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夥計站在一旁,侷促不安,東家頭一次讓人這般檢查,但願,少夫人有辦法,至少,能讓東家多活幾年。
年前,女醫來過一次,告訴她,東家的病症,用藥物已經控制不住,未來一段時日,疼痛難忍,甚至難以入眠。
眼下,病入膏肓,找不到法子醫治,除非碰見遊走在外的神醫,或許還有點希望,否則,安心等死。
女夥計沒敢告訴東家,怕她挺不住,但沒想到,一切不給緩和的餘地,來的這麼快。
女醫回鄉過年之前,給了她一副藥,服用以後,身子感覺不到痛感,卻能麻痹神經,讓人頭腦不清醒。
“我還能活多久?”
蕭母對一切看得很淡了,因而語氣平靜。
早在二十年之前,她就應該隨着蕭家人一起入土,然而,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她心裡有願望未了,這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全部動力,含飴弄孫,那不過是幻想而已。
“少夫人,您……”
女夥計給李海棠使眼色,希望她能糊弄一下,千萬不要實話實說。
她不住地擠眼睛,被蕭母看在眼裡,無奈地道,“月眉,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們也別想瞞着我。”
如果說撐不了多久,一些事,她要提前進行,早做打算。
“東家,您肯定沒事。”
女夥計被抓包,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說不出太多違心的話。
女醫離開,表明開年不會再來,正是因爲她自己知情,才自作主張,迫不及待地去莊子上請李海棠過來。
“哄我的話就不要說了。”
蕭母看向李海棠,希望能聽一句實話。
對一個臥病在牀的人,說她可以長命百歲,會有人相信嗎?
李海棠沉思,而後再次戴上手套,把手探進去,摸着牀上蕭母的腋下,有硬硬的腫塊。
如果按照她以往在現代的經驗,必然是乳巖無疑,想要根治幾乎不能了,最好的法子,採取切除腫瘤的手術,而後再用中藥調理。
乳腺方面的疾病,素來高發病率,對比其餘的癌症,發病早,發現早,生存率高。
一旦治療徹底,患者很可能二三十年之內不發病,而最怕轉移到肝臟和脊椎。
在大齊,沒有現代化的放化療,但是草藥比現代多,各種偏方,藥方,輪番上陣,或許有奇蹟說不定。
不過,再有奇蹟,也不能任憑病情惡化下去,否則,人根本等不到那時候。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內室安靜,只能聽見女夥計漸粗的呼吸聲。
“夫人,是要手術嗎?”
白果輕聲問一句,她在城北大營救治傷員,對縫針和一些小外科手術在行,而把女子這東西切掉,她有點退縮了。
“是,需要。”
李海棠得到結論,是一個嚴謹的過程。
初步斷定,第一樓的東家,得的是乳腺癌,而且有明顯的痛感和症狀,結合病變情況,大概在中後期。
“手術是什麼意思?”
女夥計不懂,沒聽說有這樣的藥材。
如果能治療好東家,再貴,她都會想辦法買來。
“手術不是某個藥材的名字,而是,要動刀子。”
李海棠解釋,如果實在惡化的徹底,全切都是有可能的,只看第一樓東家願意不願意接受。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可以肯定,如果是其餘人患病,必然會選擇等死,也不願意自己身上有任何的缺陷。
身在大齊,李海棠也能慢慢理解和接受這種思路。
她作爲醫者,治病救人,不管對方什麼意見,她只需要把這些說清楚。
就算是在現代,手術之前,也要有家屬簽字,醫生還要找家屬談話,說說手術之間,很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讓家屬有個心理準備。
“切……切了嗎?”
女夥計身子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切掉,流血都要死了,怎麼還能活着呢?對於這種治病救人的法子,她一直不相信,讓人匪夷所思。
再者,東家那麼美,一旦切掉那處,就變得乾癟,這太殘忍了!
“是這樣,不然,等到裡面的腫塊繼續惡化下去,那才真是沒救。”
具體原理,李海棠說不明白,只能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講解,並且她表示,選擇手術,一旦手術成功,再配合後期的湯藥療法,或許真的有奇蹟出現。
好轉以後,與常人無異。
若是採取保守治療,繼續喝湯藥,也不是不行,但她無法保證效果,按照最好的預期,三年,不會更多。
“手術是賭博,並沒有萬全的把握,而且我的精力不濟,不能支撐太久。”
李海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好,小包子特別乖,若是趕上前三個月,她臥牀,站起來走動都不行,根本無法支撐手術。
白果有經驗,不過是縫合之類的,半吊子一個,手術,清掃淋巴,很複雜,她目前沒這個能力接手。
大齊的條件太低下了,所以,她並不建議手術。
“要不,你們想想,此事還需要親人同意。”
最好是東家夫人的夫君,兒子,得到認同。
“我的夫君,早在二十年前就沒了,而兒子,他遠在異地,怕是來不及通知。”
蕭母不是尋常的婦人,有幾番見識,她的第一樓,距離外海鋪子很近,早年就聽說過,有能開刀行醫的醫者,想不到,自家兒媳這麼厲害。
“好孩子,你有幾分把握?”
蕭母問道,與其日日忍受痛楚,或者讓麻藥麻醉,最後變成一個癡傻之人,還不如選擇放手一搏!
但是,她還有別的考量。
“手術成功,大概有七八分把握。”
這個對於她來說,不算多大的手術,只是過程稍微繁瑣一些。具體症狀還要看手術,若腫瘤是良性,後期治癒的機率更大。
“好。”
蕭母點頭,沒有說太多。
等李海棠主僕走之後,女夥計紅了眼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您莫非真對那手術動了心思?”
萬一,有個萬一,可怎生是好?並非她不相信少夫人,而是這一切,己方賭不起,若是失敗,就沒一點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