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物體的運動方向不是由分速度決定的,而是由合速度決定的,運行軌跡並非是單一變量的函數。如果用三維座標模擬的話,它應該是一條有橫向位移分量的拋物線。”何無爲用羽毛球拍比劃着,不緊不慢地跟對面身着淺綠色運動裝的女子解釋。
何無爲二十七歲,身材高大,儀表堂堂。不過,他不是那種花美男風格的,而是帶有一絲孤傲和堅毅的俊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智慧,聲音有力而富有磁性,令人聽上去就不自覺地信服。
“所以說這就是你把球打到我臉上的理由?”蔣玲氣呼呼地瞪着這個犯了錯還給自己找理由的男人,更可惡的是,他還理直氣壯地賣弄自己的知識。
蔣玲比何無爲小几歲,看起來則更加年輕,她身材苗條,容貌清秀,兩隻格外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眉宇間透着冰雪聰明。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絕色美女,但是卻散發着令人不禁想多看幾眼的氣質。
何無爲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擺了擺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站着,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不不不,你還沒聽明白,我最多隻能決定羽毛球飛出去剎那間的水平速度。接下來球去哪兒,取決於風速和重力加速度,也就是天時地利。換句話說,你不該站在那兒,也或者說,這是天意。”
他仍然說的那麼自信,聽起來那麼有道理。
蔣玲咬着牙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說:“那也就是說這不能怪你,而是我活該嘍!”
何無爲鄭重地點了點頭,笑道:“我們玲兒就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我喜歡。”
蔣玲瞪着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嬌羞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說:“你喜歡啊?”她一隻手搓捏着羽毛球,另一隻手輕輕晃動着球拍。
“當然。”何無爲擺出一個紳士造型,深情地望着蔣玲的美目。
“去!死!吧!”蔣玲忽然將羽毛球擲到半空,緊接着一個旱地拔蔥騰空而起,揮起球拍來了一發迅猛的暴扣。
“啊!”
魯中之地,五月的陽光格外明媚,不似七月般火辣,也不似二月般孱弱,宛如一陣輕風沁入心脾,令人感到溫暖而舒服。在一座看似普通的居民樓二層的一家住戶裡,蔣玲拿着包着冰塊的紗布小心翼翼地在何無爲的臉上擦拭着。
何無爲瞥了蔣玲一眼,一臉無奈地說:“那一拍子咋不把我拍死呢?你看腫的。”
蔣玲吐了吐舌頭,說:“那……那我也沒用多少勁兒。”
“沒用多少勁兒?球拍都打漏了!”何無爲哭笑不得地說。
蔣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主要是本小姐內力驚人,不經意間就發功了。你看我這麼萌,就不要生氣啦。”
何無爲哼了一聲,說:“潑辣男人婆。”
蔣玲不服氣地做了個鬼臉,說:“嘮叨悶騷男。”
何無爲和蔣玲這對小兩口,提起他們,周圍的鄰里都知道幾分,彷彿他們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但是如果要仔細問起來,卻沒有人確切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他們有時候幾天不出門,有時候離開好幾個月不見人影,有的說他們是公務員,有的說是富二代,甚至還有些人說他們是開地下賭場的。
對於商業圈的人來說,何無爲和蔣玲這兩個名字絕不陌生,白手起家的商業勵志故事和他們所掌握的龐大產業,讓任何人都不能忽視這對年輕的小夫妻。
在學術圈他們依然不可被忽視,地學才子配經濟學專家,各領風騷,佳偶天成,也是一段佳話。
而對於刑偵界而言,這座居民樓二層,就如同一把****,案卷前手遞上去,後手就準備着結案報告如何表達就可以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對傳奇的夫妻,而傳奇背後的身份呢?沒有幾個人會知道。
何無爲喝了一口淡茶,伸了個懶腰,然後繼續從容自若地敲擊着鍵盤,時不時地摸一下面頰。
蔣玲悠閒地側躺在沙發上,捧着一本雜誌自顧自地讀着,偶爾擡眼看看,就看到何無爲仍然在撫摸着早已沒有痕跡的所謂腫塊,她無奈地說:“別摸臉啦!至於麼?”
何無爲聽罷,微微側身,不緊不慢地翹起二郎腿,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隨時提醒你改過自新。”
蔣玲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看着眼前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剛想開口反諷,這時,門鈴忽然響了。
蔣玲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出樓下的監控景象,是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她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繼續自顧自地讀着雜誌。
何無爲無奈地笑了笑,敲擊了幾下鍵盤,對着電腦說:“鬱警官,門已經打開了,請上來說話吧。”
蔣玲放下雜誌,氣呼呼地說:“理他做什麼?前幾天剛破了那個變態的案子,現在咱們好不容易得空過幾天人過的日子,他鬱志剛還真把我們當義工了?”
何無爲笑道:“找個理由推脫了就是了唄!比如我在打羽毛球的過程中身負重傷。”
“別鬧!”蔣玲不耐煩地說,“你受傷誰信啊?得是我這個弱女子纔有說服力,你看看我,適合找什麼理由?”
何無爲一臉認真地上下打量蔣玲,然後鄭重地說:“要不你就假裝懷孕吧!”
