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和孝哥交易的年輕人叫孫亮,是十三香高層的子弟,他這次回來就是要實現一統江湖的野心,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晚,警車在全城呼嘯,十三香震盪。
而同夜,在黑豹幫以前的夜總會裡,舉行了第一場黑豹娛樂集團主辦的演出,東南亞小天后燕姿的歌友會,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很有格調的小型演出場所,之所以叫歌友會不是演唱會,是因爲能接納的人並不多,沒有大型燈光秀和上百人的伴舞。小天后唱了不少歌,又喁喁而語地和歌友們說了不少話,彷彿老友相聚,暢談了這些年自己的成就、挫折、牽掛、理想,效果出奇的好,不少人流下了感慨的眼淚。
從經濟效益上講,黑豹娛樂集團這次最多隻能保本,甚至還賠了些錢,但是一炮而紅,那些眼角溼潤,走出門以後還陷在歲月情懷的歌友們回頭看看,始終不能相信這地方前段時間還是紙醉金迷的銷錢窟,而主辦方是一度令人談之色變的雷嘯虎。後來有人評價雷嘯虎這次的行爲,就像以前****的大鬍子劫匪,他突然改行當詩人了,而且寫的還不是“浪淘盡大江東去”這樣的豪放體,而是“悽悽慘慘慼戚”這樣的婉約體,人們除了大跌眼鏡之外,只能感慨這世道變化快。
雷嘯虎站在樓上看着下面警車忙碌奔走,第一次沒有因爲警笛聲感到心慌意亂,不禁喟然道:“阿豹,看來咱們這一步還是走對了。”
豹叔微笑道:“這還得謝謝婷婷啊。”這次的主題是雷婷婷策劃的,她是燕姿的歌迷。
雷嘯虎揹着手點了點頭。
豹叔道:“當然,還得感謝一個人。”
雷嘯虎有些羞赧道:“我爲黑豹幫......呃,娛樂集團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何談謝字啊。”
豹叔老實不客氣道:“我說的不是你。”
雷嘯虎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惆悵道:“你說咱這算不算被資本裹挾走上了歪路?”
“南轅北轍的時候走上歪路是好事,再說,一般人都是管資方叫爸爸,現在資方還不是要管你叫爸爸。”豹叔道,“這感覺怎麼樣?”
雷嘯虎默默點上一根雪茄,抽了一口,吐出煙霧,冷丁露出勝利的笑容:“挺好噠。”
......
這天,阿三和陳靈雁一前一後進了客廳,阿三道:“念祖哥,我有件事要對你說。”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是忐忑。
張念祖奇道:“什麼事?”
阿三往後一探牽住了陳靈雁的手,兩個人的臉都沒來由地紅了起來。
“靈雁她......懷孕了。”
噗——
張念祖剛喝進去一口水全噴了出來。
“幾個月了?”張念祖忙問。
陳靈雁沒好氣道:“什麼叫幾個月了,我倆認識才三個月。”她低下頭道,“就是這個月的事兒。”
趙彩娥無語道:“你說說你們小年輕,怎麼這麼不注意呢,乾媽就少提醒了一句。”
李長貴慢慢走到阿三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阿三既窘迫又害怕,訥訥道:“三叔......”
啪——
那是李長貴拍手的聲音,他原地蹦起道:“這是好事啊!”
“啊?”阿三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李長貴興奮道:“終於又有一個黃金侍衛要出生了,不,最好是雙胞胎,那就有兩個了。我這輩子最對不起強人族和祖爺的就是沒養個小的,你替三叔把空頭補回來三叔還得謝謝你呢。”
難得阿四今天也在,他也道:“我和小芹這種情況,要孩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你倆替我也補一個。”
陳靈雁不滿道:“把我們當下小豬崽兒的可不行!”
趙彩娥道:“不管豬崽兒羊崽兒我全包了,這屋裡有一個算一個,誰想生就生,生完你們就茲當沒有這個孩子,該玩還玩,該滿世界溜達就溜去,我保管給你們養得白白胖胖知書達理。”說着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雷婷婷。
雷婷婷趕緊躲開婆婆熱切的目光,衝張念祖吐了吐舌頭。
賈小龍正捧着本書坐在樓梯上翻着,聽了趙彩娥的話,自信滿滿道:“這八成是說我呢吧?”
