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子來說,有些真相過於殘忍了,李海棠倒是希望自己診脈有誤。
她放下手,問女夥計,“聽聞東家之前有喝過湯藥,我能不能看一下湯藥的方子?”
所謂對症下藥,然而若是對症,怎麼會一直惡化下去?現在她還沒有徹底的檢查,不確定是不是如她想的那般嚴重。
“可以。我這就去拿。”
女夥計心都懸着,忙不迭地推門出去,順便帶走白果幫忙,房內,只剩下蕭母和李海棠婆媳二人。
“聽月眉說,你叫海棠,真是個好名字。”
蕭母首先打破沉默,口氣溫和,“看你肚子大了,也有了幾個月的身孕吧?可有什麼不適?”
“頭三個月兇險,我臥牀了兩個月,現在胎兒穩健,倒是感覺還好。”
不知爲何,李海棠對牀上的婦人感覺很親切,說不清道不明,在陌生的環境,可以讓人放下心裡的防備。
因爲身份特殊,她時刻繃着一根弦,本來這次出門看診,也是小心謹慎,隨身帶着水壺,只敢喝自己帶來的水。
這會兒,她覺得一切做法都很多餘,根本沒這個必要。
“那就成,我當年有身子那會兒,聞到脂粉的香味,花香味,一切和香料有關的味道,馬上就會嘔吐,一直吐到懷胎五個月。”
蕭母又和李海棠說起,當時,府上丫鬟下人,被她夫君禁止,不許塗脂抹粉,否則就扔到莊子上。
那段時間,府中丫鬟婆子,不僅僅是素面朝天,就連穿着,也很是素淡。
“真不是我矯情,看到大紅大綠,我就眼暈。”
蕭母莞爾,她感覺自己得了一種怪病,特地找御醫看診,看了幾位,都說一切正常,還告訴她,肚子裡是個小子。
蕭母很絕望,兒子還沒出生,她就擔心兒子以後娶媳婦的問題。
“真是不省心啊!”
蕭母也奇怪,當時下人忠心,府外人不曉得什麼情況,以爲是她有身孕,變得難看,所以不讓丫鬟婆子裝扮,所有人都必須用來襯托自己。
“因此,還鬧出一個笑話。”
蕭母語氣輕快,府上有個小廝,是自家夫君撿來的孩子,面貌太好了一些,不知道比那些公子少爺高出多少個檔次,只要走到街上,就被小姐們扔荷包,香囊。
“一日,我在府上碰見他,我就忍不住了,轉身大吐特吐。”
蕭母苦笑,這會兒說起來輕鬆,那時候,他卻被怪病折騰得夠嗆。夫君心疼她,當即斥責了小廝一頓。
小廝也很冤枉,自己從來沒有擦粉的習慣。
他爲證明自己,抖了抖袖子,裡面掏出兩個香囊,而他根本不曉得何時被放進去的!
“哈哈!”
李海棠跟着笑,追問道,“那您真的生的小子?怕是不解風情吧?”
“是啊,小時候總哭,我差點當女娃娃養着了,誰知道,後來還真的不解風情,和他爹爹不一樣,他能娶到媳婦,我真是萬幸的。”
蕭母笑得合不攏嘴,這就是她真實想法。
恢復記憶,她問的不是自己,問的不是蕭家如何,第一個問題,蕭陵川活着,是不是娶媳婦了!
李海棠頻頻點頭,似乎有點理解做孃親的憂愁,難怪方芍藥一副我無恥,我有道理的樣子,還爲此沾沾自喜。
好吧,能坑人,也是一種本事。
兩個人談笑風生,女夥計帶着白果進來,二人腳步一頓,生怕攪合了這麼好的氛圍。
白果不懂夫人爲何降低借唄,而女夥計更是受到驚嚇,她記不得多久,沒有聽過東家的笑聲了!
“方子給我先看看。”
李海棠沒忘記正事,接過方子,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一不二。
只是接下來的檢查,需要她動手動腳,就不曉得對方願不願意。
“夫人,您是不是胸口疼,感覺裡面有什麼東西?”
李海棠說得足夠委婉,卻讓月眉臉紅的不行。即便是女子,還是醫者,面對這個問題,仍舊不好意思回答。
蕭母點頭,自己的兒媳,沒有任何欺瞞的必要。
李海棠摸了摸下巴,看女夥計臉色,就知道大齊女子多麼的諱疾忌醫,總覺得自己的病症難以啓齒,而後,小病拖成大病。
“我能不能檢查一下?”
李海棠想確定一下腫塊的大小,看看病症發展到了何種地步,但是根據脈象,很不樂觀就是了。
“好。”
蕭母沒有半點猶豫,脫掉衣衫,之前女郎中只是診脈,根本沒上過手。
對方羞羞答答,弄得李海棠也不怎麼好意思,她囧了囧,總有山大王調戲小娘子之感。
她一咬牙,把手伸進去揉揉,而後,心中有數。
其實,中醫很早就認識到乳腺腫塊,有的不嚴重,有的非常兇險,甚至說一百個裡面救好一個不錯了。
“堅硬如石,將來潰破,則如開花石榴之狀”普濟方里面提起,並認爲:“乳巖,此毒陰極陽衰....捻之內如山岩”
“乳巖,....,初如豆大,漸若棋子,年久方痛,痛則無解。日後腫如覆碗。潰後深者如巖,凸若泛蓮。其時臟腑俱敗,百不救一”
如巖,就是現代的高發病之一,乳腺癌,李海棠現在不確定,第一樓的東家是不是到了癌症的階段,因爲,胸口裡面的結塊很大,她暫時無法判斷是良性還是惡性。
若是良性還好辦,如若是惡性,她沒有把握一定能治療好。當年,救了差點被燒死的林萬久一家,她得到一本醫書,叫《林家醫案全集》,其中有記載,婦人右乳內有三個結塊,年餘不消....遂以益氣養榮湯百餘劑,更以木香餅灸之
,年餘而消。
另一病例,婦人有乳內結塊,要她服散鬱結養氣血的藥,不聽,用了傷正氣的藥,最後有碗那麼大,潰破而死。
其中給了一個方子,夏枯草,蒲公英等,一共十八味藥,有人治療好了,有人三年復發。
李海棠當時總結過,懷疑和腫塊的良性和惡性有一定關係。這會兒,從蕭母的身體情況,總體看來,腫瘤是惡性的面兒大,她這方面的經驗不足,並不是很有把握。