“去你的!”蔣玲拿着枕頭向何無爲砸去。
敲門聲很快響起,蔣玲沒精打采地打開門,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說:“請進吧,鬱大警官。”
鬱志剛是一個瘦高個,雙腿頎長,身軀如同獵豹一般,似乎每一塊肌肉都蘊含着巨大的爆發力。他身着整潔的警服,手裡拿着警帽和一個文件夾,面容還算是英俊,氣質樸實,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簡直天生就是做警察叔叔的料子。他的神情嚴肅而沮喪,當然,他幾乎每次來都是這個表情。
窗外起了一陣輕風,地面上的樹影輕輕搖曳着,光影隨着葉子摩擦的窸窣聲不斷變幻着,令人感覺有些迷亂。
何無爲擺上茶具,三人在客廳坐定,鬱志剛剛想開口,蔣玲就嘻嘻笑道:“鬱大警官,破案免談,其他的隨便談。”
鬱志剛一愣,說:“可是……”
何無爲笑了笑,說:“我最近對上古陶器顏料的發展頗感興趣,要不咱們聊聊這個?我覺得這無論對於藝術領域的發展還是咱們中國傳統文化和歷史的研究都有很深遠的意義。”
蔣玲無奈地白了何無爲一眼,心道:你這扯得也太遠了吧!什麼時候能夠靠點譜!
鬱志剛連忙擺手道:“我可不懂這個,你們就別亂岔話題了,我今天來……”
“破案免談!”蔣玲搶先說。
“我是來報喪的!”鬱志剛面色悲傷,聲音帶着幾分哽咽。
窗外風力漸強,樹枝在風中快速搖曳,樹影變得猶如羣魔亂舞,窗戶也震得嗡嗡作響。
何無爲怔了怔,說:“什麼意思?誰死了?”
“陸義亭。”鬱志剛緩緩說出這三個字,表情更加悲痛,熱淚在眼眶裡打着轉。
窗外的風力達到最盛,樹木被吹拂得左右擺動,一根樹枝忽然斷裂,在狂風的裹挾下重重地摔到地上。
何無爲和蔣玲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心好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一種令人窒息的震驚和悲痛瞬間佔領了他們的大腦。
“你說什麼?這玩笑不能隨便開啊。”蔣玲的眼睛中已經泛出淚花。
鬱志剛擦了擦不慎流出的眼淚,說:“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麼?”
蔣玲聽罷愣了一愣,兩行清淚奪目而出,顫聲道:“不可能,陸大哥乃警界神探,武功高強,不可能被人害死,絕不可能!”說罷,蔣玲依偎着何無爲嗚嗚地哭了起來,何無爲面色沉重,眼睛發紅,不斷地安撫着蔣玲,自己的手卻也不自覺地顫抖。
窗外的風漸漸停息,幾隻蒼蠅從窗戶溜了進來,在屋子裡上下飛舞,發出嗡嗡的噪聲。
過了一會兒,何無爲調整了一下情緒,說:“既然你親自來找我們,那陸義亭警長肯定是被害死的,說說吧,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鬱志剛定了定神,喝了一口茶,說:“就是昨天,我正坐在電腦前指導呂正萍那丫頭破案,這時候聽見警局門口一陣騷動,這才知道是陸義亭警長出差回來了,我還沒起身去迎接,他就走了過來,我記得他當時意氣風發,很高興地看着我……”說着說着,鬱志剛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何無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緩一緩,緩一緩再說。”
蒼蠅依舊在屋子中來回飛舞,而且似乎更加肆無忌憚,開始繞着人盤旋,嗡嗡的噪聲令人心煩意亂。蔣玲不耐煩地拿起蒼蠅拍,揮舞了幾下將它們趕走。
鬱志剛端起茶杯悶了一口,繼續說道:“他當時就正對着我走過來,邊走邊跟我說話,說着說着,忽然表情一下子凝固了,然後臉色幾乎瞬間變得鐵青,嘴脣發紫,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了,站起來想要扶他,可是他卻忽然伸出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看見他眼睛瞪得滾圓,血絲都看得清清楚楚……”說到這裡,鬱志剛的臉色變得慘白,渾身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他連忙端起茶杯喝了幾口,但是眼神中仍然充滿了恐懼。
蔣玲說:“別激動,別激動,你慢慢說。”
蒼蠅又飛了回來,繼續有恃無恐地圍着幾個人打轉,甚至時不時地落到人的身上。
鬱志剛深吸了幾口氣,繼續說道:“沒幾秒鐘,他的眼睛、鼻子、嘴都開始流血,鮮紅的血液就從我面前一滴滴地流到地上,我想站起來,可是他雙手死死地按住我。我看到他的嘴巴努力地張着,似乎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他的臉也愈加猙獰,面如白紙,渾身上下都劇烈顫抖,只是雙手牢牢地按住我。這時候周圍的同事也覺得不對勁,都圍了過來,就在這時,他的手一下子鬆勁兒了,整個人就如同沒了骨頭般癱倒,我連忙扶住他,他那時氣息奄奄,只說了幾個字,就去世了!”鬱志剛的聲音越來越顫抖,面色煞白,何無爲連忙坐到他身邊,按着他的背表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