阿三訥訥道:“那現在怎麼辦?”
李長貴道:“拿上***,領證去吧。”
阿三忙問陳靈雁:“你***在身上嗎?”
陳靈雁點了點頭。
阿三又問:“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衆人跌得東倒西歪,阿四道:“傻小子,人家姑娘***也拿出來了,你還特麼多此一問。”
阿三拉着陳靈雁的手小心地撫摸着,鄭重道:“我就是想確認一下,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願意嫁給我了呢。”
陳靈雁幸福得羞紅了臉。
阿三的土味情話重出江湖,秒殺衆人。
看着兩人手牽手出了門,趙彩娥忽道:“念祖。”
張念祖無奈道:“媽,我和婷婷暫時還不想要孩子。”
“不是這事兒,我想起和一位故人還有舊賬沒了,你帶我去一趟吧。”
修車鋪裡,老吳剛給一輛車換完機油,這時走到門口甩掉手套捏了根菸叼在嘴上,旁邊伸過一隻手來幫他打着了火,老吳見是張念祖,道:“過來了?”
“嗯。”張念祖把屋裡的車降到平地,打着火聽了聽發動機的聲音,問,“這車是因爲什麼送修的?”
“汽油泵壞了。”
“哦,那沒毛病了。”
“這話說的,經我手的車還能讓它有毛病?”老吳見張念祖手足無措神情躲閃,忽道,“你是不有事兒啊?”
“是......有點事要跟你說。”
老吳馬上道:“跟豆豆有關?”
張念祖道:“這是我來找你的事情之一,張曉亮的遺傳病找到法子醫治了。”
“張曉亮的病能治了......那也就是說,豆豆能活過四十五歲了?”老吳激動得手抖不已,手裡的煙也抖成一圈一圈的。
“是的,豆豆四十五歲的時候打一針就沒事了。”
“太好了!”老吳在張念祖肩膀上重重一拍印了個黑手印,接着他又問,“那得是三十多年以後的事兒了,找誰打?”
“徐大夫如果方便就找徐大夫,萬一他不在了,針劑的配方和成品我們都做了庫存,到時候會有專人負責的。”
“好好好!”老吳興奮得直拍手。他慶祝了一番,見張念祖還是那副來時便秘的表情,不禁道,“你還有事兒?”
“是,我帶來一個人見你,不過你不要害怕。”
老吳喜事當頭,大手一揮道:“我有什麼可怕的?”
張念祖衝車裡招了招手,趙彩娥走了出來。
老吳看見趙彩娥的那一刻,笑容凝結在臉上,嘴角抽搐,接着他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動作——把手裡的煙豎直拿起,像要給牌位上供一樣......
趙彩娥嘆氣道:“就怕嚇着你所以選了個太陽最足的時候出來,結果還是嚇着了不是?”
老吳緩了好久才道:“你沒死?”
趙彩娥把他手上的菸頭拿過來扔掉,然後給他換上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感慨道:“早想來見你了,可是無顏以對啊——”張念祖見狀默默進修車鋪幹活去了。
門口,兩個人抽着煙,說着話,趙彩娥本來是個痛快的性子,一根菸抽完,要交道的也交代完了。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這麼多年來,我和張白峰把你當成了掩護,念祖也是你給帶大的,你對我們有恩,我們對你有愧,但是又不能和你說實話,老吳,你要打要罵都隨你,經了這些事我可以說沒什麼可怕的,因爲都是別人欠我們,唯獨你,我是鼓了好幾個月的勇氣纔敢來,因爲是我們欠你。”
老吳默默地聽着。
趙彩娥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良久,老吳才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趙彩娥眼睛一紅:“不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嗎?”
老吳道:“如果不是真拿我當朋友,誰也不會把孩子託付到我手上,衝這個,我沒覺得自己被騙。”
趙彩娥感慨道:“老吳啊,你可真是個厚道人。”
老吳道:“只可惜,白峰他......”
