不是爲了……爲了什麼升遷。兩位大神,請繼續說。”
何無爲嘴角一笑,翹起二郎腿,說:“吳納川和羅齊不過是兩顆棋子而已,真正的大魚還隱藏在後面呢。我之前千方百計地攔着你們出警,就是爲了想辦法把後面的大魚給釣出來。當然,我完全沒有埋怨顧警長的意思,雖然事實上確實是他把我的計劃全毀了,並且留下這麼一個沒法收拾的爛攤子。”
顧念恆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那個……對了,你剛纔說大魚,那麼誰是幕後的大魚?我依稀記得在古廟中你們曾經說不得不用一種方法了,那是什麼方法?”
何無爲微微一笑,說:“我倒是想讓你猜猜,是什麼樣的大魚能做出這一切呢?”
顧念恆以爲他在考較自己,心想着絕對不能再丟臉了,於是皺着眉努力地思考了一會兒,說:“現在回想起來,整個審訊過程中,其實吳納川一直都在引着我們進入陷阱。仔細琢磨一下,不僅周冰荷是個陷阱,就連同夥兒這件事本身就是陷阱!到底誰是他的同夥兒其實根本不要緊!他利用我的情感弱點,把我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所謂的同夥身上了,卻一直沒有深挖他的上線。也就是說,幕後大魚纔是他真正要維護的對象!”
蔣玲笑着鼓了鼓掌,說:“顧大警長,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感覺你和老呂的智商都在疾速上升啊!”
何無爲也點頭道:“顧警長你說得很對,果然不愧青年才俊之名,請繼續。”
顧念恆受到鼓舞,心裡也愈發自信,沉澱在腦中的刑偵學、犯罪心理學等知識如潮水般涌動起來,他微閉着眼睛,緩緩地說:“他一定是對本地的人文風物十分熟悉,可能是在這裡呆過很多年,而且看這作案手法如此精妙,環環相扣,多半是個知識分子。還有,這個人不是德高望重就是心狠手辣,因此能夠讓吳納川這種狠角色信服,那麼當地符合這條件的人……”
忽然,顧念恆心念一動,頓時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天啊!不會是……不會是……不會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