趙彩娥道:“不可惜,爲了族人都是值得的。可惜的是他沒能看到今天的局面,沒能跟你這個朋友說聲抱歉。”
老吳道:“不重要了,你和念祖好好活着他也就安心了。”
趙彩娥道:“你也得好好活着——汽修城被我們買下來了,是我和孩子的一點心意,你是願意當甩手掌櫃回家數錢養老或者閒不住去顯擺顯擺手藝都隨你。”
本地汽修城是集修車、配件之大成者,趙彩娥所謂的買下來是指把這些店面都給買下來了,如果散落在各處的修車鋪是小診所的話,汽修城無疑就是三甲醫院,現在趙彩娥把醫院產權送給老吳,他是願意當院長還是願意當個親臨一線的老專家就要看他的意思了。
老吳目瞪口呆,他剛纔就有預感,趙彩娥很可能會把長勝街的這間修車鋪送給他當謝禮,沒想到自己也忒小家子氣了。
張念祖道:“其實早就買下來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趙彩娥道:“老吳,你不會拒絕吧?”
老吳眼神發直,喉結上下涌動,口乾舌燥道:“我要是拒絕是不顯得我太小心眼了?”
趙彩娥笑道:“是。”
老吳使勁拍大腿:“你們幹嘛非送我汽修城,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嘛?”
張念祖道:“就怕直接送你錢你不要。”他摟住老吳道,“就當兒子長大了,賺的第一個月工資給老爸送的禮物吧。”說着,眼睛也紅了。
......
阿三和陳靈雁領了證就成了小兩口。拍婚紗照、辦酒宴這些也就都提上了日程,當然是要在陳靈雁肚子不顯的時候辦了。
趙彩娥作爲孃家人,陳靈雁就從張念祖的別墅出閣,阿三則在城裡買了房,一個高檔小區裡的大平層,和阿四住對門。
結婚前夜,阿三的新房裡來了一大堆朋友,**、趙青、劉家兄弟、魏彪、劉新亮、徐畏......一羣人把酒言歡,鬧得不可開交。不過歡鬧之於衆人都覺得少了一個主心骨,最終還是魏彪說了出來:“老郭怎麼沒來啊?”
半夜,老郭終於出現了,他因爲坐了晚點的飛機此刻方到,依舊是稀疏的頭髮,散漫的表情,當他站在阿三門口時,衆人不禁爆發出一陣歡呼。
老郭聞着滿屋子的酒味,皺眉道:“一羣大老爺們,就幹喝啊?”
**擠了擠眼睛道:“那你的意思呢?”
老郭揹着手進屋,侃侃而談道:“在西方,一個男人明天結婚,今兒晚上叫單身派對,狂歡夜,不整點項目像話嗎?”
劉二倍無語道:“老郭你玩得夠花的啊,你這是把藥停了還是加大劑量了?”
**道:“依你之見想搞什麼項目?”
老郭道:“不用你們操心,我是帶着隊伍來的!”
“哦豁?”衆人都充滿了期待。
阿三使勁擺手道:“別亂來,我不是那樣人,再說對面可住着警察呢!”
老郭道:“那咱們就搞小點聲。”說着往邊上一讓,對身後道,“都進來吧,這就燥起來!”
跟在他後面的一長排人魚貫而入,有的搬着電烤箱,有的端着火鍋,有的抻着扯麪,還有個炸臭豆腐的站在門口道:“我就不進屋了啊,誰吃誰跟我打招呼我送進去。”......
衆人瞠目:“這就是你的隊伍啊?”
老郭眉飛色舞道:“知道你們得餓,下飛機正巧碰上夜市散攤兒,就給你們帶宵夜來了。”
**抖手道:“這不神經病嘛。”
一羣人鬨笑着圍上來,那扯麪師傅高叫道:“留神,給我留出三米的安全距離!”一邊把根麪條扯得上下翻飛生人勿近......
第二天衆人乘車隨阿三前往張念祖家迎娶陳靈雁,張念祖見這羣人一個個腫眼泡,還直噯氣,忍不住問:“你們昨晚幹嘛了?”
魏彪道:“說吃扯麪吃的你信嗎?”
見了新媳婦不免又是一番歡鬧,上次陳靈雁跟這夥人見面還是半敵對狀態,再見已嫁爲阿三婦,兩個人相愛相殺的戀愛經過他們倒是都知道個大概,徐畏道:“你倆搞對象就搞對象,我們就好奇你們是怎麼突然就情不能自禁搞出個小的來的?”陳靈雁懷孕的事自然也沒避諱他們。
阿三張牙舞爪道:“這都跟你們說了還了得?逼我殺人滅口嗎?”
陳靈雁只是紅着臉不說話。
身爲伴郎的阿四站在衆人身後,意味深長道:“你們一起看《午夜兇鈴》了吧?”
陳靈雁大驚:“你怎麼知道?”
衆人:“哈?”
小芹忙問阿四什麼梗,阿四小聲跟她耳語了幾句,小芹笑道:“原來如此,在別人眼裡那是恐怖片,在阿三眼裡豈不是就是......”後面的話被陳靈雁追打着沒能說出口。
接下來就是去賓館,衆人簇擁着新人先後出發,別墅裡頓時顯出空曠來。
趙彩娥感慨道:“孩子們都長大了,咱們也該老了。”
李長貴道:“阿嫂,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趙彩娥顧左右而言他道:“白先生打了那個藥以後,過得也挺好......”
李長貴斷然道:“阿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別人覺得是詛咒,我覺得是恩賜,我不想七老八十被人揹上背下,在該走的時候就走,我覺得是種榮耀。”
趙彩娥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阿三牽着陳靈雁的手,在服務生的指引下走向宴會廳,兩扇大門一開,裡面坐着黑壓壓的人,阿三吃驚道:“這......什麼情況?”
阿四道:“你小子趕得巧,念祖哥原本打算最近開一次全體族人見面會,藉着你的東風索性一塊辦了。”他指着大廳道,“這都是我們的族人!”
陳靈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他們都被我爸坑過......”
張念祖的聲音在她身後適時響起:“杜恆的事我已經跟大家說清楚了,上一代的恩怨不能揪扯個沒完,人還是得往前看——”他一笑道,“走吧新娘子,今天是你是主角。”
張念祖一現身,廳裡的所有人一起起立,轟然道:“祝你百戰百勝!”其中夾雜着幾聲“耳聰目明”,無非是一千多人的聲音,竟然聲震長廳,把猝不及防的服務生都嚇了一跳。
張念祖回禮道:“祝你們百戰百勝。”說着回身一指道,“也祝這對新人百戰百勝。”
阿三揮揮手道:“我們已經戰勝了,你們加油吧。”
一片鬨笑聲中,宴席開始。
張舒信聽說張曉亮老家來人了,姍姍來遲的他還拎着一堆本地特產準備送禮,結果張曉亮指着滿大廳的人說:“這都是我老家人。”
......
飯吃到一半,阿薩莘忽然飄然而至站到了老蔣身後,她把一個紙袋子放到他面前道:“送你個小禮物。”
老蔣拆開一看,傻了,裡面是徐小鳳的賣身契。他手一個勁的哆嗦,問:“這東西你是怎麼得來的?”
阿薩莘輕描淡寫道:“去了趟日本。”
“他們就給你了?”
和賣身契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日本的報紙,徐小鳳拿過去剛讀了幾行就驚訝道:“小次郎自殺了?”報紙上說知名幫派分子小次郎於某日被發現在家中割腕自殺,從公寓的監控上看,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老蔣詫異地看向阿薩莘,阿薩莘聳聳肩道:“看我做什麼,虧心事做多了總有這麼一天的。”
“他真的是......”老蔣一句話沒說完。阿薩莘打斷他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了。”她在徐小鳳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謝謝你那幾天的照顧,希望儘快能在舞臺上聽到你的歌聲。”說完就花蝴蝶一樣飄去敬新郎酒了。
遠遠的就聽阿三道:“喲,終於把指甲都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